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斩墨这一声“王兄”喊的确切、狠毒。唐栖梧像是没有了思绪一般,目光一下子变得有些散漫,过了许久,才轻轻喊了句:“斩墨……”
其他人听了,除韩流双之外,皆是一愣。
唐古先帝仅有二子,其一为当今大王唐栖梧,另外一个这时此刻这大王口中说的“唐斩墨。”传闻这唐斩墨是天降神子,可谓神童矣。
三岁会诗,四岁舞剑,十岁未到,眉眼中便有了帝王之相。只可惜,天妒英才,这人活了不过冠帽之时,便得了痢疾,悄然离世了。
于是唐古便只剩下唐栖梧一个公子,自然也就成了现在的大王。外人原先总爱道如今的唐古大王是生来命好,捡了漏,若是那唐斩墨还在世间,只怕唐古现在是另一番天地了。而后,又见唐古日益兴盛,唐栖梧在位两年之中,国力昌盛,这世人也自然纷纷闭了嘴。
如今却道,这人还活着?!
清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蹲下身子,努力要看清那人相貌如何,却只见那人脸上一片血红,难以分辨面容。
无独有偶,唐斩墨未出唐古王宫时,清芙早已进了王宫。唐斩墨年幼,那时清芙也还小,两人在后庭之中曾有过几面之缘。而后,唐斩墨还未出离王宫,对那王位很是志在必得,便对这周围的一举一动极为刻意,清芙以万都国的公主身份进来,他自然很是提防。却不料,出了王宫,以浪子身份自居之时,恰好碰到了知音安君语。
两人相谈甚欢,日夜久之,各自了解了各自身份,细细说来,才知道,原来这清芙竟然是万都一直放在唐古王宫中的一颗棋子。唐斩墨无意再回首,自然不愿意在管这些闲事。这唐古会因为这女子变得如何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俗话道,红颜祸水,若是唐古真的大乱了,也只是唐栖梧自己沉迷美色罢了。
昨日夜里他听闻安君语说在这柳都城中见到了清芙,心中便想见见这潜藏得如此之好的万都公主了。眼下清芙极力对着他看,他自然没有不搭理的道理。唐斩墨回过眼,一双眸子里带着玩味,静静看着清芙,有些阴森森。
“芙妃,好久不见。不知你是否还有万都公主的小脾气呢?”
清芙听到这话,忙站起来,脸上一片惊愕。这脸或许是分不清了,但这种话,除了唐斩墨没有人再能说的出了。
她进了唐古王宫后,很是想念在万都的生活。那时候她虽然只是一个婢女,但是却也有着公主般的待遇,心中又无烦恼,自然快活无比。她本性不算是洒脱之人,这唐古中除了唐栖梧,竟然没有一个能和她说上话的人。
一日阴雨绵绵,清芙独自一人在院中,见这天人略烦,便拿院中花草出气。这一幕恰好被前去寻唐栖梧的唐斩墨见了,他便嘲讽而道:“这万都来的公主脾气就是大,竟然连这些小花小草都不放过。”
这句话,怕是清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因为后来这话传便了各宫之中,别人都说她是个心性不稳极易暴怒的人,一时间清芙的名声在王宫之中极差。
唐栖梧看着那张漫不经心打量着周围的一点一滴的脸,慢慢调理好了心态。
“没想到,几年不见,你竟然从唐古公子变成了万都的奸细,真是可笑!”
唐斩墨斜起嘴角,淡漠一笑:“那又如何?”
衣领被揪起,唐栖梧一双眸子里尽是愤怒,他发出低沉的声音:“本王不管你为何现在还活着,不过本王奉劝你还是好好说话,不要好不容易留下来的一条命又白白死在刀下!”
“王兄何必和我说这些呢?你要杀人,会先告诉别人吗?”唐斩墨突然挑起了右眉,一行清血从额头上慢慢留下来,“还是说,王兄这次,要大发慈悲放了我?”
“你猜对了,本王就是要放了你!”唐栖梧咬牙说道。话音刚落,他极其厌恶的看了唐斩墨一眼,又狠狠把他扔到地上,和安君语到了一起。
唐栖梧站起身,背对陆言川,冷冰冰问道:“陆大人,你可知,你抓住的到底是什么人?”
陆言川一惊,方才他听了那两人之间的对话,便知道了,这地上躺着的人是本已经死去了的唐古二公子,唐斩墨。他本疑惑,这唐斩墨如何成了万都奸细?莫不是自己抓错人了?心中本就担忧,此刻闻唐栖梧气语冷泠,暗叫不好。
“方才听大王之言,微臣抓的,仿佛是二公子唐斩墨。”既然是抓错人了,横竖都是一死,倒不如痛快些,自己大大方方道出来。
“胡说八道,你抓住的,分明是万都的奸细,只不过只抓到了一个。”唐栖梧转过身来。
这席话听的陆言川可谓莫名其妙,这大王为何突然之间又这么说话?
