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说完话,就见沈风晴飞似的往西边看台奔了去。
西边看台上的看客见沈风晴风风火火而来,忙停了打骂声,规规矩矩坐在看台上,瞬时和谐一片。
“方才听闻有人喊道这里有万都奸细?”沈风晴单刀直入。
本等着她发火的看客们一下子摸不着头脑了,又纷纷吵了起来,
“我可没说过这样的话,是不是你说的?”
“什么万都奸细?听都没听过啊!我们城中来了奸细啦?”
“不知道诶……”
“……”
沈风晴听着他们的话,心中出了小小的疑惑。方才那人喊的是发现了万都的奸细,可这普通百姓怎么会想到万都的奸细上面去呢?就算这万都的奸细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也定然认不出来。
若是这样,方才那话就是那万都奸细自己喊的了!此刻自己应当是中了他的计谋,沈风晴看着这西边的看客们,眼中突然出现了少有的惊慌失措,忽然之间,她像是领悟了什么,急忙朝东边看台上看去了。
果不其然,东边看台上飞跃着两个黑影,正朝街道上疾步而去。
只是这东西两边看来隔着些距离,中间又隔着人山人海,纵是沈风晴此刻发现了这两个人,也追不上去了!
东边街道上,飞奔着的唐斩墨对安君语抛去一个媚眼,笑嘻嘻道:“怎么样?我这注意不错吧!”
“这太过侥幸了,若不是那城主夫人去了西边,我们怕是跑不掉了。”
“不会的,我知道她一定会去西边的。”
安君语疑惑,问道:“你怎敢如此确定?”
唐斩墨顽皮一笑,很是有刺激过后的轻松:“不告诉你。”
两人一边飞奔,一边嬉闹,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马蹄之声,暗道不好——那城主领兵而来了!
“斩墨,我们先去躲一躲!”“好。”
说罢,两人便匿藏在了街边的灌木之中。此刻正是夜最黑的时候,这街上又没什么光火,那匆匆赶去水台边的陆言川自然是没有看到他们,就这么马不停蹄地从他们身边路过了。
沈风晴撇下那群不明所以的看客,一路追了过来,却不见了那两人的踪影,只见到了迎面而来的陆言川。
“风晴,你怎么在这里,那万都的……”
陆言川半路看到本应该在水台处的沈风晴,心中很是纳闷,话问到一半,却被他这结发之妻给打断了:“不必去了,那两人给跑了!”
“跑了?”陆言川不敢听到自己说的话,他深知沈风晴的武功,这天底下竟然能有人从她的收下逃走,实在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沈风晴一双桃花眼微瞪,朝陆言川道:“你下马来,去安抚那些水台边上的百姓吧,这府兵交给我,我就不信,抓不住那区区两个万都奸细!”
既然夫人都发话了,陆言川哪有敢不听的道理,问这世间,他真正怕过谁?唯有这沈风晴一人了。
陆言川忙下了马,让出位来。便见沈风晴轻轻一跃上了马,她高声对那身后的府兵喝到:“召集全城军队!封锁柳都!”
这她模样很是有巾帼英雄之模范,陆言川见了却只在心中暗暗祈祷到:夫人啊,你可千万别乱来啊……
沈风晴自己拿准了主意,风风火火地走了。陆言川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在悄无声息的夜色之中,舒展了眉头,抬头一笑,转身去了那水台处。
柳都这一夜,很是不太平。
只不过,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进不了那古桥之上倾心一吻的人的耳中了。
唐栖梧和韩流双两人沉默这围着长生河走了许久,见那天上的明月与黑云缠绕了一番又一番,才停在了河流的尽头,坐在那青枯河畔上,聊了起来。
“双儿。”
“嗯?”
唐栖梧有些话在肚子憋了很久了,眼下正是能说的时候,他却突然之间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双儿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月染双眉,唐栖梧明目皓齿,别样动人。
此番景色太过煽情,韩流双低眉浅笑,道:“自然记得,那时我本是要去就垂星的,那时……蓝莲还在呢……”
“双儿,以后纵是没了蓝莲,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陪伴着你。”唐栖梧与韩流双并排坐着,他担心韩流双又想起那些往事,微微皱了眉。
却见韩流双早已走出了那阴霾,莞尔一笑,道:“唐兄之言,我自然相信。”
荒岸冷汀,落叶坠红泥,微风轻荡,烟水蹁跹起,佛耳萦香衣。唐栖梧难免触景生情,下意识对着近处另一双清澈的眸子,恳声道:“双儿,我今日吻你,你懂我的意思吗?”
