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小石垂着头跟在殷宁鹤的身后,语气中满是愧疚。“随便您怎么罚我都好,都怪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就……”
小石悔恨的简直想自己给自己来上一拳,怎么当时自己的脑子就不多转一个弯弯绕,殷宁鹤殷大人很明显对于诏安莫驹这件事上了十足的心,许久之前就在规划着这件事,就等着这一回把威山上的土匪给一网打尽,虽然小石不知道他们家殷大人身为一个大理寺少卿为什么一定要费尽心机的得到一个山匪,更不知道这个山匪除了有些小聪明之外还有什么特别的,像这样机敏的人到处都能寻的到,即便是殷宁鹤惜才,也没必要一定要找一个土匪出身的吧,这要是被什么有心人知道了,岂不是留下把柄,但小石只是知道殷大人吩咐下来的事情一定要完成罢了。
这下可好,原本自己还在担心是赵开把整件事情给搞砸,没想到哦,真正搞砸整件事情的竟然是他自己,难为了人家赵开刚才还在劝阻自己不要多管闲事,小石又是一阵悔恨,堂堂七尺男儿是又羞愧又恼怒。
殷宁鹤冷眼在看着小石一通自我批判,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看起来像是毫不在意一般的摆了摆手,可这下子却让小石的心情更加沉入谷底了,一般他们家以淡然陷入沉默的时候多半就是心情不那么好的时候,或者正在沉思什么,不管是哪一种对于刚刚搞砸了整件事情的小石来讲都不是个好事。
而跟在二人身后两米远的纪沉鱼和赵开兄妹二人却也是在窃窃私语着什么:
纪沉鱼用自己的纤纤玉指戳了戳赵开,问道:“刚才都发生什么了?”
纪沉鱼到现在都是感觉一头雾水的样子,她和殷宁鹤围着这个古镇散了散步,让赵开和小石先去找一个旅馆安顿下来,待他们回去之后就发现了那旅馆竟然出现了人命案子,殷宁鹤还一反常态的没有管这件事,而小石却又突然像是做错的什么事情的样子,唯唯诺诺的跟在了殷宁鹤的身后,两人也不知道正在说些什么,纪沉鱼本想着凑上前去听一听的,结果被胆小的表哥赵开绊住了手脚,纪沉鱼这边再是转念一想,若是殷宁鹤和小石正在说剿匪的事情,自己拖着赵开去听,就更跟赵开解释不清楚了。
赵开被纪沉鱼戳的哼哼唧唧了几声,却也并不躲开,摇头晃脑的说道;“我还糊涂着呢,殷大人的那个小跟班叫什么来着……”赵开呼噜了一把自己肥头大耳的脑壳,像是回忆起来的什么一般,继续说道:“叫小石,叫小石是吧,他真的有点奇奇怪怪的,说什么我们是富商,还给了那旅店老板好多钱!”赵开总觉得整件事都是稀里糊涂的,即便不是小石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他也觉得自己的表妹纪沉鱼也好像是瞒了自己什么事情一样,不过以赵开的小脑袋瓜,一时间却也想不明白,于是就把纪沉鱼的反常状态给自动归类到了因为她害羞自己揭穿了她和殷宁鹤的关系上面了。
赵开说话向来是颠三倒四,纪沉鱼却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小石在旅店的时候一定会对外宣称他们假扮的这个富商的身份,而整个一行人的队伍里,大家都有要假扮的身份,唯独只要赵开是被蒙在鼓中的,毕竟出发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赵开竟然会藏在马车之中,这一点让纪沉鱼是又羞又气又好笑,怪不得赵开和自己是表兄妹的关系,平日里看他们二人是天壤之别,可是关键时刻竟然想法做法是一模一样的。
纪沉鱼心中还正焦头烂额着要怎么给赵开解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呢,早知道当日在大街上被赵开撞见自己还没有离开王城的时候就跟他实话实话好了,纪沉鱼暗自悔恨,自己当初怎么就为了贪图那一时的轻松,不愿意跟赵开解释,就编造了一个谎言,任由着赵开去胡思乱想,结果现在需要一个接着一个的谎言去圆回来最初的谎言,如果赵开是她说什么就信什么也好,没想到赵开这脑子里面都不知道装的是什么东西,竟然朝着一个不可控制的方向划去了,纪沉鱼正要措辞着跟赵开解释解释,起码梳理出一些东西的时候,就听得赵开继续说道:
“表妹你是不知道哇,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不是碎银,是沉甸甸的银甸子!”赵开说这话的咬牙切齿的,时候眼睛简直要闪闪放光,活是一副掉进钱眼里的样子。
纪沉鱼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音,“亏你还自己标榜自己是挥金如土的富家公子哥,怎么这么没见过世面。我看你哪是挥金如土,你这活活是一副把银子都想镶嵌在肾上的样子!”
