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攸宁是在外头恢复了平静之后,才下的马车。
如果用八王爷的话来讲,那就是暴风雨已经过去,一切都可以回归风平浪静了。这话的大意就是,秦家人可以安安稳稳地度过之后这一段前往京都的路程了,而秦攸宁,也可以放心地把她的性命交给八王爷,然后只要安心地等着见国师一面就好。
只不过,放心?
秦攸宁不由得冷笑,她怎么可能会让一个并不信任的人,掌握住自己的弱点!秦攸宁不多言语地乖乖回到自己的囚车里,周围可以说是一片狼藉,虽然八王爷的护卫中也有受伤的,但都没有严重到伤及性命。
可以说是,看着就好像无比惨烈地经过了一场苦战,两方人马谁也没讨着好。要劫囚的虽然全身而退,却也没能就走一个人,这护卫们虽然没有让劫囚者得逞,但总结下来,却还是损失不小。
要说唯一讨着好的人,在这里估计就只有八王爷了。
“秦小姐,您的状态看起来似乎不是太好,等会儿到了驿站后,您是否也需要让医者瞧一瞧啊?”十五重新锁上了机关之后,就看着秦攸宁难看的脸色,问道。
“我这状态也就这样了,医者就是有滔天的本事也看不好,你要真是关心我,倒不如在到了驿站后,就将我和那些人远远地隔开。这都多少天了,本小姐可是一个好觉都没有睡过,这些人有本事用车轮战的方式来骚扰我,我倒是从没见过,他们有这么团结的时候!”秦攸宁心气不顺地说着,一时间是无差别地嘲讽攻击着,“要是早这么明事理,现在他们也不会被这么关着,照样还是天和城的土霸王呢!”
“属下听说,有一些人会因为休息的不好而情绪不稳,俗称起床气,而这起床气也还受到天气的影响,就比如近来这闷热的天气,也会让人的心绪躁动难以平静下来。”十五干咳了一声,垂下眼去,不再正眼去看秦攸宁的眼神,“属下今晚就在驿站给秦小姐挑一个安静些的好地方。”
“那就有劳十五护卫了。”秦攸宁盘腿坐下,囚车里已经被体贴地清理过了,里头重又变回了第一天从秦府离开时的样子。
其实这样倒番是比较好的。
毕竟这大热天的,晚上凉下来的时候有一床薄被垫垫还是舒服的,但是大中午的,秦攸宁就是把那薄被尽量叠的小小地塞在了一个角落,也还是看一眼就觉得对热。起初留下那薄被,为的就是气一气秦家人,可过了两天,气过了没用了,也就成了累赘了。
要不是为了不让秦家人反过来嘲笑她,她也不会一直忍着装出一副很喜欢那薄被的样子。所以现在,烧了也好,秦攸宁觉得有一个蒲垫坐坐也实在是已经很不错了。
都说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这一个晚上,在秦家人的呻吟中,初一又临时去多找了两个医者回来,终于,在把全部无病呻吟的秦家人都诊治了一遍后,所有的人都难得舒服地睡下了。
唯独,被远远安置在驿馆小天井里的秦攸宁,她侧躺在囚车里,因为囚车的大小限制而蜷缩着腿,枕在自己胳膊上的脑袋背对着两个负责看守她的护卫。
在囚车旁,有一口水井,秦攸宁的这个位置,正好能够看到那黑不溜秋的井壁和砖石缝隙间长着的青苔野草。也得亏是离得近,身后的护卫又在身旁插了两个火把来照明,要不秦攸宁可真是要两眼一抹黑了。
这就是十五给她找的好地方!
