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烨是不是真的会妖术啊？隔空都能害人？”
“说不准啊，他之前不就搞过什么扶娄秘术，还能控制人什么的吗？”
“还有上次那个天火焚人案子的凶手，不也是宗烨给放走的吗？”
几个警员听到了王耀德话后，互相对视几言，头碰头低声嘀咕起来。
而他们说话时，身边正好有一个爱凑热闹的饭店工作人员，见有八卦听，便连忙竖起耳朵凑了上来，听到几人的话后，更是一惊一乍的，大声问了一句：“你们是说，杀了市长的凶手是宗烨？”
“什么？凶手找到了？”
“这么快凶手就找到了？是谁啊？”
“好像是叫什么宗烨……”
“宗烨，是他啊？我知道他，他不是警署的探长吗？怎么成凶手了？”
“不知道啊，刚刚听那边的几个警官说的，他们还说宗烨之前还放跑了一个凶手啥的。”
说话的工作人员嗓门很大，整个大堂的人都几乎听到了这句话。
一瞬间仿佛油锅入水，哗啦一下，大家就议论了起来。
本来来惊恐万状的客人和工作人员你听我说，我听他说，几句话间，似乎就坐实了宗烨是凶手的事情，甚至将之前的案子也按到了宗烨头上。
“我的儿死得好惨啊！王署长，你得给我们做主啊！”城东林家的林老爷也是参加今天活动的宾客之一，前几天刚刚死了儿子的他，短短几天就白了头发。如今听到确定了凶手，也顾不得什么名流士绅的体面，哭着扑到王耀德身前，抓着他的胳膊哀嚎出声。
“可怜见的，白发人送黑发人哟……”
“唉，你说这个宗烨为啥杀这么多人啊？也没愁没怨的？”
“谁知道呢，可能就是那种杀人狂魔，那个西洋说法，叫啥子心里头变态咯。”
众人议论之时，又一个人穿过人群走到王耀德面前。
他穿着皇后饭店的门童礼服，眼睛通红，“放走杀我姐姐凶手的人真的是宗烨？”
他的姐姐是被顾月白杀死的受害人之一。他的姐姐才二十五岁，只是因为不同意丈夫纳小，便被顾月白活活烧死了！
本来他满心期待着顾月白能够被绳之以法，好告慰姐姐的在天之灵，结果顾月白却行刑的时候跑了，这已经让他难以接受了，如今又得知竟然是警署的人放走了凶手，这不免让他更加愤怒！
这些尸位素餐的警员，不仅不能帮他姐姐报仇，还助纣为虐放跑了凶手！
“这个凶手能够逃脱确实有宗烨的原因，但是不是他有意放走的，还有待调查。”刚刚安抚好林家老爷，又被受害人的家属质问，王耀德叹了口气模糊不清地说。
愤怒不已的饭店门童此时哪里还能听进去其他，只听到放跑凶手有宗烨的原因后，便怒不可遏，一双眼充满了血丝，牙关紧咬，双手紧紧握成拳，仿佛要杀人一样可怕。
“不是这样的！他不是凶手，他也没有放跑凶手！”顾行歌想要反驳，想要替宗烨解释。
但是，大堂中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十分嘈杂，她说话的声音直接被淹没在人声鼎沸之中，根本无人在意。
“既然都知道凶手是谁了，那干啥子还不让我们走噻？”
“就是咯，不能就这么扣着我们吧？我们可和那个宗烨没有关系嘞！”
“就是，我们和凶手都不认识的！”
眼瞧饭店内的众人已经从议论凶手，到吵嚷着想要离开，王耀德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偷偷瞥了一眼顾宏远，见他没有什么表示，王耀德便站了出来，扯着嗓子扬声喊道：“好了好了，没事了，都散了吧。”
说着，他又觑着顾行歌的脸色，有些不耐烦地对大厅中的众人嚷嚷道：“这个案子还没结，凶手是谁现在还不能确定，你们出去不要胡说八道啊！”
并没有把王耀德话放在心上，众人只知道可以离开了，便开始成群结队地往饭店外走去。
