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南霆放下桃子，拿过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我。
我双手接过，利落的打开缠绕在上面的绳子，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那是一沓照片，是开发商和一个眉眼很淡长相很普通，在人海里压根认不出来的人在交谈的照片。
调查局调查事故是因为工程偷工减料导致的，豆腐渣工程。建筑公司主要责任，开发商被拨连。
我一张一张看下去，最后一张照片是那个相貌平平的男人和贾晟的合影，也就是用公关公司的方法把自己房子炒热的贾总。
“你调查结果是？”
我大概知道了宴南霆给我这些照片想要表达的意思。
知道是一回事，能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最初盯上的就是你，因为你的出名。”
宴南霆的话，确定了那些人都是因为我而死的，都是因为我。
“这个圈子，真的是肮脏啊。五条人命，说不要不要了。”我放下那些照片，太过悲痛，却没细想这个漏洞百出的结果。
“你不会也做过这样的事吧？”
我心情大起大落之后，这才想到身边那位，也是一位资本家。我问出后立刻追加了一句，“你不用告诉我。”
我挺害怕，他和我说是，却又不信他和我说的不是。
一旦涉及宴南霆的事情，我就很难保持本心。不管是脾气也好，还是干脆，都不行。
“出太阳了，昨天下过雨，要出去走走吗？”
我艰难的摇摇头，“你大概会觉得奇怪，也会觉得我有些虚伪，生在这样的人家里面，却还有这样的性子，多半是装的。”
宴南霆伸手帮我把垂下来的头发别到耳边，“以前没有了解过你，了解了一下。他能养出你这样的女儿，也不奇怪。”
我低了低头，再次垂下来的头发挡住了我的耳边。
“知足，不是谁都能学会的。”
我伸手挡住宴南霆再次伸向我头发的手，“我只是不想争而已，我想去争的东西，都是我得不到的。”
比如你。
我把最后一句死死压在喉咙中。
“我把链子还你。”
“带着吧。”
我拿下链子的手一顿，开玩笑问，“怎么，怕我横尸荒野？”
“你现在状态不稳定，好歹，我能见你最后一面。”
宴南霆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直视我，甚至把头低下，没有让我看见他的脸。我无法看见他脸上蕴含的情绪，但我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悲伤，扑面而来，沉重得让我喘不上气。
“见了我最后一面又怎么样呢？”
我用笑容压着我随着他变动的情绪，随着日子一天天的移，倒是有种生死离别的沉重滋味了。
“还好，上次我没有告诉你。那个时候还没有药，你每天对我这样沉着脸，我死之前还得得抑郁。”
我苦笑了一下，“是我想多了，你就算知道了，也不会陪在我身边。”
我是故意说的，我希望宴南霆说一句，哪怕只是骗我。说他后悔了，那个时候无论如何都要陪在我的身边的。
但宴南霆没说，只是沉默。
我等到心死，想说两句缓解因为我沉下来的气氛，还没说呢，楼下传来杂乱的声音，还有上楼的脚步声。
人越来越近，我总算听出了是谁的声音。
“簌簌你小心点，别追我，我多久没见到你姨姨了，她肯定可……”许婉婉出现在书房门前，面对我和宴南霆，把剩下的那点说出来，“想我了。”
我和许婉婉对视，见她眉头皱了一下又松开，提着医疗箱进来，面无表情的对宴南霆说，“让一下。”
宴南霆从善如流让开了。
许婉婉转向我变脸很快，面对宴南霆的是冷酷医生，转向我却是邻家妹妹。
“抽一下血。”
“上次不是检查过了吗？怎么又要抽血检查。”我抵触去医院，也抵触检查。这段时间我都不懂被抽了多少的血。
许婉婉握住我的手臂，利落的打开医疗箱，“副作用有几项要查。”
我知道许婉婉不是实习医生了，她早就练就了下手很快很利落的技术。可我看见抽血的针头的时候，我还是缩了一下。
一只手从旁边探过来挡住了我的眼睛。
那只手很暖，我忍不住闭上了眼睛，直到许婉婉抽完血，我都没多大的感觉。
许婉婉把几管血放进医疗箱，合上箱子，对我说，“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说。”说完，看着宴南霆刻意强调，“只对着你一个人说。”
我叹了口气，实在是怕宴南霆和许婉婉在这里打起来，不管是真的动手还是口头上吵架，我都不是很待见。
我对宴南霆说，“你有忙的事情你就先去处理，没有忙的事情，不如你陪孩子玩会？”
宴南霆带着簌簌和屁颠屁颠跟着簌簌的番茄离开了。
我正奇怪宴南霆为什么那么听我的话，许婉婉凑过来给我解答了我的疑惑，“你不觉得你们两个现在生活得很像两口子吗？”
我被许婉婉一句话惊到，“哪里像了？”
“哪里都像好不好，你对他说话的语气，他看向你的表情。宴南霆的脾气比番茄差得多了，你一句话就能让他出去？”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我只是沾上了甩不掉。”我按着抽血的部位，“我承认，我舍不得他，我想离他近一些，又害怕离他近一些。我在压抑自己想靠近他的心情。”
许婉婉揪着自己的卫衣帽子的带子，“我对老师也是这样。”她扔下带子，凑近我，“对了，你能不能去见见老师？”
“怎么了？”
“老师他说，他不想做医生了。”许婉婉盘腿坐在沙发上，“我们这个行业，很多熬不过去，或者是觉得没什么盼头的都会离开医院，我班里大半都不做医生了。要是老师是其中一个，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只愿他前程似锦。但老师不是。”
许婉婉笑得很苦，表情和神情都透着木然，“我比谁都知道，他多么热爱这个行业。你能不能去看看他，我不是想让你去劝他，只是和他说说话，我怕他会一时想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