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人可知是飞龙城中的瘟疫何种瘟疫?”唐栖梧问道。
陆言川摇摇头:“回大王的话,暂时还不知。不过正是不知,才觉可怕。”
“既然如此,本王更要前去一探究竟了。飞龙子民正值病痛磨难之中,本王作为一国之君,哪里有避而退之的道理?”一股正气晃过唐栖梧的鼻尖。
“大王且不可意气用事啊,万一染上了瘟疫,那可就不好了。”陆言川看唐栖梧铮铮然,好言相劝到。
他说的固然是没有错,唐栖梧堂堂一国之君,若是在这瘟疫中不幸丢了性命,只怕不只是飞龙城,整个唐古都是要卷入一片动荡之中。
唐栖梧面犯难色,他欲乘风去往飞龙看看百姓模样,可偏又碍于这身子尊贵,不仅仅属于他,更属于整个唐古,不能去。
心中正掂量之时,却闻清芙说道:“怕什么?臣妾自通医理,去了飞龙定会保大王平安。再若不行,还有韩姐姐。韩姐姐玄学无双,更懂这些其难杂症,说不定去了飞龙还能救那城中子民与水火之中呢。”
唐栖梧听她这么说,转眼看向韩流双,只见那人不可捉摸淡漠一笑,突然之间,只觉柳暗花明又一村了。问道,“你看如何?”
众人的目光随着他的话落到韩流双身上,等着她的答复。
韩流双轻笑道:“何乐而不为呢?”
她笑的自信,陆言川看着心里却发慌。官场中人向来如此,凡事都给自己留个余地。这场瘟疫如何陆言川知道的并不多,他方才寥寥几语并未把这飞龙城中的模样完完全全说出来,也怕是自己说得多了,又与事实不符,落下口实。
可他那日见了受难猎户家的情形,心中便觉得这瘟疫来势汹汹,很是慎人。陆言川有心阻拦唐栖梧前去送死,纵是再在这柳都中责骂他几日都好。可他看那几人毫不畏惧、志在必得的样子,一时间意识到,这人应是留不住了。
“既然韩姑娘精通此道,微臣也不好再多言了。不过眼下飞龙城中既然危险,微臣无论如何还是要叮嘱大王几句的。”
唐栖梧心道,就算这陆言川再要唠叨,也是最后一次吧,这次不如发发慈悲赏他个脸,让他好好啰嗦。“你说。”
只见陆言川理了理思绪,道:“柳都与飞龙城相比为邻,长生河也是一贯而致,眼下这柳都中人除了那猎户一家遭了瘟疫毒害再无他人蒙难,想必这瘟疫是进不了河水之中的。大王既要前行,不如选河道,虽然慢上几分,但是却安全许多。”
这话与唐栖梧心中所想大相径庭,倒让他暗中吃了一惊,原来这陆言川也不是一个尽会唠唠叨叨的人啊!他笑道:“陆大人所言在理。本王就走水路吧。你下去吩咐下,让下面的人准备准备,明日就起程吧。”
“是。”陆言川应到,便要转身离去。
韩流双却突然拦住了他:“慢着。”
陆言川不知她所为何意,呆站在原地,等着她说话。然而不只是陆言川,唐栖梧和清芙也不理解韩流双突然之间为何又喊住了陆言川,很是纳闷。
韩流双对着一双双疑惑的眸子,正色道:“大王,飞龙城中爆发瘟疫,我们既然知情,便不能丝毫不做准备,眼下应多多收集一些清毒排气的药丸,以备不时之需,若是正被瘟疫赶上了,也不至于在那飞龙城中手足无措。”
原来如此。唐栖梧点点头,又对陆言川吩咐道:“这事也要劳烦陆大人用心去办了。”
陆言川又露出他平日里最擅长的虚伪笑容,客气道:“能为大王效劳是微臣的荣幸。”说完,他双袖一甩,少见的潇潇洒洒出了门。
唐栖梧看他豪迈离去的背影,心道:陆言川这次的笑,也许,不是假的吧。
“大王,芙儿。”陆言川刚走,韩流双便叫住了这两人。
清芙纳闷,问道:“韩姐姐又有什么事啊?”
