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铮”两声敲玻璃的声音响在楚辞耳边,把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周知辙正立在车窗外,黑夜中昏暗的灯光做底,眉目淡漠冷冽。
楚辞连忙开门下去,下意识地握了周知辙的手:“你怎么自己找过来了?停车场这么大,怎么不打电话?冷不冷?”
周知辙摇头:“我以为你先走了。”
“走什么?不接到你我走什么?我发信息了你没看见?”他说着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将周知辙塞进去,又解释:“打电话怕你生气,就发了信息。”
“你在这等了三个小时?”
“不然呢?”楚辞发动车子:“吃过了没?”
“你就这么等?也不敢打电话问,要是我一声不吭先走了怎么办?”
楚辞瞥他一眼:“别说,这事你还真干的出来。”
周知辙冷哼一声。
“那我也得等啊。”楚辞心道:不顺着你的意思让你折腾你会给人好脸色?
“等一夜?”
“嗯,”楚辞说:“早上不是说了吗?你说话我都听。”
周知辙还没得及系安全带,突然倾身亲在了楚辞的侧脸,连眼睛都是星星一样的笑意,低头扣上了安全带。
楚辞怔了怔,险些一脚油门踩下去,克制住后,慌乱之中重新想起了自己最开始的问题:“吃晚饭了没?”
“没有。”声音很轻快。
“想吃什么?”
“想吃乌冬面。”周知辙道。
“那路上看看哪里有?”
“回家。”周知辙说:“吃你做的。”
楚辞想了想:“先去趟超市吧,家里没食材了。”
“好。”
他们居住的地方附近就有一个大超市,两人去了一趟超市买好乌冬面和第二天早上的食材才回去。
由于时间的缘故,高汤是直接从超市买的,只需要添水煮一下就好。
想起周知辙嘴挑,买高汤的时候也忘记问问他爱不爱吃这个味,楚辞有点担心,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却看见周知辙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的动作,目光很静。
楚辞眨眨眼,试探性地扬了扬自己手中的青菜:“来帮个忙?”
他本来是随口一句,不料周知辙却真的过来了。
楚辞很怀疑:“会洗菜吗?”
周知辙瞪他一眼,挽起袖子:“废话。”
楚辞还是很怀疑,却是不敢再说出口了,大不了他再重新洗一次就是了。
周知辙上衣穿了一件雪白的衬衫,没有一点折痕,整整齐齐地压进腰带里,一派立刻能来一场商务谈判的模样。
楚辞觉得缺了什么,低头看看自己恍然大悟,出去拿了东西进来。
是条淡黄色的围裙,正前面是一只硕大的猫头,咧嘴大笑,憨态可掬。
楚辞当时看见这条围裙的时候猛然想起了周知辙,没忍住买下来,没想到竟然真有周知辙穿上的时候。
他双手绕到周知辙前面让他抬手穿上:“别弄脏衣服了。”
周知辙一低头就是那个傻乎乎的猫头,当即黑了脸:“真难看,不穿。”
楚辞压着他的手臂不让他脱,笑着低头亲他的耳垂,讨好地说:“怎么不好看?宝贝儿天生丽质,穿什么都好看。”
周知辙才不听这人的鬼话连篇,依旧挣扎着要脱:“你给我起开。”
楚辞依旧双臂环着他:“不起开,穿着嘛,要不一会儿衣服弄脏了。”
周知辙默了默,压在发火的边缘,给他下最后一次通牒:“你起不起?”
“起!”
