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的璀璨灯光,照耀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板上,反射出绚丽的光芒。
舞厅四周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幅精美的油画和壁毯,为奢华的舞厅,增添了一些艺术气息。
随着时间的推进,舞池中也有了一对对俊男靓女,在现场乐队演奏的爵士乐中,携手共舞,翩翩优雅。
傅若城端着酒杯,缓慢游走在舞厅的人群中,不时地停下脚步,与相识的人问好交谈。
“傅生。”
方才那个为其他人解释傅若城身份的女子迎面走向他,冁然而笑,“傅生你好,我父亲的何香园,与你们常有往来的。”
被拦住去路的傅若城举起酒杯,十分绅士地低了低头,“何小姐你好。”
何小姐见状,面上的笑容愈发真切,就连脸上的蝴蝶面具都好似更加温柔了一般。
她目光晶亮地看着傅若城,含羞带怯,却又壮着胆子直言去说:“今日舞会,不知傅生愿不愿与我共舞一曲呢?”
满含期待的何小姐问完后,却矜持的没有伸出手,而是等待着傅若城地邀请。
这时,乐队正好一曲结束,换了新的曲子。
刚要开口的傅若城听到音乐声后,面露遗憾之色,“很不巧,这首曲子我不会跳,怕是要辜负何小姐的美意了。”
何小姐闻言,正要开口说下一曲也可以,就见傅若城略略颔首,“不好意思何小姐,那边有人叫我,我先失陪一下。”
说罢,傅若城再次颔首致歉,方才离开。
一切都表现得绅士又得体,风度翩翩的模样,引得何小姐在他离开后,还不住地看向他的背影。
舞厅的东南角,有着一个精致的吧台,调酒师正站在吧台后,动作优雅娴熟地调着酒水。
傅若城和何小姐告别后,就来到了吧台前,看向刚刚招呼他过来的一个戴着粉红色面具的女孩子。
“傅生很受欢迎嘛。”
粉红色面具推给傅若城一杯酒,刚想继续说话时,却被一个穿着贴身晚礼裙的女人打断了。
“傅生要一起跳舞吗?”晚礼裙女人走到傅若城身边,一只手的手肘支在吧台上,侧着身望向傅若城,面上金色的钻石面具在灯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傅若城闻言端起杯子,看向一旁的粉红色面具,而后睁着深邃的星眸,满怀歉意地对晚礼裙道:“不好意思这位小姐,我正在陪朋友,怕是不能陪你跳舞了。”
闻言,晚礼裙挑了挑眉,偏头看向粉红色面具,十分洒脱,“那我就不打扰二位了。”
说罢,她便转身离开了吧台。
她走后,那个粉红色面具又啧啧两声,看着傅若城调侃道:“久闻傅生怜香惜玉之名,今天终于见到了。”
傅若城没有说话,只是端起面前的酒杯,浅浅喝了一口,而后蹙起眉头,感受着口腔中的火辣一直燃烧到了胃里。
“这是什么酒?”
“烈酒。”粉红面具唇角翘起,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名字就叫烈酒,我叫调酒师调的最烈的酒。”
闻言傅若城放下酒杯,被面具遮挡的面容上拒绝之意十分明显。
粉红面具却不满于傅若城此举,双手支颐,娇声说道:“傅生,这可是人家特意给你调的酒,你若是不领情的话,就陪我跳一曲吧?”
看着粉红色面具执着的眼神,傅若城沉默了一瞬。
“傅生不是这么没有绅士风度吧?”粉红色面具见状又说了一句,逼迫意味十足。
垂下眼眸,遮挡住眼中的神色,傅若城指尖微微一捻,微不可查地勾起嘴角。
再抬头时,傅若城毫不遮掩地莞尔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如你所愿。”
粉红色面具笑容一滞,没想到傅若城竟然宁愿选择喝下这杯烈酒,也不愿与她共舞。
哼了一声,粉红色面具自觉被轻视,于是二话不说,又叫调酒师过来给傅若城调了一杯烈酒。
“只有一杯酒,可体现不了傅生你的绅士风度啊。”将盛满酒液的玻璃杯推到傅若城面前,粉红色面具挑眉戏谑地看着他。
傅若城莞尔一笑,端起酒杯从善如流地喝下,“这回小姐可满意了?”
“我要是说不呢?”粉红色面具又推了一杯酒过来,“这第三杯,傅生还喝吗?”
