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远给房东打电话的时候,竟认真和对方说想到这边来做生意,问他现在有没有空到老商街来带看一下旺铺。
好在对面的中年男人欣然应允,说送完孩子上课外班就过来。
高远挂下电话后,赵飞宇不忘点评两句:“看看这顾家又热情的中年房东,走访环节里,我最喜欢的这类同志了。”
房东十五分钟后迎着烈日赶来。那是一个梳着背头的中年男人,看起来精瘦。他掏面巾纸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满脸歉意道:“实在不好意思啊,那课外班就在这条老商街上,走过来本来很近的,谁知道我女儿忘记带水壶了,只好又去给她买了水……让你们久等了,三位是打算看哪个店啊?”
岳怜安伸手指了指必成图书室的门帘,“这个。”
房东愣了一下,“这个铺子不转租的。”
赵飞宇奇怪道:“不都关门大吉了吗?怎么不能转租了?”
房东笑着解释,语气委婉地说:“老板说他妈生病了,要回去照顾,铺子会先关门一段时间,没说不租了。”
“不说租铺子这事儿了。”赵飞宇咂巴了一下嘴,然后掏出自己的证件来冲房东示意,“这门直接给我们开开吧。”
房东没想到面前的人竟然有这么一出,连忙说:“几位警察同志是来查案的?我现在开门!”
房东终于把那厚重的卷帘门给掀了上去。
用钥匙开了图书室的玻璃门后,房东还显得有几分为难,“这是不是得跟老何说一声啊……”
岳怜安和高远已经踏进了图书室的门,赵飞宇则是留在门口和房东交涉,“你先等等,不着急和他说,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这些图书室和图书馆不同,规模小是一方面,主要是能提供更私密、安静和固定的学习空间——这也是图书室在文化氛围浓厚的渊市能兴起的原因。
这个图书室面积不大,通风系统做得很好,整个空间显得丝毫不闷,而且区域布局紧凑,各个功能区齐全,储物柜有两排,其中大部分柜子都挂了名字。
赵飞宇问房东:“你说的那个老何就是图书室老板吧?这图书室开了多长时间了?看起来生意挺好啊。”
房东笑了笑说:“开了有两三年了,这附近有个中学,那些学生们一放假就往这儿钻,你们别说,现在的孩子真是刻苦,对了!这里还有些大人过来,可能也是要准备考试吧。”
岳怜安穿行在那些书架上,发现除了书架上的书还算整齐,地板上零落了很多来不及收拾的书。转过书架后,她盯着摆放的有些凌乱的桌椅板凳,开口:“老板把人赶走得很匆忙,这些东西根本没来得及收拾。”
高远在读储物柜上的名字,听了岳怜安的话,转头问道:“不是说前俩星期这地方倒闭了吗?房东先生可说这铺子还继续租着呢。”
赵飞宇咬牙,“一定有古怪。”
岳怜安走到前台的位置,然后俯身去查看下面的档案柜。档案柜是半掩着,像是有人急匆匆开过却没有关上。里面满满当当塞着账本和纸,可是岳怜安敏锐地注意到,档案柜里最边缘的地方,明显被人掏空了一角。
难道被带走了什么?
岳怜安翻了一下账本,“这都是经营这间图书室最重要的东西,但都留下了,那老何究竟掏空了什么东西走?竟然比这些经营账本还宝贝?”
岳怜安站起身来,看见高远还在研究储物柜,于是走过去问他:“怎么了?”
“这个叫吴安妮的,她的柜子还是上锁的。”高远指向其中一个储物柜,转头对岳怜安说,“但是其他贴了名字的柜子,虽然也有合上门的,但都能打开。”
赵飞宇走过来问:“这很反常?”
岳怜安指了指储物柜旁边的温馨提示,上面写着:定期清洁消毒,请勿周一锁柜。
高远点头道:“正常来说,如果他们一直有这个规则,孩子们不可能还锁着柜子,尤其是老板说要停一段时间的业,早把自己东西拿走了,这也是怕财物遗失。”
赵飞宇查看了一下吴安妮的柜子,果然推不动、拉不动,被锁得严严实实。他迟疑了一下,转头问岳怜安:“有没有可能是这孩子没注意,顺手锁起来了?”
