半月后。
苏家长孙订婚宴,权贵云集,觥筹交错,京城大半有头有脸的人物出席。
周老爷子自那次住院后身体一直不好,却难得精神,同苏爷爷站在一起闲谈:“老苏啊,你怎么这么着急啊,我家孙子还大你家那个几岁呢,都没催过他。”
苏爷爷一整天笑的合不拢嘴:“知辙这孩子前途无量,立业再成家,你当然不急。我家的不一样,我就希望他们俩胸无大志,安安生生过日子,最好把917的工作也辞了,好早点让我抱上重孙子。再说,两孩子看对眼了,我总不能棒打鸳鸯吧。”
说完才发现周知辙不在,苏爷爷奇怪地问:“知辙那小子呢,怎么没带他来?”
“省外出差去了,走了有五六天了,我早上跟知辙通话时还说了此事,”周爷爷笑道:“他愣是不信,估计是想着小舒比他小都订婚了。”
苏爷爷笑叹口气:“诶呀——可不是嘛,小舒也觉得自己小,说过了两年再谈结婚,孙家那姑娘竟也由着他。”
台上孙艺悦一袭纯白及踝长裙,端庄平和,笑意温婉动人,柔柔地抬起手,由楚辞为他戴上订婚戒指。
·
深夜,楚辞才得以脱身。
一夜觥筹交错下来,楚辞有些眼花缭乱,脑袋也觉得疼。
天气正下着雪,气温寒凉。
打开门,出乎意料的家里竟然开了灯,在外省出差还差几天才回来的周知辙赫然出现在客厅。
看见他回来,周知辙豁然站起身来,浅色的眼眸颤动,欲言又止,却忽然注意到他手上那只素净精致的戒指。
“你、”周知辙失声,不可置信地盯着楚辞:“你真的订婚了?”
楚辞默然,走近两步,动作自若地摘下了自己手上的戒指,扔进了垃圾桶:“刚回来,忘记摘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周知辙被他的动作刺激到,眼眶发了红:“扔掉戒指这事就算过去了吗?”
“你订婚了!”周知辙觉得头皮发麻,四肢僵冷,哑声道:“你三岁吗?你不知道订婚什么意思吗?你不知道我们现在什么关系吗?”
身体里的愤怒根本发泄不出来,周知辙焦躁地在原地转了一圈,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良久,走到楚辞面前,拽起他戴戒指的手狠狠咬了下去,似乎想从他手背上撕下一块肉的架势。
很快咬出了血,周知辙的愤怒似乎也随着渗入口中的铁锈味渐渐消散,最后只剩下满腔的失望与疼痛,他所有的力气在被慢慢抽走,支撑不住地滑到在地,用手埋住了脸。
楚辞居高临下地望着着他,手背上的血顺着手一滴一滴溅落在地。
“不然呢?我为什么不能订婚?”楚辞声音冷凉地问。
周知辙浑身一僵,似乎不肯相信这样称的上冷血的话是楚辞对自己说,他僵硬地抬起头看楚辞,隔着眸中的水汽,目光呆滞。
楚辞似是怜惜地叹口气,在他面前半蹲下来,声音没有起伏:“你从来没有想过将我们的关系坦露给你的长辈和朋友,总是在藏着掖着,到了年龄你也会结婚的,我不过是比你早一步而已。”
空气沉凝过少顷。
“是、因为这个吗?”周知辙声音沙哑,停了片刻,他忽然变的很委屈,开口便是哭腔,一句话断成了几截:“你为什么、不肯多给我些时间?为什么不能多包容我一些?你、知道这对我意味着什么吗?”
楚辞静说:“我知道。”
意味着周知辙往后的路都毁了。
他的人生是在爷爷的帮助下提前规划好的,少时从商,接着转政,会从爷爷呆了半辈子的财务部开始,过个几十年,以其优越的出身和才华履历会成为国家最高领导人的有力竟选者。
时至今日,同性之间的爱情已经被全世界大范围地接受,C国也不例外,可到底C国根植几千年的传统观念尚在,其他行业倒是没什么,仕途一路却会被堵死。
将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公之于众,也就意味着周知辙二十多年来努力的东西全部崩塌。
周知辙哽咽:“你都知道,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不多给我时间?”
“我在帮你选啊。”楚辞神色平静:“这样对你的仕途、我的仕途都好。”
“我不要!”他喉咙刺痛,周知辙扯着疼痛,奔溃地喊道:“谁要你帮我选了!”
楚辞站起来,垂下眼看他,目光漠然:“可我想选仕途啊。”
话音戛然而止,周知辙僵在原地。
[叮——任务进度值+5,总任务进度值25。]
他们一站一坐,不动声色地僵持着。
不知过了多久,周知辙僵硬地伸出手,倾身抱住了周知辙的腿,低声说:“我选你。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
楚辞鼻尖陡然一酸,之后,俯身从地上将周知辙拦腰抱起来,在他耳边轻声骂了句:“你傻不傻?”
