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义乾赌坊
白絮瞰青灯2022-10-11 20:006,419

  破晓前最为黑暗的一段时间,街道上只有零星几个行人。

  他们或是拖着疲软的步伐缓慢行进,或是顶着露水疾步匆匆地走在夜色与晨曦交汇的朦胧中。

  月辉阒寂之下,街道两边的商户人家皆是门板紧闭、无人出入,一派落针可闻的万籁无声。偶尔一声犬吠,在廓然幽寂之中便能传出几条街的距离。

  倏然,一个拎着酒瓶子的醉汉歪歪扭扭地走上街头,打破了此刻夜阑人静的冥默。

  他脚步踉跄地走在大路中间,晃晃悠悠的同时,嘴里还在自言自语般的嘀咕着什么。

  偶尔有人路过,瞧见他这副模样,都拧着眉毛,垂下头,远远地就绕过他离开了。

  醉汉对此却毫无所觉,只兴奋地向着街道尽头拐角处的一栋灯火通明的房子走去。

  仿佛是黑暗中的灯塔,又仿佛是吸引飞蛾的烛火,那栋静静伫立在黑暗中的房子,此刻在醉汉眼里充满着神秘与诱惑。

  随着醉汉逐步地接近,安静之中渐渐出现的细微的嗡嗡之声也随之传来,只是仿佛蝉鸣蜂震似的,并不如何清晰。

  醉汉便仿若未闻般,只将一双迷蒙的双眼,牢牢地注视着那栋唯一有着光亮的房子,脚下不停,仍旧步履蹒跚地奔着它走去。

  渐渐的,那些细微的声响,也因着醉汉与房子距离的缩短而加大了些许,已经能够听出几分喧阗的热烈气氛,闹腾腾得好似火热的集市一般。

  而这热闹的声音直冲冲的灌入醉汉的耳朵里后,更是让他激动不已。

  快走两步转过拐角,房子紧闭的两扇大门上,两个硕大的红漆字便映入他的眼帘——

  义乾。

  是义乾赌坊。

  “老子今晚一定大杀四方!”看到这两个字的醉汉眼珠子泛红地啐了一口,随后脚下打晃地兴奋地向前走去。

  门两旁此时正蹲着两个身穿白色麻布马褂的看门人,懒懒散散地倚着门边的墙壁,脚底下落着一小堆儿细灰,手指间闪烁着猩红的一点光,正享受地嘬着一杆少见的香烟。

  两个人听到脚步声,从缭绕的烟雾之后抬起脸,借着熹微的光亮瞥了一眼醉汉,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微微挪了挪身子,很随意地伸出手臂,将身旁的大门推了开。

  随着大门洞开,人声鼎沸的嘈杂喧嚷一下子就扑面而来,让醉汉本就通红的面孔更加胀红了起来。

  丢下手里的酒瓶,醉汉先是羡慕地看了一眼门口两人手里的香烟,而后便搓着手兴致勃勃向着门内走去,大喊道,“等老子今晚赢咯,也去买一包大前门尝尝滋味儿!”

  低声嘀咕了一句后,醉汉踏过了三寸高的门槛,走进屋子,迎面入眼的便是一派众口嚣嚣的乱糟糟的场景。

  一间进深近百米的房子全部打通,梁顶也很高,几乎有两层楼的架势,如此一间本应十分开阔宽绰的屋子,却因里面摆满了一张张桌子,而每张桌子旁又都站满了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而显得十分逼仄,瞧着似乎都没有什么落脚的地方。

  闹声震天中,还有各种气味混在一起,直冲冲地顶过来,哪怕是酒意不浅的醉汉也呼吸一滞,但他却毫不在意地兴冲冲地挤上前去。

  正对着大门的是一张长长的牌桌,一群人高低错落地围在桌边,看着最里圈坐着的几个人全神贯注地推着牌九。

  “天!天!天!”

  “梅花!梅花!”

  “长三给老子来个长三噻!”