这回傅若城并没有端起酒杯,而是按了按额头,似乎有些酒意上涌。
见状那粉红色面具眼睛一亮,又娇声说道:“傅生要是不愿喝,那就说话算话,就陪我跳一支舞吧?”
傅若城虽然风流名声在外,但粉红色面具却知道,其实并没有哪个女子真的和他关系亲近,所以一心想要和他跳一支舞,这样就算以后没了联系,也是一段上佳的谈资。
所以她便故意给傅若城灌酒,想要他在醉意朦胧时,答应和自己跳舞。
然而傅若城却没有如她的愿,依旧不可能和她跳舞,反而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粉红色面具气结,又招手叫来调酒师,还想继续给他倒酒,但傅若城却不胜酒力的伏在吧台上,而后让所有人都没料到的是,他突然呕出一口酒,弄湿了粉红色面具的鞋面。
“啊!我的鞋!”粉红色面具跳下座椅,连连后退几步,躲过了还在干呕的傅若城,脸色十分难看,一时想要赶紧离开去处理自己的鞋子,一时又不愿错过这次和傅若城相交的机会。
见状,一旁的两名调酒师连忙走出吧台,一个帮粉红色面具擦鞋,一个关切地上前询问傅若城:“傅生,您还好吗?”
摆了摆手,酒劲上头的傅若城没有开口,只是神色难看地踉跄起身,一边干呕着,一边浑身酒气的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路上有侍者看到他醉醺醺的样子,都纷纷过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助,只是都被傅若城挥手打发了。
只是他的神色却越来越难看,似乎要抑制不住反胃的感觉,于是加快速度,跌跌撞撞地走出了舞厅。
来到走廊后,傅若城扶着走廊的墙壁,摇摇晃晃地往前走着。
一副醉酒的模样,对周围人看过来的目光毫不在意。
直到他走到靠近洗手间的位置后,猛地干呕了两声。
走廊上本就不多的人见状,连忙快速离开,生怕他吐出来脏了自己的衣服。
不过片刻,走廊上便空无一人了。
这时傅若城一改方才酒醉的模样,惺忪的眼神瞬间清明起来。
他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快速地扫视过走廊,随即动作敏捷迅速的从西装口袋中取出一只巴掌大的小型装置,拿在手中。
又向前走了三步,傅若城来到了洗手间不远处的电箱前,他一边佯装整理领带,一边飞速打开了电箱盖子,将那不起眼的引燃装置放了进去。
西装面料因为他的动作摩擦出细微的声响,但不过呼吸间,一切就已经完成了。
将装置放好后,傅若城又脚下一转,回身走到电梯前,迅速按下上升的银色按键。
半岛酒店一共七层,其中一二三层是饭店与宴会厅,而三层以上则是客房。
此时傅若城正处于二楼,因为楼层不高,所以电梯很快就到了。
只听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傅若城一整西装,闲庭信步地走了进去,随后按下了标示着数字7的按键。
片刻后,电梯到达酒店七层,傅若城走出电梯后,没有任何思索和犹豫,便向着左手边缓步而去。
看了一眼手表,傅若城神色自若地踩着红色的地毯,好似行走在自家后花园一般悠闲随意。
只是在路过7012号房间时,傅若城心里默默念了一句:“十。”
而路过7014号房间时,傅若城心里的数字则变成了九。
……
如此一路向前,待走到7030号房间时,傅若城心里的数字也同步变成了“一”。
而下一秒,他的眼前就是一黑。
所有的灯光骤然熄灭,黑暗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吞噬了走廊、楼梯、客房,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
半岛酒店的总控电闸被破坏,骤然停电了。
嘴角轻轻一翘,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傅若城站在了7030门前。
听着门内因为停电,而隐隐约约传出来的几声尖锐的日语。
“混蛋!怎么停电了!”
“长官,似乎整栋酒店都暂时停电了!”
“怎么会这样!这可不一定是意外!”
“这里不安全了,我们马上离开!”
听到这儿,傅若城身形一动,紧贴着房门后的墙壁站立,降低了自己的呼吸声。
片刻后,7030房间的大门开启,一行漆黑的身影鱼跃而出。
只是房间中尚还有月光能够穿过窗户照明,可封闭的走廊中却是更加漆黑。
是以一行人出来时,因为适应不了完全的黑暗,一时间脚步十分缓慢,一个个都是摸索着墙壁向前移动的。
眼见最后一个走出房间,关上房门,傅若城悄无声息的上前,一把勒住最后一个人的脖颈,手中猛地用力!
