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者堂中正有人闹事。唐栖梧等人在外边进不去,只能听见医馆外的人议论纷纷。
“没想到这医馆中又死人了,你看那乔阿婆哭的,唉……”
“她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悲痛欲绝。只不过,我倒是觉得她不该怪这大夫的,城中的瘟疫不知死了多少人,这大夫自己生命都不堪忍受,哪里还顾得上她家里的人?!”
“这倒也是,我看啊,他们那群染了病的人,就应当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烤烤火得了,何必还来看这个病,迟早啊,都是要去西天的事。”
清芙顺着韩流双的建议安安静静站在一旁听了这么多,也算有些眉目了。看来这医馆今日人多是因为有人闹事,百姓全都过来看热闹了,还真是不凑巧,偏偏对上了这个时候。那闹事的人叫乔阿婆,依照说话之人对她的描述,应当是一个年迈的良家妇女,家中的日子也是不太好过,唯一的儿子也是死在了瘟疫之中,实在可怜。那老人心中不甘,把这罪状都怪到了治病的大夫身上,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幕。
清芙见那两人说的火热,轻声插言问道:“这位大哥,这堂中医生医死了人,为何你们都不进去帮那阿婆讲讲理呢?”
那男子扭头朝清芙一看,见这人貌美,又笑得谄媚,便放下口头上的话,对清芙道:“唉,姑娘应该不是城中之人吧,你是不知道,这城中发了瘟疫,简直不留人活路。你看那街上的人,别见他们脸上都是红彤彤的精神的很,实际上啊,都是染了瘟疫的人。这两天还能出来溜达溜达,等过不了多久啊,就要被冻死啦。这乔阿婆的儿子染了瘟疫,治不好的,不能怪大夫,要怪啊,只能怪自己命不好。”
“原来如此,那这仁者堂中的大夫也染了瘟疫吗?”
那人摇摇头,道:“听闻这仁者堂的大夫被高人赠予了一颗绝世神丹。可治百病,这瘟疫是万万影响不到他的。不过姑娘,这飞龙城早已封城多时了,你是如何进得来的?”
清芙一笑:“这事可不能告诉大哥。”
“既然姑娘有本事进来,必然也有本事出去。我劝姑娘还是早早出城吧,别染了瘟疫,害了自己!”那男子见清芙转身,也不就此打住,继续在她身后说着话。
两人之间的对话被韩流双听的一清二楚,见清芙转身,两人相视一看,神情又变的凝重,却未说一句话。而她们两都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丝诡异——这个医馆里的大夫有问题!
正愁没有头绪,突然出来这么一人,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韩流双走向刚才和清芙说话的那名男子,对他道:“你不是想知道我们是如何进城的吗?那便告诉你吧。我们都是城主特地请来解决城中瘟疫的人,今日前来仁者堂,也是城主的意思。”
那男子抬眼看了看韩流双,面露怀疑之色,心道:这女子美虽美,但是这话语间也太冷淡了。
韩流双又道:“你速速前去告知那医馆中的大夫,让他出来迎接我等,说不定等此事完了,我们将你之所为告知城主,城主还会对你有所赏赐。”
世间之人,大多见钱眼开,这人也不例外,听了韩流双的话,脑中便什么也没有了,竟想着那日后的好处。他便要转身挤过人群进去医馆之中,韩流双忙嘱咐道:“除了堂中大夫,万不可向他人说出我等的身份!”
那人听了点点头,有继续朝人群中去了。
这招果然行得通,过了不到一会儿,那大夫便从医馆中出来了。群众见大夫出门,忙让出一条道来,韩流双这才看清了那大夫的长相。这人瘦瘦弱弱,身形和韩汀余很是相似,在人群中,格外有一种清骨之感。那传话的男子就猥琐走在他身边引路,笑得极为贪婪。
韩流双见这两人就要走到跟前来了,便拉上清芙躲在了唐栖梧身后,小声对他道:“唐兄,胡说八道,还是要看你了。”
唐栖梧方才一路跟来都没有说话,见清芙和韩流双两人与人搭话也是沉默不语。他心中一直想着韩流双那双好不在乎的表情,有些难受,也以为韩流双在生他的气。这下韩流双喊他“唐兄”,像是突然之间在他心中点了一盏明灯一样,一下子把所有的阴郁思想都驱散了,唐栖梧感受着身后之人细小的动作,释然笑了笑,道:“那是自然。”
只见那大夫走着走着,身后的医馆中还传出十分凄凉的哭声:“我的儿啊!你还我的儿来!”那大夫听了这话,脸上又顺时难堪几分,低着个头,躲避着周围人的目光,缓缓走到了唐栖梧的跟前,道:“高某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恕罪!”