纪沉鱼在心中却也不觉得殷宁鹤吩咐小石这样的像是不是在花自家钱一样的的招摇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那个山匪打家劫舍的目标不正是富豪吗,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张扬些又能怎么吸引到山匪的目光呢?再说了殷宁鹤可不光是个朝廷当中的大理寺少卿,他还有一个身份是全国上下都赫赫有名的富商,当初都能出资资助皇家行宫的建设,出游一趟奢侈些的花费与资助皇家行宫相比只是洒洒水而已了吧。
赵开见纪沉鱼也是一副淡定的样子,直为纪沉鱼操心,他继续说道:“不是我没见过世面,只是觉得这一甸银子花的太过冤枉,有这一甸银子够在王城当中找个好一点的酒楼吃一顿的了,何况刚才那里又出了死人的事情,连银子都没给退!”
赵开也觉得替自己的表妹和未来的表妹夫忧心忡忡,虽然自己这未来的表妹夫是个朝廷中的大官,可也禁不住这么大手大脚的开销吧,赵开不知道的是他心目中自己认定的未来表妹夫其实经营着的副业比主业赚的多多了。
赵开:“哦对了,为什么小石要对旅店老板说自己是富商呀?”赵开一直没想通这件事,刚才旅店的老板说几位是官老爷的时候,小石非但不高兴,还恶狠狠的瞪了自己一眼,似乎自己如果再说话就能把自己的舌头拉出来砍掉一样,刚才没来得及问小石这是什么情况,就发现了死人的事,赵开感觉一阵恶寒,昨天才刚刚看到李公子的暴毙,今天就遇到了一个神秘人的惨死,难道殷宁鹤殷大人是死神,走到哪里都能遇到死人,其实他不是大理寺的少卿,是来收寿数已经到了的人性命的死神,赵开的思绪不禁开始朝着莫名其妙的地方飘去,在他的脑海之中已经默默的为殷宁鹤安排好了一个神神鬼鬼的身份,就差嘿嘿的乐出声来了。
纪沉鱼看着赵开的表情从疑惑竟然转到了开心,直觉得自家表哥是吃错药了。
纪沉鱼:“你懂什么,这是一早就谋划好的。”
赵开:“谋划什么?”他挠了挠头,“谋划着大手大脚?那岂不是招人惦记的吗?”赵开虽然比起同龄人愚钝一些,但也只是局限在考取功名做文章这一块,其实他脑子活泛的很,赵开也知道,出门在外这么招摇总归是不好,不过又很快为殷宁鹤的铺张行为找到了理由:身在大理寺少卿这样一个肥差上,总归有一些除去俸禄之外的意外之财,可有了钱却不能大手大脚的花,憋屈的久了自然就会报复性的消费,所以假借了富商的身份出来玩的时候才好这样跟洒水一样撒钱。
纪沉鱼:“还有,也不能叫殷大人是什么大人,他现在是富商郑宁!”纪沉鱼还没想好怎么跟赵开解释这件事,只好先告诉他不要到处瞎说。
可是没想到赵开的反应不是一连串的疑问就砸过来了,反而是带着一副我都懂的小表情点了点头。
纪沉鱼:“你不好奇为什么?”这回轮到纪沉鱼有些好奇了。
赵开得意的摆了摆手,刚刚他都自己把自己给劝服了,于是他说道:“那又有什么可好奇的,不就是你们家殷……郑宁不敢顶着朝廷命官的身份花钱嘛。”赵开笑了笑,恍然大悟般的说:“哦!我明白了,为什么在马车上他叫你夫人,肯定是平日里在王城中不敢这么放肆,换了个没人认识他的身份和地方就可以锁心所欲了。”赵开色眯眯的笑了起来,“想不到我未来的表妹夫是这么个孟浪之人,是在是会玩,会玩呀!”
纪沉鱼被他噎的说不出话来,想解释辩驳些什么,但赵开已经阴差阳错的接受了现在他们的新的身份,这也算是纪沉鱼要圆谎骗赵开,结果这个慌纪沉鱼还没圆回来呢,就被赵开自己给圆回来了。纪沉鱼转念一想,也就不打算解释了,随便赵开怎么误会吧,反正只要到时候威逼利诱他让他闭紧嘴巴就好,总比再从头到尾给他解释整件事要轻松的多。
说着说着竟然走到了这个镇子的衙门的门口,小石愣了一下,看了看府衙的大门,又看了看脸上没有什么异样表情的殷宁鹤,疑惑殷大人怎么停在这里了。
殷宁鹤:“愣这干什么,走,我们进去。”
小石:“进去?”