  各色各样的声音肆无忌惮地叫喊着自己想要的牌色,醉汉踮起脚尖向着牌桌看了一眼后,便不甚感兴趣地收回目光。

  然而,紧接着,他便听到“咣”的一声。

  一阵猛烈的拍桌声传来,叫正要离去的醉汉腿脚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紧接着又隔着人群传来一句,“格老子的,又他娘的输咯!”

  醉汉闻言,又幸灾乐祸的往人群中看去,想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倒霉。

  只见一个满头大汗满脸横肉的男人,气急败坏地一把扔下手里的黑色骨牌,将身前仅剩的几枚大洋狠狠地丢掷在桌子中央,随即站起身离开牌桌,骂骂咧咧地走出了人群。

  “今天嗯是遇求得到,竟是妈些胎神!”大汉破口大骂地发泄着自己输光了钱的不满,而后随手挥开了挡在他身前的醉汉,又瞪着一双牛眼叱骂道,“你个龟儿子哈戳戳的,是个瞎子嘛,挡了老子滴路!”

  本就是拥挤到摩肩接踵,人挨人人挤人的,没个下脚的地方,哪里就是别人挡了他的路?

  不过是他输红了眼,故意找茬挑衅罢了。

  瘦瘦小小又佝偻着背的醉汉借着酒劲,梗着脖子和大汉争辩,“你自己不识路撞出来,怪得着老子嘛?”

  “个砍脑壳的,说你瓜硬是瓜,还敢跟老子呛声?”大汉说着便伸手去推醉汉的肩膀,“老子说是你挡嘞路,就是你挡嘞路。”

  醉汉本就醉醺醺的腿脚不甚灵便,被推了一个趔趄撞到了身后的人,那人回过头来骂骂咧咧了地说了一句,便又转过头去看牌桌。

  被推了一把的醉汉气性上头,也是酒壮怂人胆,竟也红着眼睛,不顾体型差距,和大汉撕扯起来。

  大汉见他竟然还敢跟自己动手,咧着嘴等着牛眼珠般的眼睛挥拳便冲着醉汉打去,“个找死滴龟儿……”

