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和初一这两个人,在稚龄的时候就已经被皇后娘娘择选而出,送到了当时尚在襁褓中的八皇子身边,可以说是最早跟在八王爷身边的贴身护卫了。
所以,他们二人与八王爷的默契,远不是后来陆陆续续增添进来的护卫可以相比的。
而他们二人对八王爷的了解,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比对自己还要了解的深刻!就是八王爷的一个皱眉,他们也能够很快就反应过来,八王爷到底是在烦恼,还是心情不好,亦或是肚子饿了。
他们根本就用不着思索的时间,所以也正是因为这样,十五和初一才会一只警惕秦攸宁。
一来,是因为秦攸宁身上总有看不透的秘密在,二来,则是和八王爷一样,出于对国师大人预言的顾虑。三来,也是最紧要的一个原因,就是秦攸宁太能牵动八王爷的情绪了。
都说皇宫是天下最富贵享乐的地方,这话说的没错,只是少说了一半,皇宫也是天底下最吃人的地方。
哪怕生父是万人之上的皇帝,哪怕生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哪怕亲兄长是位居东宫的太子殿下,八王爷的日子也并没有因为这样的出身而好过。相反地,正是因为这样的出身,他的日子才越发难过,在封王以前,八皇子尚住在宫中之时,每时每刻都被杀机所环绕。
因为,后宫的女人想要后位,也想要把自己的儿子推上太子之位,可她们斗不过势力根深蒂固的皇后,也斗不过已经懂得四两拨千斤的太子。
所以到了最后,八皇子就成了他们的箭靶子,也成了他们发泄怨气的对象。也说不清到底是八王爷早慧,还是被这样的境况逼得不得不快速成长,十五和初一两人,只在最初来到八王爷身边的那两年,才看到过八王爷最真实的一面。因为在第一次被御医从生死关头救回来后,八王爷的脸上就多出了一副面具。
这么些年来,十五和初一一直以为,只有等到太子殿下登基,八王爷离开皇宫这个漩涡以后,才有可能变回曾经还提时的样子。
可世事就是这么难料,一个边境小城小门小户里,不受宠的庶出小姐,居然三番五次地让八王爷他笑的不能自已?对于这种变数,初一视而不见,十五却一直提心吊胆地放心不下,哪怕今天早上的时候接到八王爷的指示时,他也还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难料的是,自打脸面的事情来的也是这么快,从秦攸宁对妙香的态度上,十五突然就释然了。吾之蜜糖,彼之砒霜,既然现在八王爷觉得好玩,那他为什么一定要做让八王爷不开心的事呢?不管是用什么样的理由,打着什么样的名号,都不可以。
“秦小姐,您刚刚可是在问,有哪些人是要被带去京都受审?”十五难得地在办正事的时候出了神,结果就是导致秦攸宁的话一闪而过,他却只抓住了一个话尾。
“没错,圣旨上说的是一干人等,具体带哪些人,其实都是八王爷的主意吧!”秦攸宁虽然被关在囚车里,但八王爷的确是没有太亏待她,才坐下没多久,就是护卫送来了蒲垫和水壶。此时秦攸宁正一边给自己倒了一大碗水,一边重复着之前的问题。
“回秦小姐的话,所谓一干人等,就是王爷在急奏上所写的一切涉案之人,也就是除却秦家奴仆的所有人。”十五先是想了一下,觉得这件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等会儿囚车到了府外,秦攸宁也是能自己都看见的,于是也就一五一十地都说了。
可秦攸宁却觉得很意外。
除却秦家奴仆,这意思也就等于是说,秦家所有身份上称得上是主子的,全部要被押解到京都受审!而秦攸宁就只是粗略地算了算,少说就有三四十人,要是再加上那些庶出的庶出,姨娘贵妾的,怎么的,也得有大半百吧!
这么多人,都要押解到京都的话,这得在路上耗费多少时间啊?
秦攸宁抬起头,看了看有些毒辣的太阳,虽说是夏末了,但是“秋老虎”可不是白来的称呼,这是要遭多少罪啊,她又得什么时候才能去到混沌宗啊!要是错过了混沌宗招收弟子的时间,秦攸宁已经可以料想,未来的日子会是多么的丰富精彩。
不过秦攸宁的这点忧虑,在她看到秦家的其他人之后,就全部消失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秦攸宁也回味过来,十五说八王爷特地给她的安排,到底是有多特地了。同样大小的囚车,秦攸宁一个人坐着,不仅有喝的,还有八王爷的贴身护卫守在旁边。相比之下,余下的九辆囚车里,情况可就没这么好了,七八个人挤得没有一点空隙,连弯个腿都做不到,更别说一旁那些护卫冷漠无视的态度了。
“这不公平,凭什么秦攸宁这个小贱人能这么舒服,一个连自己爹都不认的人,难道还有理了不成!”