他这般直白,韩流双哪有不懂的道理。方才两人走了一路,韩流双也想了一路。唐栖梧对他有情,那她对唐栖梧呢?韩流双想到那日在灵蛇观里与蓝莲嬉闹的场面,犹记得蓝莲骂中带笑,问她是不是爱上了唐栖梧。
从第一次在那军营之中的惊鸿一瞥,杨花树下两人互说心思,再到君臣无别,以唐兄称他,直到后来见他与清芙二人恩爱时心中陡然生出的失落。韩流双想到了许多往事,许多许多。
月色之下,她几次偷偷打量着唐栖梧的面容,最后定了心——自己,确实爱上了此人。
韩流双细微抬眼,唐栖梧一双急不可耐的眼睛变浮现出来,心中暗自一笑,道:“我与唐兄的心意,应是一样的吧。”
“真的吗?”唐栖梧听她这样回答,激动地抱住了眼前的人,在她耳边轻声道:“你这几日好疏离我,我还以为你是厌恶于我。”
“像唐兄这样的人,不会有人厌恶的。”韩流双笑道。
唐栖梧想到朝廷中那些老臣们,心中不太赞同韩流双话,但到底没有说出来。他不想打破现在的这个气氛,这个拥抱,实在来之不易。
“双儿,等我们回了丽京,我就带你回王宫,封你做我的王妃。”
韩流双听了这句话,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垂下了眼,不做回答。
唐栖梧等了许久,却不见韩流双又半点反应,松开了她的身子,把她抓到面前,问道:“怎么啦?双儿是不愿意吗?”
韩流双一双眸子变得有些淡,在月色下,显得冷清清的,唐栖梧看了,心中着急。却闻韩流双幽幽道:“唐兄,我只有一个问题。”
“何事?你说!”
韩流双像是很难开口,斟酌几分后,才道:“你准备拿王妃怎么?”
“芙儿?”唐栖梧听到这个问题,眉头舒展开来,本以为韩流双对他还有什么不满,本想到是因为芙儿啊。他轻轻一笑,道:“你可知,芙儿一直在暗中撮合我们二人?”
“当真如此?”韩流双惊讶道。
唐栖梧点点头,眼下这唯一的问题都解决了,那韩流双接下来就是答应他,与他一同回丽京,住进王宫之中。
可韩流双却低头笑着说了句:“虽然如此,双儿还是不能答应唐兄。”
“为什么?!”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唐栖梧措手不及。
韩流双看着他的焦急面容,有些说不出话了。她想起那日晨里陆言川与她说的一番话,心中隐隐担心,却又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些什么,但是她的自觉告诉着她,接下来的路,不会平静。若是她真的进了唐栖梧的后宫,只会更糟。
“双儿不愿呆在那王宫之中,唐兄又能舍弃王位与我远走高飞吗?”
她知道,唐栖梧不能,所以她故意这么说了一句。
唐栖梧果然被她问的不能开口,脸上的表情很是难看,但他眼下知道了韩流双心中是有着他的,一时间,各种情绪蜂拥而至,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想着,韩流双本就是江湖中的女子,自己这么一说也是有些荒唐,自己要把她关在那四角高墙里,她肯定是不会愿意的吧。
可唐栖梧心中仍旧希望,韩流双能答应他。
“双儿,我自然是不能舍弃这王位的。此事我们暂且放下,等回了丽京再说好不好?”
“嗯,”韩流双点点头,“去了再说吧。”
不能在一起又如何,眼下已经知道心意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君子之交淡如水,唐栖梧是君子,韩流双也是,只不过韩流双身在江湖之中,更能体会到这句话中的逍遥。
见她这么说,唐栖梧又轻轻拥住了她。他把肩移过来,让韩流双把头靠上去,自己却抬头看了看天上那一轮明月,这细细观赏中,才发现,原来天上不只是明月,还有些星辰寥落而驻。
他突然想起半月之前还在杨城之时见到的那一颗杨树,那树上的一句情诗倒是很适景。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韩流双听了,微微一惊,随之又一笑而过。“这句话,应当是双儿赠予唐兄才是。双儿是星,微乎其微,唐兄如月,光落九州。”
唐栖梧想不到这随口而来的一首诗竟让韩流双说出了这样难得的情话,瞬时嘴角微杨,抬头抚摸那肩上之人的发丝。
两人就这样,在这长生河畔呆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的晨曦冉冉而起,才发觉,与君相坐,纵是带着困意,也可彻夜长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