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风晴追了万都奸细一夜,未果,回了府中。
府中陆言川正一人坐在正厅之上,见屋外天光四溢,漆漆黑夜已然化作一片绚烂夺目的蓝天,左右不安,生怕沈风晴在外头又闹出什么风波来。
院中踱步几转,见心心念念之人归来,陆言川忙上前问候,却见沈风晴毫无疲惫之意,反倒是朝气十足,眼中那熊熊燃烧的狠意丝毫没有减退。
“不用问了,没有抓到!”沈风晴见陆言川过来,未等他开口,便先发话了。
陆言川见她神色不好,定是没有抓到那万都奸细而在生气,忙安慰道:“无妨,反正这万都奸细也跑不远了,不必急于一时。”
沈风晴斜眼一笑,道:“听闻大王就在柳都城中,此刻应当听闻此事了,你若是没有抓住这两个万都贼人,又如何向他交代?”
“今日之王不如先帝那般不分是非,还是很通情达理的。”陆言川解释道。
沈风晴不爱听这话,她对朝中王公贵族自来没有好映像,一言不合,便要走开。陆言川难得见沈风晴一次,见她又要离去,忙喊住了她:“风晴!”
“还有什么事?”沈风晴转身。
陆言川自然是没有什么多余的事,只是不想让她就这么走了,随口择来一个由头:“昨夜要不是你,我怕是已经没命了。”
“我在庵中算了一卦,知道你今日有难,便去找你了。”沈风晴不假思索。
陆言川听了,淡淡应了句:“哦。”转念又一想,不对啊!沈风晴这话中,分明是在生辞庵中时也常常把他挂在心上!陆言川想到此处,眼睛突然一亮,道:“你莫不是在生辞庵中日日为我算卦?”
沈风晴见他惊讶,却想看着一个傻子一般看着他。“你是我的夫君,我为你算卦有什么不对的吗?”
沈风晴自从来了柳都之后,便是一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模样。而陆言川与她自婚前从未相识,只是有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走到了一起。本以为这其中再无感情,陆言川虽对她很是上心,这样直白的关心,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沈风晴到底不是榆木脑袋,陆言川的情义她能感受到,只不过她从小便是这男儿样,不会说话,做什么都是直接了当。性格使然,她虽愿与陆言川合情,但一直都说不出那么矫情的话来。
今日她平平一句话,陆言川听了,心中却是另外一番滋味。
“风晴,不在府中多留几日吗?”陆言川不愿她走。
却见沈风晴双眉一挑,显然不是很懂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本来就不准备离开城主府了。”
“那你方才说要走?”
“只是不想看你,想去再去找找那两个万都奸细。”沈风晴无奈道。
陆言川听了,心中大喜。看来这城主府中日后再也不会冷清清的了,沈风晴虽然平日里没大没小没轻没重,或许还会把这府中整得鸡飞狗跳,但她能留下来,陆言川就是高兴。
沈风晴见陆言川傻傻的笑,也不知道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有点无话可说,淡淡道:“那我走了!”便飞天而去了。
再等陆言川醒过神来,那眼前之人早已无踪无影了,只得摇摇头,笑着叹了口气,朝正厅里走去了。话说昨日里也不知唐栖梧和韩流双二人去哪了,怎得一夜未归?
不过君王之事到底是他管不上的,陆言川也便不再多想此事了。
然而,在这府中,还有一人与他想着同样的问题,便是此时此刻正趴在桌子上把玩着手中的银刃的清芙。
昨夜里一下子又发生了好多事情,古桥、纸鹤、乌篷船、水台。不过这些事,唯有那纸鹤是与她息息相关的。清芙很是逃避这纸鹤一事,自然而然,想到最多的就是那古桥上的二人了。她琢磨着,这两人应当是要成了吧。
想到此处,她不免想出门探个究竟。说走就走,晨曦微凉,清芙加了件轻衫,便朝外头去了。还未走到门处,却见心中所想那二人徐徐而来了。
清芙见那二人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隐隐之间脸上泛着淡淡的红,心道:这两人真狡猾,分明是有戏了,还要这样藏着掖着。想罢,她便大摇大摆上前走去了,却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似是偶遇般寒暄道:“大王!韩姑娘!”
韩流双一见清芙,心中突然悬起一颗石头。唐栖梧虽说清芙十分赞成他们在一块,但此时此刻见到清芙那张毫无察觉的脸,她心中还是有些许内疚。三人并排到了一起,韩流双淡漠寒暄一番后,说了句:“我去看看巧儿。”便走了。
倒有几分落荒而逃的嫌疑。
清芙看着那匆匆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扑哧一笑。
唐栖梧疑惑:“笑什么?”