周知辙目光空洞,在他怀中呆了呆,而后像一个被抢走糖果的孩子终于缓过劲来,往楚辞的颈窝一埋脸,委屈地哭出了声。
而后的几天,他也没见都周知辙人影,楚辞只以为他在生气,不愿意看见自己。
而楚辞也正好忙着工作,没有去多想。
接到苏瓷电话时,楚辞正坐在夏恒车上,刚出完任务准备回917。
苏瓷的情绪有些失控,说话的时候仿佛恨楚辞恨的咬牙切齿:“周哥为了你跟爷爷摊牌出柜,在雪里跪了一天,现在在中仁医院。”
京城冬日多雪,连下了几日,正是最冷的时候。
楚辞望着车窗外一指厚的积雪失神片刻,道:“夏恒,开去中仁医院。”
“怎么了?老大。”夏恒疑惑地问了一句,手上的动作却很利索地调转了车头。
楚辞打开车窗,冰冷空气铺天盖地灌进来,轻易地钻进脑子里,夏恒一个激灵,抱怨道:“老大,你不说就不说,谋杀算怎么回事?”
楚辞却依旧开着车窗,没头尾地说了句:“天气有点冷。”
夏恒:“所以您倒是关车窗啊。”
“开着。”
夏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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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知辙烧了一天一夜,早上醒来又开始有点低烧,面色是病态的白,连嘴唇都没有血色,虚弱地靠在身后的软枕上。
如果不是苏瓷见周知辙几天没来公司,打电话询问的话,根本不知道原来他进了医院。
苏瓷进来时,周知辙双手捧着水杯喝水,露着一截苍白瘦弱的手腕。
“我打电话告诉他了。”苏瓷说。
周知辙抬眸,微怒:“我不是说不要告诉他吗?”
苏瓷大步走到周知辙床边:“为什么不跟他说你为他做了什么,哥,你能为他做到这种地步,他却心安理得地跟别人订婚,他根本不值得……”
他愤怒地说着,泪水夺眶而出,接着半伏在床上,抱住了周知辙:“哥,他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对待他。”
他哭的哽咽:“哥……你以前不是说喜欢我吗?你继续喜欢我好不好?我一定不会做让哥你为难的事……”
“别闹了,”周知辙垂眸摸他的头,眉目因为病痛而显的脆弱精致,平静地说:“我以前对你不叫喜欢的,我不会为了你过度失控,不会为了你和爷爷作对,更不会为了你自毁前程……”
“我不在乎!”苏瓷高声打断他:“只要哥哥可以只属于我一个人,我都不在乎,你以前明明说过喜欢我的。”
“小瓷,”周知辙叹口气,低声道:“我们错过了。”
苏瓷抬头,泪眼朦胧,一字一字地:“那、如果我五年前没有出国呢?”
周知辙认真地说:“我会变心,最终还是爱上他。”
苏瓷不知所措,泪珠挂在眼睫,接着逃一样地离开了病房。
周知辙重新躺下来,护工进来问他中午想吃什么,他没什么胃口,道:“一会儿再说吧。”
“生病了也不好好吃饭吗?”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周知辙看过去,楚辞正站在门口。
周知辙看着他笑了起来,如释重负的笑意,朝他伸出手臂。
楚辞却没笑。
护工从他身旁走过去,带上了门。
周知辙见他不对劲,问:“怎么了?”
楚辞走过来抱住他,抵上他的额:“没事。”
本来没什么精神的周知辙在看见他之后显而易见地开心起来,说话的声音也很轻松:“那天我回家,爷爷看你订婚了,也催了我两句,我就趁机跟爷爷说开了。”
“怎么说的?”楚辞随口问了句,起身,掀开下面的一截被子。
周知辙穿了一套宽松的灰色睡衣,楚辞握着的他的脚踝,从裤口撸上去。
冻的青红的痕迹交错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你放心,我没有跟爷爷提你,我只是说我喜欢男人,这辈子都不会结婚的,”周知辙说:“以后无论爷爷怎么逼我,我都会坚持下去,往后余生,如果不是跟你一起度过,我宁愿不活。”
楚辞没回答,只是抬手拉下他的裤腿,问:“疼吗?”
其实本来也没觉得有多疼,可经楚辞一问,周知辙觉得疼到了心尖上,缓了片刻,他笑着说:“冷。”
楚辞二话没说,拉开外衣拉链脱在一旁,将周知辙的脚从衣服下摆塞进去捂紧。
“你是不是在外面冻傻了?”周知辙在他衣服里踹了他一下:“把被子给我盖上不就完了吗?”
“是你傻。”楚辞将被子拉下来,将他的脚也塞进去盖严实,没抬头:“我们分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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