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西沉,月色初升。
庆城繁花歌舞厅外亮起了一片绯丽的灯光,巨大的牌匾上一圈亮堂堂的小灯泡,将繁花歌舞厅五个大字拱卫其中,无比夺目。
顾行歌带着李约翰奔波了一下午,终于搞定了所有准备工作,然后又打听到了王珲在这儿,便一同赶了过来。
站在歌舞厅门外,看着熙熙攘攘的男女进出不停,李约翰愣了愣,“呃,你确定和冯青梅私会的那个神秘人是王珲?”
如果真的是王珲,他此时怎么会有心情在冯青梅尸骨未寒的时候来歌舞厅玩乐?
尽管他们两个因为顾月白已经分开了,但终究是在一起过,不说要他伤心难过,起码避讳一些,不要在这时候饮酒作乐吧。
还是说……王珲竟是如此无情无义之人?
顾行歌没有应话,只是提步走进了歌舞厅。
舞厅中满是靡靡之音伴着欢声笑语,男男女女正搂抱在一起,在舞台上歌女的伴唱下,摇曳地舞蹈着。
扑面而来的酒气和香水香气,让顾行歌皱了皱眉头,耐着性子环顾了一圈后,便看到了王珲的身影。
他没有下到舞池中去跳舞,而是坐在斜对着大门的卡座里,正闭着眼睛享受地听着歌女如莺啼燕鸣般的悦耳动人歌声,手里还端着一杯红酒慢慢品味着,而他的周围,则坐着三四个舞女,一个在给他捏肩,一个在喂他吃葡萄,一个端着酒瓶,时刻准备着给他倒酒,好不快活。
李约翰也随着顾行歌的目光看到了王珲此时的样子,一眼望过去,李约翰没忍住惊讶,被口水呛了一声,连连咳嗽着,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孙长天骗你的吧,这个王珲,怎么可能是和冯青梅私会的神秘人啊?”
看着那个享受的男人,整个人完全没有一丝为冯青梅之死感到伤心的样子,怎么会是那个神秘人呢?
还是说他真的绝情到这个地步,冯青梅刚出头七,就能来歌舞厅寻欢作乐?
“是真是假,一试便知。”顾行歌定定地注视着那个左拥右抱的男人几息后,不屑地收回目光后,转身走出了舞厅。
摇了摇头,李约翰又看了一眼王珲,叹了一声,而后撇着嘴也跟着顾长青走了出去,完全没有去找他问话的意思。
***
夜色渐深,月上梢头时,繁花歌舞厅也渐渐安静了下来,客人已经走了大半。
王珲是最后一批离开的,他醉醺醺地晃着身子走出舞厅大门,踉跄地下了台阶后,一抬眼,就看到一个顾盼生姿的舞女正对着他招手。
月色下,穿着旗袍的舞女身姿窈窕,明眸善睐,笑容更是动人,看得王珲心里一热。
本就因酒意胀红的一张脸更红了几分,他画着圈向着身前不远处的舞女走去。
“你是在等我吗?”王珲色眯眯地看着舞女,伸着手向她走去。
“是呀,我在等你呢,”舞女巧笑嫣然,声音更如黄莺一般娇滴滴地叫人心生酥麻,“你快过来呀。”
本就醉意上头的王珲听到这个声音,更是激动,加快脚步踉跄地向着舞女走去。然而,就在距离那个舞女三米远的位置时,那个妩媚性感的舞女却突然对着他阴森一笑,发出一声喋喋鬼笑,而后倏地腾起一阵烟雾,在王珲眼前消失不见了……
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化成烟雾消失,吓得王珲直接醒了酒,惊恐的向后退了两步,刚想抬手揉揉眼睛,却又突然感觉到脖子后面袭来了一阵凉意,接近着他就感觉到,仿佛正有一只手在轻轻触摸着他的脖子……
莫名出现的冰凉触觉让王珲脚步一停,两股颤颤的他呼吸急促,却不敢回身,只能清楚地感受着,一双手从他身后伸了出来,而后,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被迫屏住呼吸的王珲,一点一点垂下眸,浑身僵硬地去看脖子上的那双手——
苍白修长的指尖上指甲尖锐地扣着他脖子上的皮肤,掐出一道道痕迹,淋漓的鲜血正从指缝间缓缓淌下,顺着他的脖颈流到了衬衫领子上……
“啊!”惶惧惴栗不已的王珲惊骇欲逃,挥舞着手臂疯狂的挣扎起来,然而随着他剧烈的动作,那双手却是越抓越紧。
王珲骇急,腿软到直接倒在了地上,却还一边涕泗横流着,一边努力地抓挠着自己脖子上的那双手。
就在王珲要喘不上气的时候,脖子上的手,突然消失不见了。大口大口的新鲜口气灌入肺中,缓了过来的王珲下意识回头,却见身后空无一人,那双手也不见了踪影,只有脖子上的血迹却告诉他,他方才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看不到的才是最吓人的,王珲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连连挥舞着手臂,两条腿在地上蹬着,似乎是想要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
然而还不等他蹬出几米,冷冷清清的街道上,又突然传来了一句阴森森的声音——
“你……爱……”
虚无缥缈的声音让王珲惊骇欲裂,整个人缩成一团,然而他越怕,那个声音就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你还爱不爱我……”
宛转悠扬里带着六分怨四分怯的声音响在王珲的耳边,让他猛地神色大变,这竟然是冯青梅的声音!