  话音还没落,拳头也刚刚挥到醉汉面前,大汉的手突然就停住了。

  一个穿着白色麻布马褂的男人,此时正站在大汉身边,毫无动作,只是冷冷地看着大汉,大汉的拳头便挥不下去了。

  看着男人的神色,大汉吞咽了几口口水,而后缓缓收回了有些颤抖手,对着男人谄媚地笑了笑,面上满是惧色。

  “要闹事,就滚出去。”男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却让两人不自觉地抖了抖身子。

  这义乾赌坊可是马三爷的场子,放眼整个庆城,论热闹人气,这里是首屈一指的兴隆。

  按理说,三教九流的人多了,这砸场子闹事的情况应该不少,但这义乾赌坊却是庆城独一份的“安稳”,甭管是谁,就没人敢在这儿挑事的。

  除非……是他不要命了。

  所以即使眼下的两个人,一个酒劲上头,一个输红了眼气急败坏,也不敢在义乾赌坊里惹事。

  “没钱了还想上桌,就去门口,那儿有放款的,不想玩了就滚蛋。”男人瞥了一眼大汉,冷冷说道后又警告地看了一眼醉汉,便转身回了门口,隔着人群注视着这群赌徒。

  见状,醉汉和大汉又对视一眼,也没心思再继续纠缠,互相嗤了一声后,一个急匆匆地向着门口走去,想要去点借款再来赌一场好好回个本,一个则兴冲冲地往赌坊里面走去。

  长长的牌九桌的右边是两张方桌,此时正热火朝天地摇着骰子,另一边则摆着两张麻将牌的桌子,边上站满了抱着膀子看热闹的人。

  而屋子里面则是从西洋传进来的扑克牌,这玩意儿正是新奇的时候,几张牌桌挤挤挨挨地摆着,周围围满了人。

  醉汉此时就抱着个钱袋子,脸红脖子粗地想要往里面钻。

  而就在赌场一楼热热闹闹的时候,二楼的一间包厢里,却是一片冷寂。

  管事的王元亮翘着一条腿坐在包厢的大椅子上,身后站着数个身着白色麻布马褂的男人,他们神色冷淡姿势闲适地站在那儿,乍一眼看着十分随意,甚至还有几个十分斯文的模样。

  但仔细瞧去,他们眼神中的凶戾之色,却让人望之生畏,更有几人眉间眼角的刀疤,更让人不寒而栗,心尖都直有些发颤。

  吱嘎一声,包厢的门打开了。

  一个满脸胡茬的落魄老汉被推了进来。

  甫一进门,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没等别人发话,便膝行着到了王元亮的面前,仰着头,哭丧着一张憔悴的脸,拽着王元亮的裤脚,苦苦哀求着,“亮爷,求求您咯,再给我点子时间好噻?我一定尽快筹到钱还给你们!”

  “求求你咯!求求你咯!”说着话,老汉连连叩头,只希望自己的哀求能多换来一点时间。

  王元亮无动于衷地看着面前的人,半晌后,挑了挑杂草一般的两道眉,三白眼里仿佛毒蛇一般阴冷残虐,他歪着脖子抬了抬手,身后便有人上前一把扯住了跪在地上的老汉。

  一手扯着老汉的胳膊,一手禁锢着他的脖子,就这么提着他,让他曲着腿姿势难堪地和王元亮隔着几公分的距离脸对着脸。

  王元亮从身旁的人手里拿过来一柄匕首,随手在老汉的衣袖上擦了擦,而后缓缓抬起手,用匕首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脸。

  “筹钱?你用啥子筹钱?”王元亮语气很是温和,但手上的动作却透着满满的威胁之意,“不还是要卖你嘞房子,反正都是要卖,为啥子不肯给我嘞?”

  “欠债还钱,晓得不?”锋利的匕首渐渐倾斜,刀刃紧紧地贴在老汉的脸上,只要稍一用力,便能将他的脸皮划开一道口子。

  “已经给了你这么久的时间嘞,你要是还打算继续耍我们,那可就是不给三爷面子咯。”轻飘飘地说完,王元亮手腕用力,下一瞬鲜血便顺着匕首的尖刃淌落下来。

  老汉痛苦地“嘶”了一声,腿脚更软,却被人拽着连瘫倒都不行,恐惧和担忧交织着,让他禁不住涌出泪水,而眼泪流过伤口越发让他感到痛意十足。

  王元亮见状,无趣地将匕首丢给一旁的手下,看着老汉,话却是对身后的手下说的,“把房契拿来。”

  听到这话,老汉的腿更软了,哭得也越发可怜,“亮爷您行行好,我这一家老小就这一套房子住,可不能没了噻。”

  掏了掏耳朵,王元亮抬了抬眼,便有手下会意地堵上了老汉的嘴。

  老汉哭红了眼,此时不再能说话,便呜呜地挣扎着,然而却无人在意。

  拿来了早就准备好的房契,王元亮掰着老汉的手,用他的拇指在脸上尚未干涸的血迹中蹭过。

  伤口被触碰,老汉神色痛苦不已,而他看着放房契的目光更是满是抗拒,下意识用力地反抗着,想要抽回手。

  王元亮见他还在负隅顽抗,掀了掀眼皮,便有人过来一把狠狠抓住了老汉的手,用力地按着他的手掌,用近乎能够折断他手指的力度,掰直了那根沾满血液的指头,一点一点地下移,而后将鲜红的指印,狠狠地按在了房契抵押书上。

  拿到了想要的东西,王元亮对眼前的老汉再无兴趣,挥了挥手,老汉便被两个打手架着扔出了赌坊。

  蒙蒙亮的天色下,老汉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再没有了方才在包厢里的狼狈怯懦,一张委屈而沧桑的脸上变脸似的挂上了市侩的小人面孔,再加上脸颊上血迹斑斑的伤口,令他更添了几分邪戾,看着和方才老实憨厚的人简直天差地别。

  “呸!”老汉看着义乾赌坊的大门,恶狠狠地啐了一口。

  老汉一直把房子当做自己回本翻身的本钱,所以装委屈扮可怜,不愿意抵给王元亮,眼下却被强压着按了手印,凭借马三爷在庆城的地位,他那个祖宅从这一刻起怕是就已经和他没了关系。

  没了赌钱的本金,对于一个老赌徒来说,这可比要了他的命还要难受。

  于是,他完全无畏于马三爷在庆城的地位,在义乾赌坊门口破口大骂起来,“日你个仙人板板,诓老子的房子,义乾赌坊了不起噻?马三爷了不起噻?一群损崽!”

