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太太!”看着不请自来推门而入的人,顾行歌眸色一厉,身形不动淡淡开口唤了一声。
一身墨绿色丝绒旗袍的阮太太身姿摇曳地走了进来,目光轻飘飘地落在顾行歌的身上又移开,完全没有应她的意思,反而将视线放在了一旁的宗烨身上,娇滴滴地开口,“你离开,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我还想吃你做的蜜饯呢。”
腰肢款款摆动着上前,阮太太一双细嫩的玉手搭在宗烨身后的椅背上,语气娇嗔,“许久没吃你做的糖瓜条,我可想念得紧。”
见到阮太太如此旁若无人的架势,顾行歌心口憋了一股火。
腾然而起,怒目而视,顾行歌没想到她竟然追到了警署来和宗烨套近乎。
她到底想干什么?!
方才还觉得阮太太一举一动都别有深意,这回见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宗烨,顾行歌又瞬间觉得她就是看上了宗烨,故意想要接近他。
阮太太的声音刚刚传来时,宗烨的脸色就沉了下去,完全没有方才和顾行歌说笑打趣的模样,冷着一张脸,神色淡漠。
“我的蜜饯铺子已经被查封了,”宗烨口吻疏淡地说道,“此事,阮太太你应该很清楚才是。”
“铺子查封了,你可以在阮公馆做呀。”阮太太指尖微动,轻轻点在宗烨肩膀。
站起身,宗烨脸色沉沉,冷声道:“不必。”
“怎么,你不想给我做蜜饯吃?”阮太太柳眉一挑,抱臂问道。
宗烨无言,只是沉默以对,并不理会阮太太的发问。
阮太太见状先是一笑,随即脸色倏然一沉,柳眉倒竖,完全没有了方才的笑容浅淡模样。
顾行歌见阮太太变脸,神色几分不耐,正想开口呵斥,却见阮太太退后两步指着宗烨,忽然冷笑一声,厉声道:“我看你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吧!”
被阮太太突然的发怒吓了一跳,顾行歌和宗烨都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前几日,我在你铺子里买了蜜饯,结果吃了后头痛欲裂仿佛有锤子在锤我的头,伴着腹痛难忍,肠子都似打结了一般,整个人四肢无力眼冒金星,喘不上气喉咙还痛,差一点就死了!”阮太太娇弱的一张脸上盛满了怒气,兴师问罪地道,“宗烨你说,你是不是想要谋财害命啊!”
这突如其来的一遭,让宗烨和顾行歌都怔住了,他们完全想不到阮太太怎么就突然发作了,而且还是用这般让人发笑的理由。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顾行歌说着甚至想要去摸一摸阮太太的额头,看看她是不是发烧烧糊涂了,怎么竟然开始莫名其妙的无理取闹起来?
“你知道我吃了蜜饯后差点死掉,所以故意找了个理由关掉铺子,毁灭证据!”阮太太怒视着宗烨, 清凌凌的眼睛里蓄起了水雾,指责的声音如泣如诉,“什么铺子被查封,我看你就是为了逃脱法律的制裁,才故意为之!”
无语又茫然地对视一眼后,顾行歌和宗烨又转眸看向突然翻脸不认人的阮太太。
大跌眼镜的两人此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听着阮太太口口声声地说着指责的话。
而就在两人一头雾水之际,没有关好的办公室大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随即一群记者拿着相机和纸笔呼啦一下,便闯了进来。
办公室的大门不堪重负一般,咣的一下撞到墙上,又回弹过来,却被几个记者一把按住。
随即,相机的喀嚓声连绵不断,闪光也连成一片,刺得顾行歌直闭眼睛。
皱着眉头,顾行歌眯着眼看着一拥而入的记者,被挤得退后两步,整个人都靠在了身后的书柜上。
刚刚缓过来,正要开口呵斥时,就听阮太太又道,“记者朋友们,你们可来了!堂堂警署之人,竟然谋财害命,你们可要替我做主啊!”
从领口的斜襟上摘下一方手帕,阮太太在眼角擦了擦,柔柔弱弱地对着身旁的记者们说道。
顾行歌这才知道,原来这些记者竟然都是阮太太叫来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顾行歌又气又怒,但阮太太的翻脸理由却又让她很是无力,看着对面乱糟糟的一群人,她十分无奈地开口。
那些记者也不知是不是阮太太提前打了招呼,完全不去理会顾行歌,包括人群中的孔孟也是一样,一眼都没有去看顾行歌,反而围在阮太太身边,语速极快地追问着。
“谋财害命是什么意思?阮太太可否具体说说?”
“请问阮太太是谁想要害你?他又是为什么要害你呢?”
“阮太太,请问你和宗烨宗探长是否存在私情?”
阮太太耳边一声接一声的提问并没有打乱她哭泣的节奏,她仍是在幽幽咽咽地哭着,一边哭,她还一边委屈伤心地瞪着宗烨。
“都是他,是他要害我!”握着手帕的手颤颤巍巍地指向宗烨,阮太太仿佛讲故事似的,和身边的记者们说道,“我一个孀居的妇人,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唯一的喜好就是吃些个蜜饯。宗探长开了一间蜜饯铺子,我家的女佣常去买蜜饯,一来二去便与他相熟了。”
阮太太哽咽着继续道:“他知道了我的事情后,便总是上门接近我、讨好我,还……还……”
偏头垂泪,阮太太不再去看宗烨,而是双手捂着脸颊,又像害羞,又像悲伤地呜咽:“还,还借着一副好皮相勾引我!”
