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入夜,尔侥就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伊人院。
秦攸宁端坐在桌旁,桌上摆着几道精致的点心和一壶才泡好的花茶,这是秦攸宁特意让妙香准备的,说是要招待一下贵客。没成想,妙香不愧是在慕卿辰身边服侍的,这一准备,就准备的和慕卿辰拿出手的那些差不多。
尤其是当秦攸宁一斟茶,闻到了一股浓郁的牡丹香气时,嘴角都开始抽搐了,这种自己的生活,似乎正在被慕卿辰给一点一点入侵了的感觉。
秦攸宁虽然也承认,她在第一次喝过那牡丹花茶的时候,就喜欢上了那味道,但是这时候,还是不得不装模作样地说上两句的。
可惜尔侥来的太不是时候,她才张开嘴,尔侥就从窗户那里蹿了进来,秦攸宁就知道抿了抿嘴,作罢。
“既然是有求于我,特意邀我而来,却连门都不留一扇,这待客之道,若是让你们秦家的人知道了,定是要气的从地下爬上来的。”尔侥还没有坐下,就已经讽刺开了,对于自己要翻窗才能进来的事情,很是不满。
“怎么会,房门并未关上,尔阁主就是不敲门,这随手一推,也就开了。”秦攸宁反唇相讥道,尔侥说她没有待客之道,她就说尔侥本来就是一个不守礼的。
“看不出来,秦小姐居然这么了解我。”尔侥那又粗又浓的眉毛为微挑起,嘴角挂着一抹邪笑,模样好不狂肆,“不过,秦小姐不是一直都看不上我,不想和我扯上什么关系的吗,今天怎么就找上我了?”
尔侥称呼秦攸宁为秦小姐,不是攸宁小姐,也不是秦六小姐,这称呼就代表他认定的是秦攸宁身体里那一半灵修秦家的血,也代表,这一半血是秦攸宁能拿出来和他谈判的价码。
没有继续和尔侥在嘴皮子功夫上一较高下,秦攸宁翻过一个茶杯,主动而客气地给尔侥斟了一杯茶,还仔仔细细地将茶杯送到了尔侥的面前,左手微微抬高示意,“尔阁主大驾光临,我也招待不了什么好茶,真是失礼,不过还是请阁主屈尊喝一口,润润嗓子吧。”
“嗬,若这还不是好茶,那我千金阁大半的粗茶,可都要卖不出去了。”尔侥没有喝,光是嗅了嗅问道,垂下眼看了眼茶汤,就抚着眉嗤笑了起来。
“货物能不能卖出去,看的可不是它的品质,我相信,以尔阁主的才智,就是最末等的茶叶渣子,也能以顶尖茶芽的价格卖出去。”秦攸宁也不知道是夸赞,还是讽刺地说道,也不知道为何,每每秦攸宁和尔侥相遇,两人之间的气氛总是这么争锋相对。
就连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也能让他们两个人争论起来,可偏偏,这两人还一副我从不与你一般见识的高傲姿态,分外不觉他们的样子,其实幼稚的很。
“承蒙秦小姐夸奖,若是尔某没有这等本事,今日被秦小姐请来帮忙的,就也不会是尔某了。秦小姐还请直说吧,你的打算。”尔侥眼皮一翻,斜睨了秦攸宁一眼,以着一副不甚在意的态度说道。
“难得尔阁主居然也这般的直来直去了,那我也就直说了,我想请尔阁主帮忙做一件事,但这件事却不单只是为了我自己。”秦攸宁看着被尔侥一下拨到了一边的茶杯,略觉可惜地摇了摇头,算起自己这杯已经有些凉意的花茶,小小地抿了一口,惬意地感受着拿在舌尖弥漫开的清雅花香。
“哦?难道秦小姐还是为了尔某不成。”尔侥那抚着眉毛的手指一顿,瞬间大笑了起来,露出两排异常洁白的牙齿来。
不过秦攸宁看着这个大大的微笑,不但没有感觉出一点有如阳光般的温暖来,反而从那两排牙上,感觉出了一股骇人的森然来。
相由心生,相由心生。
秦攸宁默念着,不怪她想岔,实在是尔侥的长相太富有侵略性,说话也不怎么好听,关键是每次他笑的时候,总感觉他笑的意味深长。就好像在他的笑容之下,隐藏着一把捅向你心脏的快刀似的,一旦被那笑容迷惑,就会有丧命的危险。
“当然,若不是此事也与尔阁主有关,我也是不好意思请尔阁主帮忙的。不知道尔阁主可知道,净灵宗?”秦攸宁终于把正事提了起来,她问着,眼神肃然,不含一点玩笑的意味。
“天和城附近一个小有名气的宗派,以阵法发家,多是帮人抓抓鬼魅什么的,没什么大能耐。哦,对了,那净灵宗的宗主,目前就住在秦家吧,怎么,那位宗主做了什么对你不利的事情了?”尔侥蹙了蹙眉,好一番回忆才记起了净灵宗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说完还顺带着做了一番推测。