  “你们给我等着瞧,”老汉捂着因为叫骂而又裂开的伤口,却还忍着痛大声骂着,“还有啷个马三爷,什么东西,个砍脑壳的,早晚叫他断子绝孙!”

  到底马三爷在庆城积威甚重,老汉骂完有些反应过来后,瞅了一眼因为听到他的叫骂而赶出来的王元亮等人,转身就跑。

  几个穿着马褂的男人看着老汉的背影,气愤地开口:“六爷,咱们便由得他这么骂三爷?”

  王元亮冷笑一声,扯着嘴角说道:“不急,等宅子到手咯再说。”

  说话间,庆城便迎来了又一日的日出,朝阳初升的早晨,城市渐渐苏醒,而热闹了一整晚的义乾赌坊,这时方才渐渐沉寂下来。

  赌鬼们哈欠连天地接连离开赌坊后,大门从里面紧紧地关上。

  王元亮揉了揉泛红的眼睛,勉强驱散睡意打起精神,带着几个专门负责核算赌资的伙计,将这一夜赌坊的收入按部就班地清点装箱后,这才晃着脑袋去洗了把冷水脸,醒了醒神。

  而后,他便带着账册和几箱子银钱,按照往常的习惯,准备去马三爷的宅子向他汇报情况。

  ***

  城区小洋楼,马三爷的宅子。

  一袭松散的长衫,袖子挽到手肘的马三爷刚刚在院子里打完了一套拳。

  王元亮到时,他正一边走进客厅,一边接过佣人端着的温热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淡然沉稳的神色,直挺的背脊,一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也让他看起来有了一些深不可测。

  王元亮见到他后,连忙站起身弯下了腰,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三爷。”

  “来了,坐吧。”马三爷将手里的毛巾递给女佣后,看向王元亮,口吻随和地说道。

  王元亮跟了马三爷很多年,一直都是马三爷很得力的手下,所以马三爷对他的态度一向都很温和。

  但王元亮是知道马三爷温和背后的手段是有多么的狠辣无情的,所以这么多年一直谨小慎微,从不敢有丝毫懈怠,哪怕马三爷对他的态度再好,他也临深履薄一样的一丝不苟,从不逾越分毫。

  因而刻下王元亮便躬着身子,垂眸颔首,用一副十分恭谨的模样说道:“三爷,前些日子和几家商号定下的聚会,昨儿个已经通知各方取消了。”

  说着,王元亮又从怀里掏出了义乾赌坊的账册,双手递过去,“昨晚的账都在这咯,三爷您看看。”

  “对咯,”马三爷接过账本,随手翻看着,一边看一边头也不抬地问道,“马逸芳那个崽子昨日个儿去没去到义乾?”

  王元亮闻言,神色有一瞬的尴尬和踟蹰。

  “没,没得,少爷儿昨晚上没到义乾去。”王元亮回话的声音都轻了几度。

  马逸芳是马三爷的儿子,但父子两个的关系一向不睦。

  这也导致王元亮一听到关于马逸芳的事儿就头疼,生怕自己因为他马三爷被迁怒,成了被殃及的那池鱼。

  “个瓜娃子,不争气的玩意儿,”马三爷听到王元亮的话蓦地皱起眉头,将手里的账册扔到了茶几上,“自己老子家嘞产业都不上心,还能指望他干点啥子!”

  王元亮见状心里头一紧,连忙又拿出了那张房契抵押书,递给马三爷,试图来转移他的注意力,“三爷,程老汉那龟孙儿的宅子搞到手了,您看咱们啥子时候去把宅子收咯?”

  接过房契看了一眼,马三爷脸色好看了一些,紧接着又突然想到了什么,露出了几分不屑的笑意,“听说有人要叫让我断子绝孙?”