闭着眼睛胡乱地挥着手,王珲将自己缩成一团,嘴里嚷嚷着:“青梅,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咱们的事情早都过去了,你别来找我了,你放过我吧!”
“你还爱不爱我……”
依旧是这句话,又一次响起,王珲这回却吓得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生怕自己说爱,冯青梅反而想要什么生同衾死同穴,从而将自己带走;又怕说不爱,惹怒了冯青梅,让她一怒之下再杀了自己。
好半晌后,他才开口,却只是喃喃地低声念着:“求求你,青梅,求求你放过我吧……求求你了!”
就在王珲低着头吓得半死,连连讨饶之时,“啪啪啪”几声掌声突然响起。
王珲一愣。
“王先生竟然连自己电影里的台词都听不出来吗?”顾行歌和宗烨以及李约翰三人走出角落,站在月色下,望着地上的王珲嘲讽地开口。
方才的一切不过是魔术罢了,是顾行歌特意为引诱王珲说出实话而设下的障眼法。
而冯青梅的那句话,也只是电影中录下的台词而已,可笑王珲和冯青梅演了那么久的对手戏,却完全没有听出来。
没有理会依旧惊恐不已的王珲,顾行歌话落又转头看向宗烨,抿唇一笑,“今晚谢啦。”
这两处魔术都是顾行歌从宗烨那里学来的,这一下午她和李约翰一个学魔术,一个准备道具,只为了晚上这一出大戏。
不过结局倒是不错,没有辜负她的努力。
“我都说了我学会了,你还不放心非要跟来,”顾行歌挑了挑眉,得意地看着宗烨又道,“怎么样,没有失误吧。”
宗烨闻言顿了顿,态度冷淡地说:“毕竟只学了一下午,还是我跟来保险一些。万一你操作失误,我也好及时补救。”
话虽如此,但宗烨眸子里却充满了对顾行歌的欣赏,他也没想到只有一个下午的时间,顾行歌竟然能做得这么好。
顾行歌听到这话,觉得宗烨小瞧了自己,不乐意地哼了一声,瞪了一眼宗烨,而后就上前去将王珲提了起来。
背对着宗烨的顾行歌,并没有看到身后宗烨莞尔一笑的模样。
其实宗烨今晚非要跟着一起过来,除了为顾行歌掠阵外,还是因为担心她深夜行动会不安全,所以才执意要来。
眼下看到事情结束,宗烨终于放下心来,松了口气,便露出了一丝笑意。
但顾行歌却不知道宗烨隐晦的心思,只是径自上前,捏着王珲的臂膀,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扶着王珲站稳后,顾行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王先生和冯小姐的关系,不如再和我说一说罢。”
此时王珲已经彻底缓了过来,看到顾行歌几人,也渐渐明白了自己方才是被骗了。
满头大汗的他无力地甩开了顾行歌的手,色厉内荏地说:“顾探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满不在意地笑着,顾行歌一摊手掌,“我们只是路过看到你摔倒,又听到你念叨冯青梅的名字,案情相关,我当然要上前询问了。”
“你!”王珲语结,方才的事情他又没有证据,哪怕心知肚明是顾行歌搞的鬼也没用,而且话是自己说出去的,若是再想要隐瞒什么,只怕是不容易了。
“你想问什么?”想明白了之后,王珲脸色灰败,语气不满却又无可奈何地问。
顾行歌见王珲服软,便抱着胳膊说道:“我要知道你和冯青梅的关系。”
“我们之前是在一起过,但她勾搭上顾月白之后,我们就分了,”抓了抓头发,王珲有些烦躁,“平日在剧组,我们私下里都不说话的。”
“只是这样?”顾行歌不信任的语气,让王珲有些着急。
“不然还能怎样呢?她为了勾搭上顾月白,故意设了局,灌醉了他,还特意找老余买了那种药下到了顾月白的酒里,”王珲将自己知道的秘密言无不尽地说了出来,“她都做出这样的事儿了,我还能和她有什么关系?”
只是这个说法,却让顾行歌心里一惊。
“是她设的局?”顾行歌想到顾月白坦白时的羞愧难当,十分气怒,大声质问道,“顾月白本来就喜欢她,她为什么还要设这个局?”
“她怕顾导只是玩玩而已呗,”王珲不屑地撇了撇嘴,“毕竟顾导可是电影界冉冉升起的新星,以后的前途绝对了不得,怕是少不了投怀送抱的女人,而她这样一个人,当然要想一个万全之策了。”
说着,王珲神色鄙夷的嗤声又道:“她装出一副冰清玉洁的样子,却设计让顾月白糊里糊涂地睡了她,之后再装可怜博同情,自然就让顾导对她死心塌地了!”
“原来是这样……”顾行歌垂眸喃喃自语了一句,随即又听王珲说道。
“我和她本来就是门不当户不对的,就冯家那乡下出身,她压根就配不上我,要不是她一直倒贴,我也看不上她,结果居然是她为了攀高枝,甩了我!”恨恨地啐了一口,王珲脸色十分难看,“这样的人,天生就不配!”
这话顾行歌过耳即散,并没有当回事儿,反而是宗烨听到这句话神色黯然一变,默默垂下了头。
而顾行歌却没发现宗烨的变化,正要开口追问王珲一句时,街道的另一头,突然传来了一阵哒哒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