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我说的不是真的?”唐斩墨问道。
韩流双垂眼,莞尔一笑,不作回答。
哦……是我忘记了,”唐斩墨看着眼前的女子,猛然生出两句诗来,“柳都有佳人,遗世而独立。方才被这群不识趣的人搅了雅兴,这才记起来昨夜在古桥之上,在下与姑娘是定了情的。方才听你们对话,姑娘是姓韩?那叫何名呢?”
定了情?唐栖梧顿时感觉自己头上长了一颗小绿草。
“你刚刚说什么?定了情?”
“没错啊,我送了韩姑娘一枚玉佩,方才说到了啊。韩姑娘既然没有回绝,自然算是定了情!”唐斩墨见唐栖梧眼中突生的焦急,忽然之间好像明白了什么事情。
唐栖梧转过身看向韩流双,却见韩流双不可捉摸的笑了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韩流双见他急不可耐的样子,才缓缓道:“我与这人之间,毫无瓜葛。”
她一字一字都咬的重,唐栖梧听了,才敢放下心来。既然韩流双说没有,那便是没有了,而且,那玉佩他已经丢到了长生河中了,管他定什么情,只当灰飞烟灭了。
“韩姑娘这么说可就伤我的心了。”唐斩墨故作瘪嘴状。
“你闭嘴!”唐栖梧转头厌恶说道,“你与这人恩恩爱爱便好,千万不要打她的主意,不然本王诛你九族。”
“那王兄可不把你自己都给杀了?”唐斩墨哈哈而道。
“陆言川!”唐斩墨吩咐道,“你把这两人都给本王放了吧,速速让他们滚出柳都,本王看着心烦!”
陆言川看着唐栖梧那张怒不可遏的脸,急忙道:“是是是。微臣这就去办。”
“今日这里发生的事,谁都不准向外头提到半个字!”唐栖梧说完这话,便气冲冲的走了出去。
其他人也都跟着一同出去了,只留下沈风晴一人还在暗房之中与那两“万都奸细”大眼瞪小眼。她好不容易抓住的这两个奸细,难道就要这样放走了吗?那唐斩墨身为公子,命好,暂且不说,那另外一个呢?那人是真正的万都奸细啊!难道也要放走吗?真不知道这大王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沈风晴嫌弃地看了那地上鼻青脸肿的人一眼,有些无奈,转身就走了。
前脚刚踏出暗房,就闻身后传来欠揍的声音。“大姐,既然这样,那我有空再来找你玩哦!”
这小子!算了算了,沈风晴按下心中的怒火,去找陆言川了。
暗房中,安君语见这几人都走去了,自己也再无性命之忧了,再细想方才发生的事情,唐斩墨的所作所为,着实又让他感动了一番。
“斩墨,下次再这样,你一定要先走,不要管我。”
唐斩墨轻声吹了吹口哨,漫不经心道:“才不呢。安君语,我好歹救了你一命,你连句感谢的话都不说,却说这些话来扫兴,太没劲了啊!”
看他的俏皮模样,安君语忍不住笑了。是啊,换做是他,他也绝对不可能抛下唐斩墨一人走掉的。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有生之年,有幸遇见。
“与斩墨在一起,仿佛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事克服不了的了。”
唐斩墨得意一笑,道:“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我是谁。”
安君语失笑,他真不知,为何世上会有像唐斩墨这样仿佛可以看淡一切,仿佛能与风雨共舞的风流人物。遥想当初见他之时,心中只觉这人如玉石一般充满灵性,在绚烂夺目的蓝天之下,看似飘飘荡荡无安身之所,实则是冗光换了妍媸,他还是潇洒在这天地之间。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安君语第一眼便觉得这人行侠仗义金戈铁马铮铮然气度,相知相遇如此之久,成了高山流水的知音,实在是他一生中最大的幸运。
“斩墨,方才你说的那话,可当真?”
唐斩墨惊愕转头看向他,两人心有灵犀一点通。安君语所指,便是他方才出言不逊的断袖之癖。
他眨了眨眼,又回到了平时的一番嬉笑,“若安兄愿做我身下之人,我倒是无所谓啊。”
这话中,半真半假,多有推迟。安君语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忙装出一副豪爽模样,笑道:“你这小子!”
有些话,是不能说破的,若是说破,只怕是要从此天涯不相干了。
外边,韩流双追上前面的步履匆匆的背影,见唐栖梧一脸的正气,笑道:“唐兄分明就是要放了他,为何还要拐弯抹角的和他吵架,故意装作生气的才放走他呢?”
“你知道我是装的?”唐栖梧惊讶道。
韩流双泰然自若,“我一眼就瞧出来了。”
“双儿是如何看出来的?”
