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的左右回廊上,是尼姑庵的尼姑们售卖的绣品和饰品,包括帽子,珠翠,抹额,头面,冠子,绦线,花朵等,各种各样,花样繁多。
鹊华拽着绿珠直奔这里。
逛完一圈,鹊华在一对价值九十九文的绒花前站定。
绒花是大红色的,做成蔷薇的形状,里面有黄色的花心,花瓣层层叠叠开放。
做工精细,栩栩如生。
鹊华戴在自己头上,从老尼姑带的铜镜里看过去,觉得自己美得像个小仙女。
眼看闺女要掏钱,绿珠不禁三连问:
“鹊华,你找爹娘要钱的时候,不是说要买吃食?”
“喜玥和枝庭都买了吃食,你到时候怎么办,厚着脸皮蹭人家的,还是人家吃着你看着?”
“你确定要三心二意?”
鹊华像是被凭空泼了一盆冷水,心凉半截。
抿了抿唇,把绒花还回去,嗫喏道:“我不要了。”
鹊华跟着绿珠离开这个地方,一步三回头,频频朝后张望。
绿珠视而不见,着手买针头线脑和日常所需。
这里东西齐全,价钱比外面铺子里便宜不少,好不容易来一次,需要买的尽量都买了。
自从两口子升为二等仆役,家里能存下一些钱。加上大娘子上个月赏赐的六两银子,倒也不担心不够花。
鹊华跟在娘亲身后,看着她东买西买,挑三拣四,跟人讲价讲得唾沫星子满天飞,总也打不起精神来。
脑海里一直想着那朵绒花,以及绒花戴在自己头上的样子。
她再也忍不住,轻轻摇晃绿珠的手臂:“娘亲,我还是想买绒花,您让我买吧!只要您答应了,接下来一个月,家里的活我全干,也不揍弟弟。”
“死丫头!”绿珠恨不得一巴掌扇她脸上:“平时让你搭把手,你懒的跟什么似的。让你不要揍弟弟,你非不听。这下为了两朵破花,你倒是老实了。合着家人在你心中,还不如两朵破花呗。”
绿珠恨铁不成钢,把闺女向外推:“去吧,去吧,去买吧。但说好了,再没有钱给你。馋了不关我事。”
“谢谢娘亲,娘亲最好了。”鹊华抱着绿珠的胳膊,像小猫咪一样,拿脸在她手上蹭了蹭,这才跑了。
绿珠摇了摇头,从后面跟上。
鹊华没看见绿珠脸上宠爱的笑容,一口气奔到老尼姑跟前,看见红色蔷薇花还在,一把拿过来捏在手里,高声道:“大师,这对花我要了。”
“好,好,好。”老尼姑笑容可掬:“我帮小娘子把花戴上吧。”
“人比花娇,说得就是小娘子你呀!”
鹊华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听着比蜜还要甜的话,把之前的豪言壮语,忘得一干二净。
枝庭去的是佛殿后面的资圣门前。
那里卖书籍,奇珍异宝,图画,以及各种土特产和香料药材。
后廊上则是占卜算卦,兜售方术,替人画像的人。
紫珠近来身子不太爽利,找人算卦。
算卦的白胡子老道嘀嘀咕咕,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
闲着无趣,枝庭四处张望。
望着望着,望见一个熟人。
那人黑不溜秋,一双标志性贼溜溜的眼睛,不是侯府的小厮张丰是谁。
张丰身着白色袍子,袍子大得能再装进去一个人,一块白布巾把脸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鼻子和嘴巴。
这副奇怪的打扮枝庭认识,是吐蕃人的着装方式。
刚刚进大相国寺的时候,有人议论,她听到记下的。
张丰跟前摆着一块厚布,厚布上放着一个白色小瓷瓶和一个蓝色布包。
枝庭好奇,悄悄走过去,躲在一根柱子后面,垫脚观察。
不多时,一个打扮富贵的中年男人走到张丰跟前。
张丰急忙把小瓷瓶打开,递到那人跟前:“从南洋运回来的上好白胡椒,您闻闻这味道,一两胡椒只要二两银子。别处要三两呢。”
那人摇摇头,把瓷瓶递回去:“胡椒是好胡椒,可某不缺。”
张丰见状收过瓷瓶,又开始兜售另一样物品:“韭黄,韭黄要么?新鲜刚采摘的韭黄,只要七百文一斤,买一斤尝尝吧!东市卖一两银子一斤的韭黄,这里只要七百文,走过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枝庭看得心惊。
张丰一个三等小厮,从何处来的白胡椒和韭黄?这两种东西价格昂贵,莫非是从侯府大厨房偷的?
还有,侯府刚死了小主子,正是要用人的时候,张丰为何能跑出来?
枝庭想得出神,忽然感觉被谁撞了一下。
撞得扑在地上。
她撑着地面站起来,手下意识朝腰间摸,脸色一下子变了,惊叫道:“啊,我的荷包,我的荷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