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开席，大厨房里空前忙碌。
十个大灶里燃着熊熊火苗，靠墙一排炉子烧着旺炭。
掌厨的抡起胳膊煎炸蒸煮，使出浑身解数。
切菜的咚咚咚敲击案板，发出急促的声响。
打杂的穿梭各处，随叫随到，脚底磨出火星子。
鹊华人小容易被撞到，自觉蹲到角落去看炉子。
看炉子是个苦差事，炭火加上锅里咕嘟咕嘟冒出来的白气，跟坐在蒸笼里是一样一样的。
鹊华热得不住冒汗，整个人泛着油光，像是刚从油桶里捞出来的。
邱管事扯着嗓子喊：“哪个打杂的有空，跑一趟梨花院，把哥窑产的米黄碟子收回来，一会上菜要用。”
鹊华感觉自己快被蒸熟了，一听可以出去透透气，高举双手回应：“我我我，我去。”
“行，你去。”邱如翡看着鹊华，郑重交代：“碟子贵重，拿好别跌了，不然把你卖了都不够赔的。另外这边急等着用，要快去快回。”
“知道了，邱管事。”鹊华答应着，脚下生风，一阵烟似的跑了出去。
外面天高云淡，气温陡降，再也没有那种密不透风的热气，她终于活过来了。
蹦蹦跳跳来到梨花院，见青草在院子里指挥人收拾东西，走上前道：“青草姑姑，大厨房邱管事打发我来取个碟子。”
青草气不顺。
极其不顺。
碍于蓝珠管事门神似的杵在这里，一直发泄不出去。
此时她正在清点衣裳，点到半途被人打断，一下子炸了，指着鹊华的鼻子骂：“哪里来的野丫头，不经通传就进来了。瞎了眼的东西，梨花院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都能来的，滚出去！”
鹊华吃什么就是不吃亏，指着半开的院门问：“门开着，门口无人看守，你们都站在院子里，我怎么就不能进来了？我又不是来胡闹的，有正事要办，您凶什么凶？”
青草没想到今日不仅被蓝珠压制，还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欺到头上来，气得不管不顾，抡起胳膊就要扇鹊华的耳光。
“反了天了，一个末等小丫鬟，竟如此张狂，不顾上下尊卑，看我不打死你。”
鹊华将身子一矮，呲溜跑开，跑得远远的，尖声叫唤：“打人了，梨花院的青草姑姑要打死人了，救命啊，快救命啊，活不成了……”
青草气得一个倒仰，扑上去要捂住鹊华的嘴。
忙着收拾的人也上前帮忙，把鹊华堵在一个角落里。
鹊华吓得缩成一团，尖叫声直插云霄：“救命啊，死人了，要死人了，永平侯府要出人命了……”
“住嘴，成何体统。”
天空中响起一道炸雷似的声音，蓝珠拿着碟子从屋里走出来。
她和绿珠同一年进府，想不到胆小如鼠的绿珠竟养出一个大胆泼辣的闺女，像块爆炭似的。
这爆炭她可不想沾，狠狠瞪过去一眼，厉声道：“鬼哭狼嚎什么？大厨房等着用碟子，还不快拿回去交差。另外，别忘了晚上找刘管事领罚。”
鹊华不认识蓝珠，猜测她是重要管事，能管住青草不胡来。
遂对着青草抬下巴示威一番，接过碟子，一溜烟跑了。
不管身后蓝珠如何把青草羞辱得险些一头碰死，平安回到大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