“我也说不出,就觉得,唐兄当时的模样就是装出来的。”韩流双摸了摸下巴。
唐栖梧听了,不经意笑了。世界上懂他的人,果然就是眼前之人。
这时,清芙匆匆赶过来了,一边踹着气,一边叫唤道,“你们慢点走啊,我都追不上了。”
韩流双看她满头大汗,眉目之间有些虚气,伸出手搭在她的肩上,帮她扶好了身子。清芙本决定体中悄无声息正在流逝些什么东西,眼下被韩流双一碰,那东西一下子都定格下来,瞬时感觉整个人清爽无比。
“暗房中阴气重,芙儿不能多呆,这下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
清芙诧异,韩流双方才叫她什么?芙儿?与那日夜中两人说好的正是一样。她叫她芙儿,她唤她姐姐。眼下韩流双这般自然而然地说出这两个字,是不是就算是真正答应了那个约定呢?
“姐姐?”清芙试探问道。
韩流双颔首一笑,很是迷人。清芙这才敢确定,昨夜里唐栖梧与韩流双一夜清游,把这所有隔阂都磨掉了。
三人心中皆是欢喜,言语欢笑之间,便回到了城主府。
过了不久,陆言川也回来了。唐栖梧问她事情办妥了没有,只见他点了点头,却还是有些犹犹豫豫。唐栖梧最烦他这幅模样,别人看着分明知道他有话要说,他却又迟迟不说,实在是想要急性子的人疯掉。
“你有话就说。”唐栖梧正色道。
陆言川见他面色不爽,干脆而道:“大王,还请借一步说话。”
“无妨,这里没有外人。韩姑娘和王妃都是自己人,你有话说了便是。”
“大王,方才微臣将二公子……那两个万都奸细放走之时,那人要我给大王带一句话,”说道此处,陆言川刻意压低了嗓子,可这大厅之中安安静静,虽是低音,厅中之人也是听的清清楚楚,“那人说,要大王多多提防身边之人。”
身边之人?何人?
唐栖梧心中琢磨一番,身边之人尽是可信之人,唐斩墨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不知为何,虽然唐斩墨这人平日嬉皮笑脸,又喜欢捉弄人,此刻唐栖梧却很相信他说的话,肯定着唐斩墨这话是为了他好,不是害他。
只不过这眼前之人,说来实在虚无缥缈,模棱两可。唐栖梧想着,这事记在心中便好,日后再细细观察,看看唐斩墨所说之人到底为何人。
他便面不改色道:“本王知道了。”
只不过,他身后的两个女子听了这话,可就不这么想了。
清芙心中最为害怕,她本排除了唐斩墨知道她是万都棋子的可能,如今又冒出这样一句话来,她不得不再重新去审视一下这人了。说不定不只是他,这周边之人,也有知道这个秘密的。
清芙睁大眼睛看了看这周围的人,看到唐栖梧那张不可辨析的面容时,只觉得这天地之间,仿佛是没有可信之人了,而她,却宛若一叶枯舟,飘荡在这沉沉浮浮之中,身不由已。
侧脸又一看,看到韩流双那双清澈无暇的眸子,清芙又不忍失笑。心道:怕是日后在那丽京中,唯有此人是可信了的吧。
她却不知,韩流双心中不比她好受半分。
韩流双自然也不知道这“身边之人”到底所指何人,但是心中细想,唐斩墨这几日与她接触最多,她本就是“新来的”,嫌疑自然最大。说不定,唐斩墨便是有意这么一说,把矛头指向她。
她心中慌张,但又不敢表露出来。她担心,自己这么一慌,让唐栖梧看到的了,那便是无罪也成了又罪,跳进长生河里也洗不清了。
“陆大人,眼看王妃的病就要好了,这城中的万都奸细也有了着落,本王想着,也是到了离城的日子了。”唐栖梧道。
好不容易可以送走着尊大佛,作为城主本应开心。陆言川也面露担忧之色,“大王还是过些日子离城的好。”
“为何?”
“大王继续北上,必然途经飞龙城。眼下飞龙城中正闹着瘟疫,大王不易前行。”
唐栖梧一惊,瘟疫!那还真是有些可怕了。
“何种瘟疫?”
陆言川徐徐而道:“前几日,柳都边城一家猎户病了,本以为只是染了风寒,却不料如何治都治不了,且那病蔓延不快不慢,杀人于无形之中,不过多日,那猎户全家人都死尽了。这才知道,是染上了瘟疫。细而探之,原是那猎户出城打猎,走到两城交接之处,遇到死人,染了病。几日不见,却见那飞龙城中的人个个都病了。微臣便将城门封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