一边走，大家还一边继续议论着。
“所以啷个宗烨到底是不是凶手噻？”
“肯定是咯，就是莫得证据，不好直说咯！”
而那个红了眼的饭店门童，听到可以离开后，更是横冲直撞地穿过人群，直奔饭店外跑去，像是要去找什么人拼命一样。
众人见他这个样子，直觉有热闹可看，连忙跟了上去。
包厢门口的顾行歌见状，愤怒又无奈的神色一滞，心里涌起了 一顾不好的预感，也快速跟了上去。
然而，她刚一出饭店大门，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李约翰，顾不得解释，顾行歌对李约翰一招手，“跟我走。”
说着，她便扯过李约翰，追着人群往城北的方向而去。
一路跟着那群人走到了一条熟悉的街道，顾行歌神色冷凝地望着街头那家没有开门的铺子——果然不出她所料，这些人的目的地是宗烨家。
“宗烨你出来！你出来！”饭店门童咣咣咣地拍着门，愤怒地大声吼着，“你这个助纣为虐的王八蛋！你还我姐姐！”
听着门童凄厉的哭喊声，围观群众一边怜悯地唉声叹气，一边愤慨地怒骂着宗烨。
“这可真是个缺德的，害了多少人哟！”
“都说杀人偿命，可他是警署的人，会不会到最后都莫得事哦？”
“怎么会？这次死的可是市长嘞，那么大的官，他肯定跑不掉噻。”
耳边充斥着各种讨伐诅咒宗烨的话语，顾行歌心头满是激愤，但更多的还是无力。
她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扭转这些人的想法，现在他们认定了宗烨是凶手，无论她怎么解释都没用，反而会把她当成和宗烨这个凶手的同伙。
而且就算她以后查明了真相，还了宗烨清白，可现在遭受的这一切，难道就能当做没有发生过吗？
就在顾行歌悲哀地想着，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一切时，突然，人群中一块转头越过众人的头顶，被丢进了宗烨的铺子里，发出了咚的一声响。
“别以为躲在里面不出来就没事儿了！”一个粗犷的声音怒声怒气地喊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等着下地狱吧！”
众人见状，瞬间被点燃了一般，捡石头的捡石头，撞门的撞门，仿佛不将宗烨找出来，就不会罢休一样……
愤怒的群众冲进了蜜饯铺子，摆放着一个个竹篮的柜台被人掀翻，存放蜜饯的罐子被砸碎，通向后院的通道上挂着的门帘也被人撤下，皱巴巴的落满了脚印。
后院之中更是一片狼藉，厨房里的碗碟碎了一地，蜜饯作坊里的工具七零八落，就连做戏法的道具也全都被愤怒的百姓，如同仍破烂一般，扔了一院子……
“宗烨人不在，我们就砸了他的铺子，让他永远也不敢回来！”
“没错！抓不住他人，我们就砸了他家！”
***
夕阳下，一片狼藉的院落里，顾行歌呆呆地望着一个滚落在地，干巴巴脏兮兮的蜜饯，神色怆然。
李约翰从她身后的房间里走出来，端了一碗水递给她，“喝口水吧。”
顾行歌嘴唇干裂，脸色苍白，却没有接过那碗水。
李约翰见状叹了口气，抓起顾行歌的手腕，将水碗塞在她手里。
“振作一点，案子还需要你呢。”李约翰越过地上零零碎碎的东西，在廊下屋子前的门槛上坐下，缓缓说道，“刚刚第一个扔石头的人我在警署见过，是胡大的人。”
看着逆光而站的顾行歌，李约翰难得摆出一副正经的样子。
“你的意思，今天的事，其实是胡大指使的？”顾行歌听到这句话后，眼珠微动，目光终于有了焦距，看向李约翰。
见他点头后，她才彻底缓过神来，端起水碗喝了一口水，缓声问道：“宗烨呢？”