“这不就是来远迎了吗?高大夫不必在意他人眼光,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唐栖梧扶正了这大夫的身子,正色直言。
那大夫微微一惊,抬起头,见那群众都看着自己,又忙低下了头,道:“高某谢过大人,只是人言可畏,高某心中……唉。”
“先生不必叫我大人,我们虽是章大人派来帮助飞龙百姓渡过瘟疫一劫,但是本身是没有一官半职的,高先生唤我唐公子便是,”唐栖梧转身将身后之人让了出来,继续道,“这位是清芙,这位是韩流双,这个孩子唤做巧儿。”
几人各自行了礼,那大夫道:“那请各位随我进去吧,只是那阿婆哭的厉害,高某现在一时也劝她不住,你们想做什么去做便是,无需管我二人之间的矛盾。”
清芙道:“乔阿婆一事我们都知道了,错不在高先生,只是这阿婆突然丧子,难免情绪不稳,高先生别太往心里去就好。”
“哪里的话。”
说着,四人便随着大夫进了医馆。进门一看,地上果然有一老者俯身痛哭。这乔阿婆见有人进来了,哭得更厉害了,很有人来疯的意思。那门外的百姓见她这样,也难免咋舌道:“乔阿婆,你儿子死了,我们心中也不好受,可你在人家大夫家闹些什么,自高先生来了我们飞龙城,那一次不是药到病除,救人无数?你家二郎这次先去,确实不是高先生的错啊!”
那老人沙哑着嗓子,咆哮道:“就是这人,害死了我的儿子。我儿子身强体壮,怎么会就这么死去呢?我不信!不信!”
韩巧儿见她难过成这样,心生不忍,很是替她难过。她过去想要扶起那老人,手刚刚碰到乔阿婆的背,就被用力打开,这老人心中此刻已是剑走偏锋,极端无比,哪里还会考虑其他人的感受。不过,就算被打了,韩巧儿倒也没有生气,反而蹲下身子,在乔阿婆身边轻声说到:“阿婆,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太难过了,节哀顺变吧!”
乔阿婆一听,竟然是个小女孩的身音,抬头一看,看到韩巧儿的脸红彤彤的可爱至极,哭的更猛了:“我儿子才那么年轻,不该阿,不该是!这天地间这么多人,为何偏偏死的是他?”
巧儿又靠近她几分,轻轻拂了拂她因为痛哭而颤抖的后背,这一次,她没有被打。韩巧儿觉得,这乔阿婆或许是冷静了一些,便慢慢伸出了双手,把那干枯瘦小的身体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我孩子和你差不多大……想到我刚见到他时,他才那么点大,小小一个被人丢在大街上,转眼间竟然过去这么多年了。日子苦,过的难,好不容易长这么大了,却……苍天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强子还那么小!”
韩巧儿诧异,轻声问道:“阿婆,您儿子是你捡来的啊?”
乔阿婆渐渐止住了哭声,点点头:“强子虽然是我捡来的,但是他孝顺极了,长的也好,周围的邻居啊,都很喜欢他。”
“阿婆,强子看到你为了他哭成这样,心中一定很难过的。他在天上,也定不会好过。”韩巧儿安慰道。乔阿婆听了她的话,像是好了许多,不再大吵大闹了。韩巧儿又道:“阿婆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会解决这次的瘟疫的,您的孩子在天之灵,也一定可以安息。”
“真的吗?”
“真的,我们天人可厉害了,这世上还没有她解决不了的事呢!”
韩流双见这一老一小两人之间很是和谐,也不好打扰他们,正好那乔阿婆不闹了,他们也好去看看这医馆中到底是怎么样了。
那大夫道:“在下姓高,单名一个洁字,家父给我取这个名字,就是希望我为人高洁,不行苟且之事,这乔阿婆的儿子,我也很难过,也是真的是无计可施。这医馆中来看瘟疫的倒也不是她儿子一人,之前来了些,都死了。还好我们医馆偏僻,这里人相对少,染上瘟疫的人也少,倒也没有出什么大问题。”
唐栖梧看了看四周,问道:“高先生,这医馆中就只有你一个人为人治病吗?”
高洁道:“这里人本就少,来看病的人向来不多,平日里也就只有我和两个抓药的伙计,倒也忙的过来。这不,瘟疫来了,我们当大夫的自然是消息最为灵通,那两个家伙知道后,便卷着铺盖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