“小姐。”一片乌云被风吹过,遮住了本就没什么光亮的月亮,也同时吹灭了那两个火把。妙香在此时从黑暗中走出,旁若无人的走到了两个护卫身后,双手一挥,就将那两个正互相说着话的护卫给定住了。
“奴婢一看到小姐留下的讯号,就赶紧赶过来了,小姐您受苦了!”脚步轻轻地小跑到了囚车旁边,妙香低低地说着,秦攸宁虽然看不到她的连,却也从声音听出了满满的心疼。
“不碍事,这点苦头是必须要吃的,也好让我长长记性,别总力不能及地干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不过话说回来,我这里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马上就去处理了。”秦攸宁垫在脑袋下的手微动,撑在囚车上,就身子半支了起来。
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秦攸宁眯着眼,尽可能地找着方向,将自己的上半身倾靠过去。
这时,一小团光亮起,妙香及时地拿出了一个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用自己的袖子包着,只微微透出一点足够让秦攸宁看清附近的光亮来。
“你潜回秦府去,不要让任何人注意到地,把大长老随心斋里的那一潭黑水给……换了。”秦攸宁迟疑了一下,最后定了一个“换”字。
“奴婢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大长老随心斋里的那一潭水,似乎邪门的紧?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掉一潭水并不难,可难的是,那潭水究竟能不能被换掉。奴婢的意思是,既然小姐如此在意那潭子水,不如就直接毁了。”妙香的观念很是简单而粗暴。
“不到万不得已,没有其他法子的时候,我希望,你还是能把那潭水给换出来。而就算是最差的结果,你也还得灌一潭同样黑色的水进去,千万不要让人发现,随心斋的水被动过。”秦攸宁对与换水一说,其实并没有存太大的希望。
负责看守秦府的人说到底也是一个大将军,虽然现在已经年迈,但那一身战场上磨出来的直觉性和敏锐性,却是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淡化的。
加上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八王爷,在听秦夫人说了这样一件有趣的秘密后,也肯定不会只被动地等着秦夫人开口。他一定会有措施,而最直接地,就是在秦府里头找,所以妙香要注意防着的,不止是镇西大将军的人,还有八王爷的人。
所以,秦府里唯一不能有一丁点的变化的,就是那潭水。
换是最完美的办法,不仅不会被察觉到,还可以把这水掌控在秦攸宁自己的手中,找出其中的原因,不用再受到别人的威胁。而如果实在不行的话,那就只有在八王爷发现前,彻底地毁尸灭迹了。
“就算是奴婢找来九地宗的人帮忙,也没有关系吗?”妙香不由得多问了一句,只是几天没见,妙香却觉得,眼前的秦攸宁就好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一样。
“我所交给你的就是这么一件事情,你要如何办到,那就是你的事情了,我绝不会多管,也绝不会干涉。”秦攸宁笑了一下,“有方便不用的傻子,既然我都喜欢上慕卿辰,那总得相信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有帮上慕卿辰的本事吧。我之前说的那些话,你就当作没有听到过吧,以后,你觉得应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奴婢还以为,有生之年都看不到小姐您接纳九地宗了呢。小姐您放心,这件事情奴婢一定漂漂亮亮地给您办到,那潭水,绝对会一滴不露地,给您都换出来。”妙香忽而伤感,忽而又激动地说着。
一不注意,声音就大了起来,吓得她“嘶”地一声,连忙吐着舌头,闭上了嘴,“不过啊,小姐,这潭水奴婢只能给您搬到九地宗去了!”
秦攸宁想了想,也的确,现在除了九地宗,也根本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安全地存放这样一大潭潭水,“怎么,害怕我以后又反悔了,所以就想着把潭水搬到九地宗去,让我必须得去九地宗是不是?”
秦攸宁故意打趣地说道,然后在妙香有些急的样子下,正经了起来,“就放在你家宗主住的地方吧,也好让他能够睹物思人一番,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先拿几罐子的水给我。”
“是的,小姐。”妙香也认真地点了点头,“不过小姐,您在路上留下那样多的精神力,吸引蚂蚁顺着爬,留下‘紧急’二字给奴婢,只是为了这一件事情吗?奴婢瞧着那附近有打斗的痕迹,小姐您现在身无灵术的,有被关在这样一个无法施展的空间里,真的就不能让奴婢近近地跟着保护吗?”
“妙香,你最好的保护,就是尽快地把潭水给换出来,现在的这些都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那潭水才是致命的东西。”秦攸宁这话也不算夸大其词,她总觉得,朝廷的事情太复杂了,而她要是有把柄被八王爷抓着,就怎么都逃不开朝廷的纷争。
“奴婢记住了,还请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不辱使命,奴婢,这就告退了。”妙香说话间,就已经把夜明珠给收了起来,“奴婢在来之前,就已经在周围布下了独门的莲花散,只要是嗅到了莲花散的人,就会失去五感和知觉一段时间。小姐放心,就是醒过来了,他们也什么都不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