“不孝的孽障,你和畜生有什么区别,你说,这么急着和我们撇开关系,是不是这一切都是你做的!混蛋,你居然诬陷我们,八王爷,这个出生才是罪人,我们可都是清白的,您要抓,就应该把她抓去皇上面前!”
“哼,二叔你说的没错,之前还故意设局,在秦淼妹妹的及笄宴上弄什么滴血验亲,现在却又这么急地撇干净关系,真是一棵墙头。像你这样的人,要是还活在这世上,那就是要害更多的人,你该死,你去死!”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在一番比较之下,秦攸宁心里最后的一点不舒服也风消云散了,甚至还对八王爷生出了一点感激之情来。而相对的,秦家人本就因为未知生出的恐惧、和拥挤而来的烦躁,因为这么以比较,也更甚了。
他们叫嚣着,怒吼着,说的话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秦攸宁背对着秦家人,也不回头,只故意地用小指头挖了挖耳朵,放在嘴前轻轻一吹,然后就双手环胸,闭上眼睛靠在了身后的栏杆上假寐起来。
“都省省力气吧,瞎嚷嚷什么呢!圣上会彻查此事的,但凡有罪的一个都逃不了,而没罪的,圣上也绝不会冤枉,还是你们觉得你们比圣上还能耐?”突然,一把粗狂的声音横插进来,只把秦家人都给吼住了。
“还有,你们家的这点子破事,这城里随便找个人问问就能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也别说出来丢人显现了,本将军听着都替你们觉得臊。”自称将军的人,都不用想,也就是奉旨而来的镇西大将军了。
秦攸宁睁开眼睛扭头看去,只看到一个了侧面,身形魁梧,胡子拉碴的,坐在一批毛色油光发亮的枣红色大马上。身上那副一看就很是厚重的盔甲擦得亮晶晶的,背后背着一个大背囊,一左一右地插着两把大板斧。
很平常,也很不平常的两把大板斧,因为按理说,镇西大将军的身份,就是再怎么稀世的兵器也能得到,可偏偏这两把大板斧不仅长满了锈,斧刃上还遍满了口子,看起来钝的不行。
“小姑娘对本将军的斧子感兴趣?”镇西大将军的感觉极为敏锐,秦攸宁半睁开的眼睛只不过是在他背后的大板斧上停留地多了一个呼吸的时间,他那锐利的眼神就已经直直地盯住了秦攸宁。
“小女只是觉得,将军您护身的盔甲看起来那么爱护,为什么杀敌的兵器却这么不重视呢?”秦攸宁很是大胆地说道。
“哈哈哈,本将军还是第一次遇到你这样的小姑娘,看起来还真的不像是他们家的种,看来本将军要给圣上捎个信,请圣上再给你们验一验是不是血亲了!”镇西大将军下巴的肌肉微缩,带的那胡子也颤了颤,不过很快就大小了起来,“可惜了,你是个豆芽似的小姑娘,要不然本将军的这两把斧子就可以送给你了!”
送兵器,也有收徒的意思。
镇西大将军的这句话,不管是不是随便说说的而已,都让在场的人用奇异的目光审视起了秦攸宁。
只除了,驾着一匹雪白的羊形坐骑,晚镇西大将军一步而来的八王爷,“大将军慎言!您这话要是让父皇知道了,肯定又要拉着您下几晚上的棋了!”
“哼,行了,要不是太子殿下连夜来本将军的府上,本将军才不会来躺着一潭浑水,八王爷,您还是好好想想怎么一路平安地回到京都吧!”对于八王爷的笑意吟吟,大将军却是冷哼着一扯缰绳,就驭着马掉头离开了。
但是在离开之前,大将军还是特地地到了秦攸宁的囚车旁,用着一种既正经,也自嘲的语气,对着秦攸宁说道:“小姑娘,本将军现在还不能回京都去,不过镇西大将军府的正门,会为秦攸宁这个名字而开。要是你到时候平安无事,又想知道你好奇的答案,不妨来府中一趟,本将军相信,你绝不会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