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琼英回到如意馆,奶妈把四岁的长子张溪亭,三岁的长女张君傲,二岁的次子张秋池,不满一岁的三子张流辉带过来。
看到粉妆玉琢的四个团子,蔡琼英再坏的心情也好了,换上没有绣花的家常衣裳,把张流辉抱在怀里,陪他们玩耍,指点他们读书写字。
半个时辰之后,孩子们回屋睡觉,蔡琼英神清气爽进入卧房,端坐梳妆台前,让颂梅帮忙净面卸钗环。
颂梅是她的陪嫁大丫鬟,平素最识大体顾大局,此时眼风一扫,屋里丫鬟自觉退了出去。
她压低声音道:“大娘子,今日之事,奴婢心里有些不踏实。”
蔡琼英长眉一挑,从铜镜里看着她问:“怎么个不踏实法?”
颂梅皱着眉头道:“奴婢不知道,奴婢就是感觉哪里不对,但说不上来。”
蔡琼英仔细回想了一下,从破落户算计侯爷,到她撞破奸情,拿捏侯爷和太夫人,惩治狐狸精,确实太顺利了,顺利到没有任何阻碍。
但她转念一想,如今娘家春风得意,自己又执掌家事,生儿育女,有理在先,这样也是理所当然的,于是笑道:“你就是爱瞎操心。”
颂梅从小跟着主子,知道多说无益,心想一定要留个心眼,嘴上却道:“大娘子对不起,奴婢就是爱瞎想。”
“知道瞎想还说出来。”蔡琼英笑了笑,不跟她计较,闭上眼睛养神。
想着事情迟则生变,她又睁开眼睛跟颂梅交待了几句明天的事情,颂梅早已记下,她才安心休息。
集福堂里,太夫人在蔡琼英走后,把柳真叫到跟前,让她跪在地上,指着她的鼻子,中气十足的骂了足足一个时辰。
骂得柳真几乎哭死过去。
等柳真被架走,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太夫人,像是浑身的力气被抽干,一下子委顿在炕上,闭上了眼睛。
次日一早,蔡琼英起床穿戴整齐,先去厢房看儿女。走出房门,看见一个急匆匆的身影。
来人是太夫人院子里的小丫鬟。
小丫鬟跑得鬓发散乱,跪在地上哭道:“大娘子,太夫人晕过去了,求您去看看。”
蔡琼英吓了一跳,猛然转身向外走,一行走一行说:“起来说话。太夫人昨晚还好好的,为何忽然晕倒了?”
小丫鬟爬起来,小跑着回话:“回大娘子,太夫人早上醒来,发现一头乌油油的黑发全白了,一下子受不住晕过去了。
“啊?”蔡琼英从未听过如此病法,一下子愣了,随即问道:“请了大夫吗?”
“请了。”小丫鬟回答:“府医已经到了,看着有些束手无策。侯爷不放心,亲自出门去请太医了。”
蔡琼英心想侯爷平时见不到人,这次倒是快,加快脚步赶往集福堂,看见躺在炕上的太夫人。
太夫人双目紧闭,一头缎子似的乌发既失去了色彩也失去了光泽,变得黯淡淡灰扑扑的。张牙舞爪垂下来,让人一下子老了几十岁。
府医垂首站在一旁,面色凝重。
蔡琼英看得心惊胆战,频频朝门口张望。
一个多时辰之后,侯爷总算回来了,身后跟着两个太医。
太夫人年纪大了,不必忌讳许多,没拉帘子直接给太医诊断。
两个太医分别诊断了许久,一直不说话。
蔡琼英见其中一个是熟人,经常在宰相府走动的,开口问道:“乔太医,太夫人是怎么了?昨晚还好好的,为何忽然这样了?”
乔太医年近古稀,留着一把花白的胡子,捋着胡子沉吟道:“依老夫看来,太夫人是受了重大刺激,才会一夜白头的。”
“在下看来也是。”另外一个年纪稍轻,面皮呈古铜色的太医,用洪钟般的嗓音在旁边插话:“除了受到重大刺激,在下想不到其他理由。”
府医虽然没说话,眼神里的意思也是。
蔡琼英看了一眼呆立一旁,似乎有些吓傻的张伯予,断然摇头:“我昨晚还见到太夫人了,一切都……”
蔡琼英一句话未说完,就见古铜面皮太医收拾东西向外走:“太夫人得的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在下没有这味药,告辞。”
乔太医摇了摇头,跟着告辞:“太夫人昏迷无碍,已经施了针,不久之后会醒,府医看着就行。白头之事老夫无药,还需你们自己解决,告辞。”
蔡琼英戳了张伯予胳膊一下,张伯予反应过来,出去挽留两位太医,到底挽留不住,只好送他们出去。
蔡琼英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