却见唐栖梧指了指唐斩墨身边的安君语,道:“把这人杀了就好了。另外一人,本就是已死之身,难不成还要他再死一次吗?”
陆言川这才明白了,原来这大王拐弯抹角说了这么多,就是想留那二公子一命。他虽不知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二公子如何流落到了宫外?大王与他之间又有何过节竟全然没有兄弟之情?不过这些怕都是些他不能知道的事情,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按照唐栖梧的意思,对外面宣布,自己只抓到了一个万都奸细。
其中留下唐斩墨一命,把这两条人命换成一条人命并非什么好办法,这事说出去了,难免会有人猜疑。只不过陆言川和唐栖梧都心知肚明,两人都没有说破,缘由只有一个,若是非要留下这条人命来,那么必然要多出一个替代品来。
即,要多死一人。
这是他们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唐栖梧!”身后的唐斩墨突然喊道。
“怎么?”
“你留我一命,所为何意?”
唐栖梧转身,冷眼看他,慢慢道:“留你一命,看你苟且偷生,在这两国之间来来往往,却只有看着本王高高在上的份。”
“哈哈哈,”唐斩墨突然迸发出诡异的笑声,“你放了我,我只会逍遥快活,哪会管你做什么大王不大王的?若真要看看你,也只是看你如何被朝中那群野狗们欺负!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唐栖梧被戳到痛处,气红了脸,忙转身对陆言川道:“这两人,不必审了,速速照本王说的话去做!”
“是。”陆言川听完吩咐,便要转身出去传达给下面的人。
这几人之中,清芙看了眼前之事不慌不忙,再没有之前的着急了。这两人她唯独认识唐斩墨,这唐斩墨是不是万都的奸细到不说,就算是了,一个唐古的公子,去了万都作为,自然会被查出个底细来,眼下既然留住他,自然是准备日后再用,不会给什么决定性的机密给他。清芙心道,自己这身份也算得上是绝顶机密了,唐斩墨无论如何都不会知道的。
至于另外两人,韩流双和沈风晴便是一头雾水了,她们两最先来的,却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毕竟是朝廷中的事,她们江湖之人了解不多也是自然。
不过沈风晴知道了一件事情——自己方才打的人是王子龙孙!!!
但是看那唐古大王对这弟弟这么狠毒,沈风晴心中琢磨一番,应当是没有什么事的。她要是出了什么事她自己倒是无所谓,但是若是牵连到了陆言川,她就有些舍不得了。
“站住!”唐斩墨突然发声道。
唐栖梧心烦,恶狠狠问到:“你是真不怕死吗?为何这脾气丝毫没有改!”
“我唐斩墨从来不怕死!”唐斩墨不屑道,“但是若你要杀他,你便也把我给杀了吧!”
唐栖梧看他侧头看着那另外一个奸细,这人一直都没有说话,既没有狡辩自己不是万都奸细,也没有出口骂人,而是一直静静待在那里,等着他的发落,唐栖梧心中突然觉得这人很有些问题。
他叫住了要走开的陆言川,走近安君语,踢了他几脚:“你叫什么名字?”
安君语抬头,眼中没有绝望,反而是释然,只是这释然中有种冰冷冷的意味。“你无须知道我的名字,我本来就不想再做这奸细, 你给个痛快便是。”
这话说的,很有几分江湖气,唐栖梧听了,却不喜欢。他重复道:“本王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说过,你无需知道,你只要留斩墨一命,便行。”
斩墨?这样称谓,看来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不一般。唐栖梧侧头对唐斩墨问道:“你与这人有何关系?”
只见唐斩墨玩味一笑,反问:“王兄可知道断袖之癖?”
“你!”没想到是这种关系,唐栖梧听了,有些生气,狠狠踢了他一脚。王家后人中怎么会生出个这样不伦不类的兔崽子?!
却见韩流双在一旁极其清淡说了一句:“你何必要捉弄你的王兄呢?”
昨夜在古桥之上的事她记得清清楚楚,这人不可能是喜欢男人的。韩流双细细看他神色,看那眼中小小的恶趣味,便知道这人是故意这么说的。唐栖梧本不是愚笨的人,自然应当看的出来的,眼下竟然听信了,还生起气来。
韩流双心中只生出一句话:关心则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