“问问,知道了。”岳怜安看向房东,眼睛眯了眯,“你刚才说要和老何说一声是吗?你问问他,有个叫吴安妮的女生要回来取她的私人物品,应该怎么处理合适?”
房东有些惶恐,但连忙照做。
心里还在想这老何不会真犯事儿了吧?千万别在他的铺子里杀人就行,不然以后这地方真不好租出去了。
老何听说吴安妮过来拿东西,在电话那头足足愣了有十几秒。最后他跟房东说:“我马上过来,半小时就到,你让她在门口等我。”
房东挂了电话后,岳怜安朝他点了点头,然后轻声道:“我们等他来吧。”
老何比他们想象中来得快,才二十多分钟,他的电动车就到了台阶下面。他四十多岁的年纪,高高瘦瘦的,看起来也很斯文,这形象倒像足一个图书室的老板。
老何远远看见自己图书室的卷帘门被掀开,心里不由一突。他又很快看见房东正站在小高台上朝他招手,“老何,快上来!”
明明吴安妮的东西已经清空出来了,怎么还会有剩下?想到这里,老何的心又沉了沉,最后三步两跨迈上了台阶。
房东搓了搓手,脸有些红说:“那个,外面这不是正毒日头吗?我就让孩子先进里面等了,这没关系吧老何?”
老何有些发怒,“虽然你是我房东,但也不能随便开我的店门吧?要是丢东西了怎么办?”
房东愣了一下,皱着眉说:“没经过你允许开你店门是我考虑不周,但有我在,你东西肯定是不会丢的。”
老何也不想和房东纠缠,赶快往自己的图书室里走。
只是当他刚从卷帘门下经过,还没走到前台的位置的时候,便听见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声响。
老何被吓了大跳,转头朝后面看去,发现图书室的门已经被关上了,门旁边,站了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年轻女人。
老何蹙眉看她:“你是谁?吴安妮呢?她不是要来拿东西吗?”
那女人关上了门,朝储物柜前走去。她伸手敲了敲吴安妮的柜子,然后侧头看向老何:“你认识花姐?”
老何那一刻瞳孔震动,下意识拔腿往门口跑。
然而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守了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已经彻底拦住他的去路。其中一个穿着夹克的男人咂嘴问他:“老何啊,咱们还没开始聊呢,怎么就跑了?”
玻璃门外,房东似乎也是一脸震惊地看着图书室里的景象,盯住老何的神情又困惑又惧怕。
老何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这遭是跑不了的了。他转身看向储物柜前的女人,一下变得弱势极了,“我就是个跑腿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岳怜安不动声色,像是没听见老何说的话,只是继续问自己的话:“他们让你保管东西?”
老何愣了愣,没有答话。
岳怜安看他,“检举有功,你还有机会宽大处理,你不是说了吗?你只是一个跑腿的。”
“你们是警察?”老何眼皮子跳了跳,双手更是紧紧握住,互相摩擦着,是在恐惧和担忧。他忍不住在自己的图书室里来回踱步,半晌后,终于他吐出两个字来,“账本!”
赵飞宇啧道:“你档案柜里的那些?”
老何沉默了一下,岳怜安迅速打断他的思考,指着吴安妮的柜子说:“你档案柜里的账本我看过了,这个柜子里的,你拿出来看看。”
老何冷汗直流,眼神在三人之中仓皇徘徊着。他声音发抖:“你们,你们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赵飞宇有些不耐烦了,“赶紧把钥匙拿出来!”
老何的手揣进自己的口袋里,却迟迟不肯把钥匙拿出来。
高远淡淡地开口:“你这看起来,可不像是个跑腿的人的觉悟。”
“你们少废话!”老何听罢面露怒色,把口袋里的钥匙往地下一摔,“我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拿钱替人保管东西,这也值得把我抓进号子里去?”
岳怜安拾起地上那粒电子钥匙,轻声道:“保管东西吗?你理解错了,你是共犯。”
老何愣住,“什么?共犯?不不,我真的只是个跑腿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赵飞宇走过来拍了拍老何的肩膀,宽慰道:“这个,你还是和法官说去吧!”
老何腿一软,瘫坐了地上,“他们不是说,只要等风头过去就没事了吗?我怎么就成了共犯了……”
趁岳怜安和高远去开吴安妮的储物柜的工夫,赵飞宇掏出手机来,给王朕打了一个电话,“老商街,你过来带个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