旋即毫无声响的,傅若城将这具尸体放到在地,而后大摇大摆地跟在这些人身后,一起往楼梯间走去。
而就在他们马上要走到楼梯间时,走在最后的傅若城突然用日语大喊了一声:“什么人?”
而后他又趁机一把拽过身前的一个随员,猛地推向被众人夹在中间的日本军官。
霎时间,漆黑之中一片混乱。
“哪里有人?”
“谁?是谁?!”
一声声尖锐的大喊响在漆黑的走廊里。
被傅若城推向人群中的随员,一下子打乱了队伍,众人慌乱起来,第一时间摸向了走廊连边的墙壁。
“长官,您有没有遇袭!”
“长官您还好吗?您在哪里?”
乱了片刻后,众人见到没有危险,便又寻求表现一般,纷纷呼唤起长官。
“混蛋!”被撞到贴墙的军官手里抱着一个箱子,不敢有任何的轻举妄动,直到听到随员们的呼喊,才大声叱骂了一句,“我在这里,你们都跑哪儿去了!”
军官的这一句话就好似黑暗中的一盏灯,让制造了混乱的傅若城,精准的找到了他的位置。
他越过几个乱转的随员,来到军官旁边,在他移动时,向他脚下扔了一颗圆溜溜的玻璃珠。
军官慌乱之下,踩到玻璃珠差点滑倒。
是傅若城及时扶住了他,并且顺手接过了他差点扔出去的箱子,而后抱着箱子在他耳边关切地说:“长官,您小心!东西在我这里!”
军官闻言,根本没有察觉,只是怒斥道:“保护好箱子!快离开这里!”
听到军官的吩咐,随员们纷纷应是,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移动着。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他们真正的对手,已经带着自己想要的东西,闪身进入了楼梯间,飞速地下楼去了。
来到六层的拐角处,傅若城拿出一只小型手电,打开箱子,确认了箱子里文件无误之后,便将文件装进了西装的口袋里,扔下箱子,快速回到了二楼。
从二楼的楼梯间迈步而出时,傅若城缓缓吐出一口气,脚步声在这一瞬间也轻松了许多。
一切顺利,只要回到舞厅,完成最后一步,他的任务就彻底结束了。
双手插在口袋里,傅若城轻轻勾了勾嘴角。
只是,当他走出楼梯间的瞬间,却突然听到了一声诡异的声音,向他袭来!
这是极速而来的破空声!
条件反射下傅若城闪身躲避,只觉得一只拳头擦着自己的脸颊击过,让他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明明计划一切顺利,他借着粉红面具的酒装醉,又设计半岛酒店停电……
本以为拿到情报后,已经万无一失的傅若城,完全没有想到在最后关头竟会被人拦截!
是谁?!
楼上的那些日本军官和随员,不可能先他一步来到二楼,也不应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锁定了他。
是以来者何人,傅若城一时间有些摸不准。
但无论是谁,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应对为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黑暗中,又一道拳风袭来,傅若城这次做好了准备,并没有躲避,而是举拳和他缠斗起来。
砰的一声,两个拳头碰撞在一起。
傅若城退后了两步,对拦截他的人的实力有了一定的了解,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晃了晃手腕,傅若城转守为攻,主动挥拳打向对方。
对方闪身避过傅若城的攻击,横腿扫来时,又一拳攻向傅若城的小腹,只是在击中的瞬间,不知是因为黑暗还是什么原因,竟然偏了一些,让傅若城察觉后,横过手臂挡住了。
挡住了手上的攻击,傅若城也没有忽略对方的扫堂腿。
身子微微一侧,傅若城一脚向旁边旋转,另一只脚绷直后直接踢向对方的大腿。
又是一声砰,再度碰撞后的两人又各自向后退去。
傅若城虽然已经察觉了对方的身手不如自己,但按照他的计划,马上电力就会恢复。
如果灯亮前,他还没有甩掉这个人,只怕他的潜伏就要功亏一篑了。
于是傅若城不再恋战,一路边与对手过招,边向着舞厅的方向挪动。
好在这人的功夫实在一般,完全无法阻拦,甚至屡有失手,让傅若城顺利的接近了舞厅。
来到舞厅门外,一直暗中计算时间的傅若城,心中微微有些焦急。
若是让对手和他一起进入舞厅,灯光亮起来的瞬间,只怕对手就能根据距离和方位,认出自己。
所以必须将他拦在舞厅外,这样才能掩藏住自己的身份。
傅若城一心二用,一边交手,一边想着对策。
这时,傅若城已经来到了舞厅门边。
而在他向着舞厅大门走去的瞬间,他突然看到了门边垃圾桶上闪烁着微光的宝石。
当然这并不是真的宝石,只是为了装饰,镶嵌的假宝石而已。
尽管是假宝石,也十分明亮。
傅若城看到这颗宝石,缓缓一笑,心中大定。
而后他快速接近舞厅大门,又在身后之人追上来之前,忽的抽出手电,按照自己算好的角度,照射在宝石上。
下一刻,宝石反射的光芒,就刺向了身后那人的眼睛。
突然的光亮,让已经适应了黑暗的人下意识举手挡住了眼睛。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一瞬间,傅若城则趁机跑进了舞厅。
只是在傅若城踏进舞厅后,灯光在这一刻,也随之亮起。
恢复了光明的舞厅中,众人对于方才的停电议论纷纷,谁都没有发现,已然融入人群的傅若城的异样。
“您还好吗?”一个侍者看到傅若城后,连忙上来询问,“需要为您准备醒酒汤吗?”