“大王别以为臣妾不知道,昨日那古桥上一幕臣妾可是看的清清楚楚。”清芙转头,一双狡黠的眼睛盯着唐栖梧。
唐栖梧讪讪一笑:“原来你都看到了…”
“那后来如何了?快些与臣妾讲讲!”清芙很想知道他们离了人群之后发生了些什么。
唐栖梧思量许久,缓缓道:“本王也说不清楚。本王问她愿不愿意与本王一同去王宫,她仿佛答应了,又仿佛没有答应…”
清芙没想到得到这个模模糊糊的答案,瞬时感觉被浇了一盆子冷水,一下子没了兴致,脸上的笑也垮了下来。唐栖梧自知扫兴,赔笑几分,轻声问道:“昨夜里你去看了那曼洛柳青舞吧?感觉如何?”
听他问起,清芙打了一个激灵,忙道:“大王,说起这昨夜里上水台一事,很是奇怪。”
“如何?”
清芙遍把昨夜里发生的事一字不漏地全讲给唐栖梧听了。
他们讲话期间,韩流双已然到了韩巧儿的屋中,却见那小人儿还在呼呼大睡,心道,定是昨夜里玩得晚了。于是也没忍心打搅她,转身就要走。
刚刚转身,一素衣女子站在她身后。
这女子穿着不俗,不像是府中下人,眉眼之间尚还有几分英气,虽在素衣之下,也是微风潇洒。韩流双不知此人是谁,她从未见过这人,只当是城主府中新来的客人,颔首示意遍要走开。
擦肩之时,却闻那女子厉声喊到:“站住!”
沈风晴刚想到府中转转,便见到韩流双悄无声息进了屋,不过多时,又悄无声息出来了。此人她不认识,而且这女子一身红装,虽然面容姣好,近看了却能看见这神色中淡淡的倦气,发饰也早已不整齐了。不像是起了早床的人,反倒是像一夜未眠之人。
她正值神经敏感之时,见到韩流双这陌生人,她心中生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这女子或许与万都奸细有关。
想罢,便要试探一番。一口将此人叫住,抬手便要开打。
韩流双虽不知道此人为何突然之间将她叫住,刚想回一句:“何事?”话还未说出来,却见那人有了出招的意思,很是奇怪。
沈风晴徒手砍人,只为试探,不愿伤人。韩流双见招拆招,一一挡了下来。
几番过招后,沈风晴见此人武功与她不相上下,心中那份疑惑更是大了几分。她问道:“你竟会武功!到底是何人?”
韩流双莫名其妙,反问道:“你又是何人?”
两人都不肯退让,僵持不已。这分分秒秒流逝而过,却见原来匆匆忙忙过来了一个身影,口中叫唤道:“风晴,快住手!”
能直呼城主夫人其名的还能有何人?自然是陆言川了。
方才那屋前二人交手时被一丫鬟撞见了,那丫鬟一看,见是许久不回府的夫人和那韩姑娘打起来了,忙跌跌撞撞赶去告诉了陆言川,陆言川知道自己夫人的分量,却不知道韩流双也有如此好的身手,急急忙忙跑过来,见这二人安然无恙,心中虽放心,倒也小小吃了一惊。
陆言川拉开这两人,从中解释了一番。这两人才知道,原来对方不是什么坏人。
“原来是城主夫人,流双失礼了。”韩流双微微鞠躬,算是道歉。
沈风晴见此人无害,放下心中那桩心思,一下子对这身手不错的年轻女子大为喜爱:“你这身手很是不错啊!”
“哪里,不如夫人的半分之一。”韩流双客气道。
沈风晴见韩流双客客气气,有些不悦,看了身旁的陆言川一眼,便拉了韩流双,道:“我们去那亭中说说话,你别来扫兴。”
说罢,她便拉着韩流双走了,一边走,一边还道:“你我都是江湖中人,眼下没了那循规蹈矩的芝麻官,你大可不必这么拘谨。我自进了柳都以来,便很少过问江湖之事了,你可来说给我听听。”
两人坐在亭中,倒也不尴尬了,沈风晴又个性豪爽,方才她们两过招之事,像是从未发生过一般了。
韩流双道:“我在杨城中时,也是日日呆在真毒堂中修炼,鲜少过问江湖之事,只怕是知道的还不如夫人多。”
“原来如此,”沈风晴一笑过之,“韩姑娘为保杨城安危身去丽京,我很是佩服啊!我沈风晴尚还不为人妻之时,也是路见不平便将袖一扫多人,平生最爱冤直有报!韩姑娘此番作为,来日也是必然会被上天回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