只见韩流双从胸口处拿出两支小药瓶,递给唐栖梧和清芙,两人一人一支。“这药不多,我还只剩下一瓶,等下给巧儿。你们定要好好保管这药,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要乱用。”
唐栖梧看着手中那细细长长的晶莹小瓶,只觉得这东西虽看着其貌不扬,但是却金贵无比,心中十分爱惜。他暗自道,这药是韩流双送给他的第一样东西,他就算到了万不得已之时,也是不会用的。他舍不得。
“姐姐,这是什么药啊?”清芙打开瓶口,抖出一粒药丸,只见鲜红一点,从未见过。
韩流双看着她手中那小小一点红,道:“这药没有名字,世上唯有我一人可以炼制,我也没有给它取什么名字。”
“世上唯有姐姐一人可学吗?”清芙看着抬头对着韩流双,笑道,“这药既然这么珍贵,怎么能没有名字呢?不如芙儿来给它取一个。姐姐,这丹药最重要的药材是哪一味?”
这药形状与那日韩流双离开杨城时赠予韩汀余的一样,自然是同一种药。既是同一丹药,不必多说,其中最重要的药材便是韩流双的血了。韩流双本有意回避这个问题,却不料清芙阴差阳错的问了起来,不得不回答了。
“是我的……血。”韩流双淡淡到。
这话一出,厅中另外两人顿时悄无声息了。厅外雅雀欢声笑语,垂柳迎风漂浮,偌大的蓝天映照草木之上,院中假山瘦石嶙峋,别有生机。相比之下,院中无声无息的气氛更显几分尴尬了。
唐栖梧听到这里,心中很是一惊,看着这手中小小的药瓶,眼中蓦然生出一丝银光,只这手中的小东西的分量顿时沉重无比。
清芙也是一愣,她万万没有想到,这药丸的材料竟然是韩流双的血,难怪这颜色通红,血色逼人。她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偷偷看了唐栖梧几眼,见那人眼中满是心疼,一下子觉得自己好蠢,问出这么不该问的问题来。
无奈,她只得绞尽脑汁来挽救这个场面。过了一会儿,她才假做轻松,刻意笑道:“原来是这么珍贵的药,芙儿一定要好好珍惜。至于这名字,芙儿还是不要取了,这药应如韩姐姐一样有着一股仙气,若是取了凡尘名字,倒是有些俗气了……”
她却不知,自己这语气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样自然,反而僵硬的很。
唐栖梧听了,再也忍不住,终于出了声音:“双儿……以后不要再炼制这种药了。”
韩流双看着他那双充满柔情的眸子,也不责怪他一时间说错了话,竟在清芙面前叫她“双儿”,而是笑着点了点头。
一时间,这城主府宁静清冷的大厅中暖意融融,丝毫不如那院中的垂柳,在风吹雨打之中,一片一片落着叶子,分外凄清。
转眼便到了夜间,经过白天里的几番周折,唐栖梧等人都好好睡了一觉。唯有一直在休息的韩巧儿,睡醒后,便分外精神,各个房门前窥探一番,却只见那群人都已入眠。韩巧儿在城主府中转来转去,却是无聊的很。这府中竟然没有一个能和她说上话的人,韩巧儿看着那院中花草,又看看那些忙忙碌碌的府中奴仆,顿时只觉得自己很是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倒有几分孤芳自赏的味道。
而后不久,沈风晴回来了,见到那院中呆呆蹲这一个小女孩,有些奇怪,便过去看了看。结果瞟了几眼,这人她并不认识。这倒不怪她,她在府中时,韩巧儿睡着,她不在府中时,那韩巧儿又活蹦乱跳,两人并无见面之缘,自然不认识。
“你是谁啊?”沈风晴问到。
韩巧儿抬眼,这人她不认识。看其模样,通身的素装打扮,实在是不像有地位的人,心道,这人应该是府中管事的婢女吧。本见这人看着还有些许英气,还有些害怕,此刻细想,又不那么可怕了。韩巧儿便壮了胆子,站起来反问到:“你竟然不知道我是谁?”
沈风晴向来威风,见她之人,要不就是畏惧,要不就是敬佩,而这孩子,竟然还敢这样和她说话,真是有些意思。她便又重复问到:“你到底是谁?不说,我可就打人了。”
打人?韩巧儿心中冷笑,脸上的嘲讽也多了几分。“我看你是新来的奴婢吧?我在这城主府中也住了几日了,你竟然不知道?”
“新来的奴婢?笑话,我哪一点看起来像下人了?”沈风晴正色,不怒自威。
韩巧儿被她这幅模样小小吓了一下,这人原来不是府中的下人吗?那她是谁?难不成,自己又在这不知不觉中犯了错?这一下,她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哦?怎么不说话了?怕了?”沈风晴瞧着孩子不说话,笑到。
她心中有些小小的得意,这世上之人果然大多都是畏惧她的。她却不知道,自己这样和一个年轻人较劲,却有些像个真正的孩子了。
不过,也许,沈风晴日日夜夜习武,在那荒山旷野素雅清庵中吸取日夜精华,说不定就真的没有长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