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知辙察觉出917不再查寻苏瓷的事情,也放心下来。
晚上回家,楚辞难得也在,居家服外面套着围裙正在厨房里,饭菜的诱人香气顺着门外溢出。
周知辙的心口仿佛被风胀起,他换了鞋,脱了外套挂起来,走到厨房门口:“怎么不关门?”
楚辞“噢”一声:“忘记了。”
接着过来关门,周知辙却倚着门槛没动。
楚辞轻轻推了他下,赶小孩一样:“快去客厅,一会儿你身上该沾上味了。”
周知辙却突然抱住他的手臂,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弯着眼睛问:“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这段时间,周知辙对他安静的过分,两人同床异梦,甚是疏离。
楚辞一下子被他的动作弄的不知所措,本能道:“鱼。”
周知辙被他如临大敌的反应逗笑,接着问:“什么鱼?”
“我看超市的鲫鱼不错,正好又回来的早,就炖上了。”楚辞动作极其不自然地推他出去:“你先去换衣服吧。”
周知辙“嗯”一声,关门出去。
洗澡换过居家的衣服后,周知辙出来客厅,听见一阵清脆的手机铃声。
寻声望过去,楚辞的手机正搁在桌子上。
怕他工作上的事情被耽搁了,周知辙便想将手机拿到厨房递给他。
快步走过去拿起手机,余光瞥到上面的名字,猝不及防,全身僵在了原地。
屏幕上赫然三个端正的黑色字体:孙艺悦。
那个前段日子和他的男朋友订婚的江宁姑娘。
周知辙低头看着手机上的那三个字,久不能回神。
他无力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立场去质问楚辞,甚至没有理由生气。
是他在明知道楚辞有未婚妻的时候执意要求复合,是他没有廉耻,是他自甘下贱……
对自我的厌弃一点一点吞噬了他,周知辙像是走进了一个死胡同,周身都是压抑的黑暗,再也找不到出去的路。
手机的铃声已然在长久无人接听的情况下安静下来。
周知辙抱着手机蜷缩在沙发里。
半晌,屏幕复又亮起,是孙艺悦的一条短信:明天我到京城,下午五点的飞机,可以来接我吗?
周知辙眼眸中打转的泪水一下子砸了下来。
他其实并不喜欢哭的,甚至从记事起就没哭过,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以为哭泣都是因为自身不够强大,而他永远不会遇到自己舍弃不了或者得不到的东西。
直到遇到楚辞,周知辙才发现,他也有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事情。
另一边,楚辞摆好菜,喊了周知辙几遍不见他过来,便来客厅找他。
看见他蜷缩在沙发的模样呆了呆,而后想起什么事情,走过从他手中抢过手机。
周知辙没有反抗,也没有看他,缓慢地转过去,将脸埋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楚辞望着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便试探着伸手去触碰他。
却又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
楚辞一惊,下意识地低头关机,发现自己的手机还是黑屏。
“你的手机响了。”楚辞轻声提醒道。
好半晌,周知辙才探手去摸自己的手机,接通之后放在自己耳边等着另一头的人说话。
片刻,楚辞见原本浑身无力的周知辙突然从沙发上跳起来,一下子抱住自己的脖颈,急切地摇晃了几下。
“我爷爷出事了!怎么办?怎么办?”周知辙双眼通红,手足无措地重复着:“都怪我不好,明知道他心脏不好还要气他。”
他说着大滴大滴的眼泪跟着砸落。
楚辞迅速冷静下来,安慰道:“别急别急,我们现在去医院,你等一下。”
他小跑着回卧室拿了件厚风衣裹在周知辙身上,到玄关处又弯腰替他换了鞋,半搂着他出去,开车去医院。
半个多小时到达医院,周老爷子还在抢救室内,手术室外站了两三个中年人,见到周知辙便迎上来。
“爷爷怎么样?”
“大少。”说话的人在周家做了几十年的管家:“先生中午用过午饭后说乏累,想要独自休息,严令人打扰,我也是晚饭时才发现异常的。”
管家看着周知辙长大,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很是心疼,安慰道:“您先别担心。”
周知辙还没有从楚辞的事带给自己的绝望中出来,又劈头迎上爷爷病危的事情,脸上一片煞白,毫无血色,眼睛也没有一丝神采。
楚辞也看着他状态不对,拉着他退坐到旁边的长椅上。
周知辙呆滞地坐了下来,弯腰,将脸埋在掌心,枕在自己膝头,很孤独的姿态,倔强而不愿依靠任何人。
楚辞安静陪在旁边,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突然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见周知辙的爷爷就是在医院,也是刚做完心脏手术。
他想起来在家时,周知辙在自己面前着急的慌不择言,自责说,明知道爷爷心脏不好,还要气他。
到底是什么事情会让周知辙违抗自己一向敬爱的爷爷呢?