“我到警署的时候，他已经被胡大的人带走了。”李约翰叹了口气，谁也想不到他们竟然会有这一天。
陈正道死了，宗烨被冤枉，硬生生赶出了庆城。
还有神秘的地穴组织和金龛灵道，以及接连不断发生的命案……
好像所有的一切，如今都压在了顾行歌的肩头。
明明是一个瘦弱的女孩子，却扛起了所有。
“走了也好……”摇头一哂，顾行歌垂下眼帘，遮住了眸子里汹涌的情绪，“他要是还在这里，只怕会被这些愤怒的百姓生生打死。”
***
入夜后的庆城政府议事厅里依旧灯火辉煌，人头攒动。
王耀德亲自带着警卫看守在议事厅周围，小心谨慎地观察着每一个角落。
倏地，议事厅内响起了一阵激越的掌声，紧接着大门被人从内打开，被拥簇在最前方的顾宏远，带着一群西装笔挺的政府官员走了出来。
一身警服的顾行歌也在其中。
王耀德见议事厅大门被打开，连忙走上前去，只是还没等他说话，就听顾宏远身后一个儒雅的中年男人缓声说道：“市长突然出事儿，庆城群龙无首，多亏了顾司令您在这儿，掌控大局，我也就放心了，就是要麻烦顾司令多留一段时间啦！”
“张委员客气了，”顾宏远闻言淡淡一笑，客套道，“西南五省都是一家人，庆城如今有难处，我又正巧在这儿，自然是要出一份力的。”
“那庆城就交给顾司令了。”中年男人也莞尔一笑，紧接着又语带歉意地说，“就是我临市还有事儿要处理，今晚就得离开，所以庆城的事情，还要劳烦顾司令多上心啊。”
“我一定尽力，不叫庆城有任何动乱，张委员放心就是。”顾宏远顿首应道。
顾行歌跟在父亲身后，听着他们你来我往的客套话，完全没有在意她爹已经掌管了整个庆城，只是心不在焉地迈着步子，满心都在惦记着出了城的宗烨，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唉，如今也是多事之秋，顾司令咱们还是要一起携手，闯过这一关啊。”
“张委员放心就是，我一定会查出来是谁在背后搞鬼，尽快恢复庆城的秩序。”
顾宏远这句话说完，张委员只是欣然一笑，而顾行歌却突然愣在了原地。
——“那场大火并不简单，我们的计划也差点因为那场火功亏一篑，一定要查出来是谁在背后搞鬼！”
“我一定会查出来是谁在背后搞鬼。”
我一定会查出来是谁在背后搞鬼……
前夜在地穴里听到的对话，随着顾宏远的话声，在顾行歌的耳边回响起来。
两道声音渐渐交织在一起，让顾行歌整个人都怔愣住了。
不可能！她爹怎么可能是地穴里那个神秘人呢，这绝不可能！
停住脚步的顾行歌落在了人群后面，望着人群中心的顾宏远，心底在无声地呐喊着。
因为王耀德的身份不够他在顾宏远和张委员面前插话，于是他的注意力就放在了顾行歌身上，此时见她停下脚步不再继续向前走，便谄媚地来到她身边，状似关切地问道：“顾探长，你这是怎么了？”
王耀德的出现，愈发地让顾行歌心生疑虑，当时王耀德也是这般谄媚又恭敬地和那个神秘人说话的……
难道……
摇了摇头，阻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又甩掉了脑海里已经浮现出，却绝对不可能成真的想法，顾行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没有理会王耀德，顾行歌快步想要追上前面的顾宏远等人。
然而，她只刚刚走出政府大楼，来到了街上，还没有追上顾宏远，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道女人的声音。
“顾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