一旁认识傅若城的人闻言,也看了过来,故意调侃道:“我们傅生可是千杯不醉,哪里用得上醒酒汤啊!”
闻言,一直精神紧绷的傅若城扯开嘴角,露出一丝略带痞意的笑容,掀眼往说话的人看去,“你故意的是不是?”
那人哈哈一笑,从身边路过的侍者手中拿过两杯酒,递给傅若城,“再喝一杯压一压,就不会继续吐了!”
显然是在故意揶揄方才傅若城出去吐的举动。
哼笑一声,傅若城接过酒杯和那人碰了碰杯,语气不善,但面上却带着笑意,“下次你醉了,我也会记得再给你准备几杯酒,让你压一压的。”
说着傅若城没有去喝杯子里的酒,而是顺手又放到了侍者的托盘上,继而转身离开。
游走在舞厅之中,傅若城眼带笑意,脚步轻快,游刃有余的和认识的人打着招呼,心情很好的样子。
此时的傅若城确实心情很好,今天的行动虽然发生了意外和惊险,但好在一切顺利,最重要的东西,在他手中。
如今只要在舞会现场和联络人接头,把口袋里的情报送出去,他就可以彻底完成这项任务了。
只是傅若城走遍了舞厅,却始终没有发现那个要与他接头的联络人。
按照计划,联络人应当是戴着一张猫脸面具,身穿紫色礼裙的高挑女子。
可傅若城在舞厅中找了两遍,依旧没有看到这个人。
这个发现,让傅若城心中一沉。
难道,又出现了意外情况?
就在傅若城皱眉寻找接头人之时,舞厅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
咚的一声剧烈的响动,打断了乐队的演奏。
戛然而止的音乐尾韵之中,一队日本官兵抱着刺刀闯了进来。
军靴踏在地板上摇曳的灯光上,咚咚咚的声音,好似敲在每一个人心头。
舞厅中的所有人都安静地看着闯入的日军,有些人皱着眉头,神色不耐,有些人则面露惊恐,不知发生了合适。
“所有人站在原地!不许动!”一个穿着西装的翻译走上前,扬声说道,“我们在酒店内丢失了一样重要的物品,现在要对大家进行逐一检查,还请大家配合。”
日军闯入时,傅若城就知道,是七楼的军官发现了箱子已经不见了。
如今只怕是要封锁酒店,进行搜查了。
果不其然,翻译的话证实了傅若城的猜想。
“请大家放心,我们只是进行搜查,不会伤害到大家,也不会耽误大家太多的时间,现在,请大家依次进入房间,进行搜身。”
此刻的傅若城站在人群中,听着翻译的话,一颗心不断的下沉。
他至今依旧没有找到联络人。
而且就算此刻他找到了联络人,酒店也已经被封锁,他们谁也无法离开了。
原本傅若城应该在第一时间,把情报交给联络人。
然后联络人马上离开酒店,他则留在现场。
这样他的身份完全不会暴露,情报也能顺利传出。
但现在那份重要情报就在他身上,如果被搜出来……
不仅这次的任务会彻底失败。
他的潜伏,也将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