“嚯!宗探长竟然勾引阮太太!”
“哦?原来竟是宗探长主动的吗?”
“不过宗探长的确长得好,有资本勾引富太太哦!”
记者们听到阮太太的话,看笑话似的,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我虽有些动摇,但我又岂是那等水性杨花的女人!自然是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阮太太挥了挥手里的帕子,指尖颤抖地指着宗烨,眼神会说话似的,哀伤中透着得意,“可他,勾引不成,竟然在蜜饯中下毒,想要害死我,霸占我的家产!”
“胡说八道!”一直在旁边看着阮太太做戏的顾行歌听到这儿,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挡在了她指着宗烨的手指前,任由那染着蔻丹的纤长指尖戳在自己的肩膀。
“我警告你,不要乱说话!”顾行歌说着就要伸手去抓握阮太太的胳膊,然而却仿佛巧合一般,阮太太竟瞬间快速地收回手臂,去抹眼泪,躲过了顾行歌的动作。
见状顾行歌眸色一顿,又伸手想要去抓阮太太的肩膀,而阮太太明明正在垂眸拭泪,却好似头顶长了眼睛一般,在顾行歌伸手的刹那便身法灵巧的向左边挪了两步,避过了顾行歌的动作。
“这是闹什么呢!”顾行歌冷着脸还想继续动手,却被突然出现的王耀德打断了动作。
王耀德带着胡大和几个警员走进办公室,看着闹哄哄的一群人,拧着眉毛看向顾行歌,“顾探长,这是怎么回事?”
“王署长,你可要为我做主啊!”王耀德走进来询问了一句,顾行歌还没回话,阮太太就没有骨头似的扑了过去,握着王耀德胳膊,哀哀然说:“王署长你们警署的探长要谋财害命,你是管还是不管?”
“谋财害命?”王耀德瞪大了眼睛,“谁这么大胆子!阮太太你别怕,把事情说出来,我一定秉公执法!”
阮太太闻言指着宗烨哭诉:“就是他,他在卖给我的蜜饯中下毒,想要害死我!”
“是宗烨?”王耀德凝神望着宗烨,面上惊疑不定,显然是有些信了阮太太的话。
顾行歌冷冷瞥了一眼依旧在哭泣的阮太太,不愿她继续胡说八道污蔑宗烨,便看向王耀德,转了话头去说,“王署长,我觉得我们警署的管理,实在是太过于松懈了,随随便便一个人就可以不由分说地闯进探长办公室,这合适吗?”
王耀德正警惕地看着宗烨,顾行歌的话却让他有些愕然地收回了目光,“这……”
刚开口想要说些什么,顾行歌又快速地打断了他,指着包括孔孟在内的一群记者,又道:“还有这些记者,他们怎么能带着相机一股脑全都闯进警署?门口的看守眼睛瞎了吗?”
“而且他们还肆意在警署中拍照,我记得警署的规章里可是不允许记者随便拍照的!”顾行歌话是对着王耀德说的,但却一直冷眼看着那些记者,“到时候他们要不要依法处罚呢?”
见顾行歌的矛头冲着他们来了,这群记者们连忙悻悻地收起了相机,叽叽喳喳的采访议论声也渐渐消失,办公室里逐渐恢复了安静。
“看守的失职我自然会处理,但现在有人报案,你作为警署的警长,难道不应该先处理案子吗?”王耀德刚听到顾行歌的话后有一瞬的怔忪,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又义正言辞地说道。
“报案?”顾行歌嗤笑,“空口无凭,随意捏造的污蔑也叫报案?”
“是不是污蔑,调查之后才能知道,这样吧,宗烨你先跟我走。”王耀德沉吟着说,“毕竟阮太太是庆城的贵人,对她谋财害命不是小事,这个案子得由我亲自督办才行。”
觍着个肚子,王耀德拿出了警署署长的家世,不容置喙地拍板定论。
随即,他便招呼胡大,让他带着宗烨和自己一起离开。
但顾行歌却直接上前,拦在宗烨身前,丝毫没有给王耀德这个署长的面子,直言拒绝道:“不行,宗烨现在是我手里案子的重要证人,不能随便离开。”
“至于阮太太的案子。”目光从王耀德身上挪开,落在阮太太泪眼朦胧的脸颊上,顾行歌冷冷道,“有了受害人,或者拿到了确凿的证据再说吧。”
“顾探长,话不是这么说,”王耀德不满地皱着眉头,“陈正道的案子他就有下毒的嫌疑,如今阮太太指控他下毒也不是无的放矢,我怎么就不能请他去参与调查?”
“王署长,办案还是要按规矩来不是吗?”顾行歌轻笑一声,浑然不将王耀德的不满放在心上,反而拿出了他曾经说过的话堵他的嘴。
“你!”王耀德被怼得有些哑口无言。
毕竟阮太太如今好好地站在这儿,只是空口白牙地说宗烨给她下过毒,确实没法取信他人。
按照规矩也的确不能因为一个轻飘飘的指控就带人去审问,所以王耀德顿时就有些无措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顾探长要按规矩办事是吧?没问题啊。”反而是一旁的阮太太止住了眼泪,上前一步。
话落阮太太从手提包里取出了一张文书甩开,随即将它递给王耀德,目光却一眨不眨地落在顾行歌的身上,泪中带笑地说:“那我们就都按规矩办事吧。”
一旁一头雾水的王耀德接过阮太太递来的文书,本来还是漫不经心的神情,随着文书看到最后,他才猛然一愣,随即大为震惊地惊呼了一声:“市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