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恒站立在边缘,闭着眼睛奋力往前一跃,紧接着身体失重,开始下坠。
却被人一把拽住胳膊,夏恒往前跳时又吸入大量烟雾,意识支撑不住,昏迷前觉得湿润像水滴一样的东西滴答滴答溅在自己脸上。
他硬撑着睁了下眼睛,看见楚辞拽着自己的手臂被墙尖锐的边缘刮出一道血口,翻出腥红的肉来。
老大,他最后想,千万不要被我连累在这儿。
楚辞将人拽上来,彻底耗尽了自己仅剩的力气,吃力地怀抱着夏恒利用惯性跌跌撞撞地往前。
看见那扇四周燃火的窗户,不再停留,一手护住夏恒的头部,直接用自己的背部撞去。
霎时间,清新冷冽的空气直冲来。
楚辞是惯摔惯打的人,几乎是在撞出去的一刹那,调整好了受伤最小的姿势。
之后,轰然落地,背后一声巨响,他将夏恒覆压在身下,双手抱住自己的头。
几乎同时,化工厂轰然塌陷。
楚辞喉咙一甜,结结实实地往前吐出一口血来。
耳边隐隐约约有警笛声,他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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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同的警笛声还响在破旧的居民楼内,绑匪闻声而逃,周知辙完好无损地走出来。
苏瓷跟在他身旁,很心疼地皱着秀气好看的眉:“哥,中午我去给你送车的时候刚好撞见你被人打晕带走,就报了警,你没事吧。”
周知辙微微摇头。
从市公安做过笔录出来,天色微醺,苏瓷开着车来的,对周知辙道:“我先送你回家吧。”
周知辙点头,扭了两下被绑的酸疼的手腕钻进了副驾驶。
关上车门,却突然问:“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苏瓷面色一僵。
周知辙坐的端正,盯着外面的夜色:“我刚才在市公安里听说旧城区的化工厂发生爆炸,报警的人还是917的特工。”
苏瓷:“哥,你说什么呢?”
“报警的是夏恒吧。”周知辙天生声色偏冷,这样机械一样不带感情说气话来更是能让聆听着浑身发冷:“为什么?就是为了让我知道在我和夏恒之间他会选择谁?就是为了提醒我、我在他心中的位置?”
周知辙低头整了整衣袖,寒声道:“实在没有必要。”
苏瓷偏头看他,眼眸微动:“哥,你什么时候知道……”
周知辙强硬地打断他:“在绑匪让我给贺舒打电话的时候,没有多少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你恰好忽略了这一点。”
他那时猜到之后便镇静了下来,将计就计想看看苏瓷到底要做什么。
苏瓷咬住下唇,垂首,良久小声道:“我只是不想你再对他执迷不悟了。”
“比起他的态度,有一点倒是更让我吃惊,”周知辙近乎不可置信地望他:“你到底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甚至想要杀死你的亲哥哥?”
苏瓷遽然反驳:“他不是!”
周知辙皱起了眉,冷然道:“无可否认,像我们这样的出身的人身边有几个见不得人的‘朋友’太过正常,可你到底什么时候也变成了这样?”
在他心中,苏瓷明明是一直是一个需要人保护的孩子,到底是什么时候苏瓷变得如此有心计,甚至称得上恶毒。
面对仰慕之人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的态度,苏瓷显然有些崩溃:“为什么他一来就什么都是他的?爷爷是他的,连哥你也喜欢他,为什么他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夺走原来属于我的一切?!”
苏瓷眼眶通红,声音嘶哑地喊道:“明明从小陪在爷爷身边,费尽心思讨爷爷欢心的人是我,和你一起长大的人也是我,为什么你们会更喜欢他?”
周知辙觉得他不可理喻:“那你想过为什么苏爷爷更心疼他吗?因为你的母亲和你,使他在外面流落二十年,在你一件衣服都是从国外手工定制回来的时候,他甚至连几千块钱的学费也交不起。”
苏瓷大喊:“谁稀罕这些?”
他这话说的轻松痛快,蓦然教周知辙想起那晚楚辞说自己从小在垃圾场长大,总是挨饿挨冻还挨打的事。
即使知道是编的,但想来他过去的处境也不会多好。
“你当然不稀罕,”周知辙讽道:“因为你从小在珠玉中长大,自然不明白一个人每天一睁眼全是生计是怎么样的。”
苏瓷惯弹钢琴的白玉手指死死攥笼于掌心,恨道:“没有他的话,哥到现在一定喜欢的还是我。”
周知辙:“所以他就该死吗?”