半晌,楚辞心神一晃,突然想了起来。
出柜!
周知辙曾经说这件事一定和自己爷爷对抗到底的,想来他这段时间也在家里承受了不少压力。
楚辞心口一窒,难以呼吸,怔怔地往着他。
就为了自己,值得他做到这种地步吗?
半个小时后,抢救室的门被拉开,周知辙也僵硬地抬起头。
周管家连忙迎上去:“先生怎么样?”
护士低头单手摘了自己的口罩,在周知辙颤动紧张的目光中,垂下眼帘,轻声道:“我们已经尽力了,请您节哀。”
周知辙倏然站起身来,没等有动作,整个人猛然朝后栽倒。
“知辙!”楚辞迅速起身接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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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周爷爷葬礼。
葬礼当天众多人出席,楚辞也不例外,又因为名义上他的未婚妻孙艺悦也刚好在京城,所以挽着他的手臂,陪同出席。
孙艺悦毕竟是毫不知情,楚辞不好给人家姑娘没脸,只好让她挽着。
进去之后一眼便看见了周知辙,额上照着中式习俗系了一条半指宽的白麻布,称的本就清冷恹恹的眉目更加苍白脆弱,身上穿着一套纯黑色的西装,在七天里似乎瘦了不少,看着比以往更加清瘦。
他的目光在来客之间巡视过,到楚辞时突然停了下来。
楚辞不自觉呼吸一停,却见他将目光平静地移走。
但之后,周知辙的精神看着似乎更为萎靡不振。
出席的人陆陆续续地走完,周知辙却依旧在陵园内,楚辞借工作之名摆脱孙艺悦,在外面等他。
直到天色渐暗,他也没能出来,楚辞有些担心,又进去。
昏暗的天色中,周知辙跪在爷爷的墓碑前,微微垂头望着地面,分明身形单薄嶙峋,却偏偏背部跪的挺拔,有种破碎的倔强和坚韧。
楚辞站在原地晃了会儿神慢慢走近,这才发现,周知辙浑身上下已经开始支撑不住地轻颤,苍白的额上浮着一层薄汗。
他这几日几乎没有吃什么东西,又忧思过度,能支撑到现在已经是极致。
楚辞不由分说地将人从地上拽起来:“回家了。”
周知辙无言,垂着眼眸,像个乖巧的人偶一般任他拽出陵园。
直到走到车旁边,周知辙突然发疯一样拼命摔开了他的手。
楚辞疑惑地回头看他,却见他奇异地轻笑了一声,眼睛干涩泛红,哑着声音缓缓问:“回家?我还有家吗?和谁?你告诉我和谁?和我从没有见过几面的父亲?还是和你?”
他从小跟在爷爷身边长大,爷爷去世他还有什么家?
楚辞无言,紧抿了唇,没有回答。
良久,他重新去拉周知辙的手。
却被周知辙退后两步躲开。
“前两天,我的公司、航远的账务被查了,是你做的吗?”
楚辞望他,看他立在昏暗的夜色中强撑着苍白脆弱的眉目,再没有了过去青年才俊的意气奋发。
楚辞无力地辩白:“是917查的。”
“啪”的一声清响,猝不及防,周知辙的一巴掌狠狠掼在楚辞脸上,他扯着沙哑声音问:“有区别吗?你告诉我有区别吗?”
他强撑起来的外壳像是在这一刻碎尽了,其中的愤怒、悲伤、绝望与脆弱都显露出来,他哭喊道:“你不明白吗?谁都可以趁这时候对我落井下石,只有你不能!”
他在爷爷去世后甚至不能过多沉溺悲伤,他要防着叔伯夺权,要稳固失去周爷爷之后的周家家业,碍于精神实在不济,漏洞再所难免,这时候给人钻了空子,他认栽,他又不是输不起的人,可这个人不能是他珍而重之地放在心上的人。
自爷爷去世后,多少人趁机对他落井下石,对他捅刀子,他都能撑起来,这是早就料到的事情。
可只有楚辞不能,楚辞的刀即便是再小也是直接捅在他的心口。
周知辙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打的楚辞头偏到一边,发丝凌乱,唇角渗出血丝。
他抬手擦了唇角的血,望着周知辙狼狈不堪的模样,仿佛全然不能理解他的痛苦的模样,恼恨道:“你再敢打一下,我还手了。”
霎时,周知辙不可置信地看他,旋即,又是一耳光甩在了楚辞脸上。
之后,不作停留,从楚辞肩边擦过,钻进了副驾驶。
[叮——任务进度值+10,总任务进度值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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