无比识相的楚辞立刻将人放开,尽量将自己缩在角落,眼巴巴地瞅着周知辙脱围裙。
脱到一半,周知辙一抬眸正好对上楚辞扼腕的眼神,还有夹杂了堪称可怜的恳求。
手上动作一僵,片刻,他抿了抿唇,又将围裙重新系好。
楚辞的眼睛闪了起来。
“也没别的围裙了就这样吧。”他不自在地解释。
楚辞点头如捣蒜。
空气沉静下来,厨房的灯光亮而白,给周知辙本就发冷的侧脸线条添了些凛然甚至是刻薄的感觉,楚辞却无端觉得温柔。
楚辞虽然在诺厄帝国一直有战神的称号,但最开始,在他小时候每天奔波于生计,从来没想过自己的身影后来会频繁地出现在城市最中央巨大的显示屏上。
他只是雪夜偶尔路过灯烛温暖的房子,扒着窗户往里偷看,心里悄悄发誓长大以后一定要有一个这样的家。
屋内温暖通亮,家人欢声笑语,分享自己的喜与悲。
可直到他成为诺厄帝国最有权势的人之一,他依旧无家可归。
他最初的愿望也经年累月,被时间长河深埋地底,不成形状。
但看着周知辙挽袖慢慢洗菜的这一刻,楚辞却突然重新想了起来。
其实能跟周知辙一直这样下去也不错——这个想法刚冒出来楚辞自己脊背微微发凉,瞬间清醒过来。
他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而且他又不爱周知辙,怎么可以这样下去。
周知辙恰好洗好青菜:“这个放哪里?要我切菜吗?还是……”
看见楚辞一直呆愣愣地望着自己,目光悚然又不可置信,登时忘了自己的后半句。
“怎么了?”他轻声问。
“没事,”楚辞回神,接过周知辙的菜放在案板上:“我来切菜就好了,你出去看会儿电视吧。”
“我来。”周知辙说。
“别开玩笑了,你那会啊,被再弄伤手了,我来就好。”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楚辞在赶自己走,好像并不想看见自己。
说来这还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进厨房,周知辙突然满心委屈,也不多说什么,转身就离开了。
察觉人离开,楚辞霎时舒了口气。
乌冬面很快做好,楚辞也恢复常态,喊人来吃饭。
或许是好感度已经升满的缘故,周知辙这样对待感情恣意妄为的人也学会了容忍,即便心里因为方才的事情不舒服也没表现出来,只安静地吃面。
楚辞对于周知辙的情绪很敏感,于是把自己碗里的肉都夹给了他,笑嘻嘻道:“吃什么补什么,我家宝贝儿多长点肉。”
没了肉之后,楚辞的碗里清汤寡水,周知辙皱了皱眉:“这是我第一次下厨,你就不想多吃点?”
“啊?”楚辞反应不过来,什么下厨?他不就洗了个青菜嘛。
周知辙不容反驳地将肉夹回他的碗里,一本正经道:“不多吃点,下次没机会了。”
楚辞:“……”
您说什么是什么。
吃完饭之后,楚辞收拾碗筷,周知辙去洗澡,等楚辞也洗完澡之后,卧室只留了一盏灯光微弱的小夜灯,周知辙也缩进了被子里。
楚辞不确定他有没有睡着,轻手轻脚地上床。
躺下去的那一刻周知辙突然转身,白日清透的眼眸蒙上了薄薄的雾气,被子下的手缓缓抚上楚辞的胸口。
他没有穿睡衣。
周知辙睡觉总习惯于穿一层衣服的。
楚辞对他一向很温柔,这件事也不例外,他过分的关注周知辙的感受。
等周知辙不可自抑间,伸手环他的颈,抬头抵上他的额,却突然看见一双镇静到冷漠的双眸,像一面清澈的镜子,让周知辙从中看见了自己的丑态。
丑态。
想到这个词,周知辙顿觉毛骨悚然,理智回来大半,缠紧他,低而缓地问:“你看上没有一点失态?”
楚辞安抚般吻了吻他汗涔涔的眉心,实话说:“我在越慌乱的时候,会本能地冷静的出奇,改不了。”
周知辙不甘心地咬唇,断断续续地说:“即使是在这种事情中吗?”
楚辞默了默,片刻却垂了眼。
他无法回答。
在慌乱中本能的快速冷静是真,当初和叶宁致一起时,他出乎意料的失态与无法克制的贪婪索求也是真。
他垂眼的瞬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的周知辙近乎恼怒报复狠狠咬在了他的肩上。
满口甜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