苏瓷咬牙:“是。”
周知辙缓缓摇了摇头,觉得自己从未认识过他:“我喜欢的是那个过去温暖乐观,像个小太阳一般的苏瓷,而不是现在这个阴险毒辣、不择手段的人。”
苏瓷大怔,回过神来,发现周知辙的手正摸上了车锁,想要离开,连忙拽住了他的衣袖。
“原谅我,哥,”苏瓷眉目泪水盈盈,慌张的恳求道:“我以后再也不会做让你不开心的事情了,你能不能重新喜欢我,像从前那样。”
周知辙回头瞥他一眼,目光冷冽,慢慢掰开他的手,森然道:“如果今天他出了事,我让你给他陪葬。”
苏瓷愣怔,目光呆滞地看着周知辙毫无留恋地离开。
他知道,周知辙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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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辞的抗伤能力很高,夜里就清醒了过来,觉得口鼻干涩,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他试着挪动下自己的手臂,却似乎碰到了什么。
偏头看过去,昏暗的灯光中,床边赫然趴睡着一个人,正被自己闹醒,缓缓地起身,睡眼惺忪。
周知辙撑着床站起来:“口渴吗?”
楚辞迟疑地“嗯”了一声,有些惊讶自己抛下他去救别人,他却还守着自己。
周知辙转身去倒水,声音轻柔地安抚道:“你放心,这件事苏爷爷不知道。”
他的右手因为严重的划伤,缠了厚厚的绷带,不能动作,周知辙便细心地将水杯递给他的左手。
一杯温水下去,流经四肢百骸,楚辞来了力气,问:“夏恒呢?他怎么样了?”
正垂眸接过水杯的周知辙连眼睛也没抬,声音平静:“你就非得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向我询问夏恒吗?你就这么关心他?在我面前连掩饰也省了?”
楚辞无言,静默地盯着他。
周知辙似是受不了他的沉默,终于爆发,将水杯重重磕在桌子上,低低骂了句:“混蛋!”
接着转身拎起外套,冷声道:“既然你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周知辙的动作刻意放的很慢,想听一句挽留,他想,只要楚辞跟自己道句歉,再哄他两句,他就将此事揭过。
可是临到出门去也没听得楚辞的声音。
楚辞抛下他去救别人,说他不介意、不生气自然不可能,但他又不敢坦荡地表达出来,怕将楚辞越推越远。
走廊里的温度并没有病房内高,周知辙被冷空气激的慢慢清醒过来,他一只手斜捂住眼睛,无力地靠着墙慢慢滑了下来,蹲在了地上。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变成了这样,连质问楚辞的勇气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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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知辙走后,楚辞继续睡到了天亮,医生来检查过之后,又叮嘱了两句,说他可以办理出院,但是要注意手臂上的伤口。
等医生说完,楚辞问:“请问跟我一起进医院的那个人情况怎么样?”
医生边拿笔在本上记录什么,便道:“他没什么大事,就是呼吸道感染炎症,身上有少量烧伤,需要再留院一段时间。”
楚辞诚恳道:“谢谢医生。”
看着医生离开,楚辞掀开被子打算先去看看夏恒再去办理出院手续,脚一沾地,才想起来刚刚忘记询问医生夏恒在哪个房间了。
愣怔间,病房门却再次被推开。
一个穿着蓝白竖条纹的人闯进来,看见楚辞就两眼闪光,三步并作两步过来一把熊抱住楚辞,声音很沙哑,却很兴奋:“老大!你还活着。”
楚辞:“……嗯,你也没死。”
夏恒将人松开,手却还搭在他的肩上,垂首,眸中星光微动,怔怔地盯着楚辞。
楚辞原还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直到看见他嘴唇翕动,蓦然想起系统说夏恒偷亲他的事。
楚辞:“!!!”
楚辞,[快想办法让他闭嘴啊!]
系统054,[人长着嘴,想说谁也拦不住。]
楚辞旧题重议,[我不想和下属发生任何私人关系。]
没等听见系统回应,楚辞倒是听得夏恒没头没脑地说了句:“老大,你好看。”
楚辞暗暗松口气,骂道:“滚!”
夏恒“嘿嘿”两声。
楚辞黑着脸抬手挪自己肩上扒拉着的爪子,眼神一晃,却看见了拎着保温餐盒静静站在门口处的周知辙。
见楚辞眼神变化,夏恒也好奇地回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霎时收回了自己的爪子,挠了挠头。
周知辙走近来,一言不发,将餐盒放在桌子上。
夏恒又用爪子挠挠头,笨拙地撇清自己和楚辞的关系,用自己呼吸道发炎导致声音沙哑的嗓音,低声喊了句:“嫂子。”
楚辞:“?!”
什么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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