  显然之前发生在义乾赌坊门口的事情,马三爷已经全部知晓,但他却完全没有将此事放在眼里,神色轻蔑不以为意地说道:“总有人活够嘞,不打算要脖子颈上的脑袋瓜子咯。”

  说着话,马三爷松了手,房契便轻飘飘地落在了账本旁边,“行咯,老朱,带元亮去饭厅吃个早饭,熬了一晚上咯,辛苦得嘞。”

  话落,马三爷起身掸了掸衣角,转身向书房走去。

  管家老朱闻言笑着上前,探手请王元亮去饭厅用饭,王元亮也欣然而往。

  看来,两个人对于马三爷的行为都是早已知悉的。

  马三爷独自清点独资对账的习惯已经有好些年了,而且他对账的那间书房,除了他本人,是任谁也不能随意进去的,包括送赌资的马仔,也只能将东西放在门口,从来没有谁能进到房间里面。

  那间书房便是整个马宅的禁地,甚至连打扫卫生的佣人也是不能进入的。

  书房里面的一切都是由马三爷亲自布置,除了他,任谁也不知道书房的真面目。

  曾经有新来的佣人不知道规矩,误入了书房,被发现后便再也没在马宅里出现过。

  许久之后有人传说,曾在乡下见过她,但那时的她已经瞎了眼,没了舌头,人也疯疯癫癫得不成样子。

  这个佣人的下场,也让马宅的人对这间书房讳莫如深起来。

  饭厅里,王元亮正和老朱在说马逸芳的事儿,“少爷儿最近还是老样子噻?”

  在王元亮看来,不着调又成天鬼混的马逸芳早晚是个雷,而生怕这个雷炸到自己,所以他总是会关注一下马逸芳的动态。

  老朱闻言,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却没作声。

  毕竟他只是个管家,不好在背后说主家的不是,虽然他也很看不上马逸芳的作为,但却不能直说。

  摇了摇头,王元亮无奈地喟叹一声,而后又叮嘱老朱道:“也没啥子办法,以后少爷儿的事儿,我们还是少和三爷去说,省得让三爷跟着闹心。”

  “我晓得咯。”老朱方才应声,还不待王元亮继续说话,便突然听书房里传来了马三爷紧绷的声音,“元亮,你来。”

  听到这声吩咐,王元亮第一反应是有些迟疑,不敢这么随意的进入书房,怕坏了马三爷的规矩,便只乖巧地走到了门前。

  即使隔着一扇门,王元亮依旧恭敬地弯着腰问道:“三爷,你有啥子吩咐?”

  “你进来。”马三爷沉声。

  王元亮犹豫了一瞬,才缓慢且迟疑地伸手碰了碰房门,但到底还是没有彻底下定决心推门进去。

  这时,房间内又传来了马三爷有些怪异的声音,“进来吧。”

  王元亮闻言,没有察觉出马三爷语气里的不正常,只是看着仿佛那如同深渊一样的的书房,深深地呼了口气后咬牙推门,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

  书房里,马三爷神色冷凝地站在他带来的那只装了金子和大洋的箱子旁边,见他进来后,并没有怎么言语,而是直接伸手指了指身边的箱子,示意王元亮自己去看。

  然而,王元亮却下意识地先看向了马三爷的神色。

  毕竟他破了书房的禁忌,心底着实有些难安。

  他小心翼翼地看去,只见马三爷神色如常,依旧是与平时无二的沉稳淡定,不动如山,让人摸不清他的想法。

  但以王元亮对马三爷的了解,还是能看出他藏在稳重表面下的波涛汹涌,那指向箱子的指尖更好似在颤抖一样。

  这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儿?居然让马三爷露出了这副神色。

  王元亮想着,便顺着马三爷的动作将目光落去一旁的箱子。

  此时箱子已经打开,王元亮疑惑地看了过去,寻思着难不成是账目有什么问题?

  然而,任凭王元亮怎么想,都没有想到。

  此时的箱子里,没有自己亲自清点过的金子和大洋,反而有一只苍白僵硬的手垂在了箱子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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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盗者之庆城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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