“没错,那柳宗主,哦,准确地来说,是净灵宗的上一位宗主,他知道我母亲的身份。”秦攸宁言简意赅地说道,她只陈述了这么一件事情,至于她在脑子里推断的种种有可能会对她不利的事情,只字不提。
但这已经足够了。
就如之前尔侥砸主动说破秦攸宁灵修秦家的身份时,提过的那样,他和秦攸宁一样,也与那些那些灵修界的世家大族有仇,而且,他还想透过秦攸宁和秦家结盟。
可见,秦家对于尔侥来讲,就是一颗颇为重要的暗棋,他既有意结交,必不会轻易放弃。而对于意图曝光了这枚暗器,或是想毁了这枚暗棋的人,尔侥也定然不会放过了。
“秦唯?灵修秦家?”尔侥飞速地问出了两个词,秦攸宁皆点头加以肯定,于是,尔侥沉默了一下,“你想要我怎么做。”
“我想让净灵宗彻底地闭上嘴巴,他们不该知道这件事,也不该让我知道,他们知道这件事。”秦攸宁无比冷酷地说道,“不过净灵宗这宗派,再怎么小,也是一个开山立派的宗门,弟子必不会少,而且他们平素做的,也算是造福百姓的好事。我们不能陡然将其灭了,否则必定会有隐患,所以要请尔阁主在净灵宗的宗门附近,以及京都中,散布一些流言。”
“看不出来,你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娃,居然这么狠的,想灭了人家一整个宗门!”尔侥似是没有想到,秦攸宁一开口,就是全灭,不免对秦攸宁多看了几眼。
秦攸宁被尔侥这样直白的话给噎了一下,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气势瞬间收拢,“尔阁主的话,我怎么就听不懂呢,我可不相信尔阁主不知道,你不杀对方,对方就会杀了你的道理。而且,我已经很是清楚地让人去查过了,这净灵宗也并不像它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好,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鬼魅,他们暗地里也冤枉并杀害了不少无辜的人。我此举,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尔侥看着秦攸宁这装模作样的样子,失笑着说道:“装不了狠,就别装了,这世上想为自己的良心不安找一个慰藉的,可不止你一个,说出来总比那些道貌岸然来的不无耻一些。不过你居然能找出这样勉强的理由来,看来小女孩到底还是小女孩啊。”
“如果尔阁主愿意花大力气,将这些人关到你我的大仇得报之日,那也就不必用这样狠毒的法子了。”秦攸宁的脸一僵,有一种心事被看破的羞愤感,不由得就嚷嚷了起来,“不然,尔阁主还有什么好主意吗?”
“主意?秦小姐的主意当然已经是最好的了,要换做我,可没那个心思去管那些人是不是无辜。”尔侥冷笑了两声,眼中尽是玩味,似乎真的就没有把那些人命放在眼中一般,“不过,尔某倒是担心,秦小姐日后会不会过河拆桥,用同样狠毒的手段,灭了我的千金阁呢?”
“尔阁主真是在说笑了,莫不是尔阁主觉得,这世上还有千金阁探听不到的消息不成,我可是一直都以为,没有人敢和千金阁作对的呢。”秦攸宁晃了晃手中的杯子,立即冷静了下来,心中警铃大作。
秦攸宁从不敢只凭着几面之缘,就去判定一个人的性格和想法,越是身居高位的人,他表现出来的,就越是和本身的一切截然相反。
就是按着之前短暂的几次相处来看,尔侥此人,有过自信嚣张、目空一切的样子,有过喜怒不定、霸道护短的样子,也有过狠厉莫名的样子。虽然无论怎么变,尔侥的骨子都透着一种狂傲之感,但是秦攸宁依旧不敢相信,这就是尔侥。
因为在尔侥提出要和秦家结盟的想法后,秦攸宁就让月牙去查过一些事情。
既然是要当盟友,那总得知己知彼吧,自己看不透,就只能去探听一些主流的消息了。不过人云亦云不可信,看图说话不可有,所以秦攸宁要的,是一些实打实发生了的事情。
这其中,就有着在千金阁飞速崛起的那些年,发生过的不少灭门惨案,其中包括了五个雄霸一方的权势家族,十数个俗世中的灵修家族或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