殷宁鹤点了点头,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了府衙,边走还边说道:“刚刚旅馆老板不是报官说要让府衙的人把那具尸体带走吗,正好,我们便来府衙一探究竟。”
小石这会子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自己千不该万不该在旅馆那样人来人往的地方表现出对探求那人死因的兴趣,像殷大人这样包青天再世一般的人又怎么会放过伸张正义的时候呢,只不过不能在大庭广众的地方,不然这富商的身份便会让人生出疑心来。
就在二人身后不远处溜溜达达跟着的纪沉鱼和赵开见他们就这么大步流星的进了府衙,也快步跟了上来。
府衙门口值守的侍卫却是差点没吓一跳,身在这僻静的古镇,虽然不算太繁华,但治安却是一顶一的好,许久没见过有人这么急匆匆的冲到府衙门口了,平日里他们这些侍卫也从没提着什么警惕的心,只是趁着太阳充足的时候在府衙门口晒晒太阳,等到换班的时间再悠悠闲闲的溜达着去喝上一壶茶,这日子一天天过的就是混一个俸禄,虽然不太多,但好在工作轻松。
侍卫定睛一看,这四个人当中三男一女,其中三个人穿着都是比较富贵浮夸的,喜好这种穿衣品味的多半是暴富的富商,还有一个人穿着粗布的衣服,或许是他们某一人的家丁。
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拦在了几个人前边,虽然这府衙的工作轻松,无非是帮着这镇子上的父老乡亲们解决解决家长里短的事情,许久都没见过大事了,可是府衙终究是府衙,不能什么闲杂人等都能往里闯,即便是来伸冤也得先容许他们进去跟县令大人汇报一声的。
侍卫:“诶诶诶!干什么的!”这话是冲着几人当中最有气质的殷宁鹤说的。
可殷宁鹤负手而立,一言不发,一旁穿着粗布衣服的小石上前一步,说道:“这是王城来的大人,要见你们县令!”
小石说的威风堂堂,声音却是压低了许多,生怕被什么人听了去。
侍卫上下打量了几人的衣着,面色上含笑:“王城来的大人?会穿成这样?”
小石却是嘘了一声,皱紧了眉头说道:“小点声,别张扬!”
小石这是有心要将功补过,如果这两个不开眼的侍卫再渣渣呜呜的说什么王城来的大人,那怕会在这个巴掌大的小镇给传开了。
可是在小侍卫的眼中,小石的这个举动却更像是表现出这几个人根本就是在说胡话的样子。
殷宁鹤却不紧不慢的掏出了令牌,在小侍卫面前晃了一下。
“这……”两个小侍卫犯了难,看着这一晃而过的令牌,确实是官方铸造的身份令牌,他们也曾见过大小官员们都有这么一块,心里便犯起了难,这令牌不是那么好私自仿造的,但如果诚心诚意想要仿造应该也不是没有办法,到底是要不要相信他们呢?
殷宁鹤却轻笑了一声,说道:“既然担心这令牌到底是真是假,还不如早早叫你们县令过来,他来了不就知道了。”
见两个小侍卫还是一副犹豫的样子,殷宁鹤继续说道:“冒充朝廷命官不是小罪责,如果你们县令来了之后发现我们几位并非是的话,大可以把我们直接抓紧牢笼之中,到时候传了错误消息给县令的罪责也不归在你们头上,全算在我们头上就好。”殷宁鹤说的坦坦荡荡,两个小侍卫又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一个小侍卫便跑进了府衙之内去汇报。
剩下来的那位只好尴尬的对着四人笑一笑。
过了不一会,就见那县令急匆匆的出来,看到殷宁鹤一行人先是一愣,脸色就变了,这几个人哪有什么王城中来的大官的气度,看这衣着打扮就不像,尤其那个跟在女人身边畏畏缩缩的小胖子,这气质一看就是个纨绔,这是喝多了还是吃撑了,竟然来府衙冒充朝廷命官。
县令满脸横肉,虽然也是吃的脑满肠肥的样子,但比起白白胖胖的赵开而言,却总多了几分生人勿近的疏离感,此刻县令也是焦头烂额,他已经四五十岁的年纪了,却还是个小县令,当朝有个规矩是地方官不能在当地超过十年,除非是圣上下旨钦定的那种,除此之外的地方上的官员们都要每隔几年换一个地方,生怕这地方官与百姓有了过于深厚的情谊,到时候会生事端。这县令年纪不小了,再没什么升官的机会,也没这种欲望了,只是想找个地方安安稳稳的混些俸禄,再过几年便光荣的告老还乡了,于是听说了这个古镇的治安很好,花费了不少的银子才塞钱换到了这里做县令,可是没想到上任还不到半年,这安生日子还没过够呢,今日就听说了有个旅馆竟然发生了离奇的杀人案,他这县令素来做的轻松,不仅在这里的半年当中没办过什么案子,就是在之前的那些任职的地方,也处理的都是东家长西家短的小事,一下子来了个杀人案,就足够让县令头痛的了,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杀人案派出去的人还没给个回复呢,又来了四个不知干嘛来的人,自称是朝廷命官。
县令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正扬起手要指使着侍卫把几个人赶走,就殷宁鹤是故技重施,又掏出了那一块可以证明他身份是大理寺少卿的身份令牌,这一回倒并不是一闪而过,而是叫那县令仔仔细细的看过了,这才收了起来,仍旧是负手而立的样子。
可县令看清了那令牌上的字,腿一软差点没坐下去,也幸亏了身边的小侍卫眼疾手快的搀扶了一把,才不至于在朝廷中来的命官面前丢人现眼了。
县令不光是腿软,冷汗也要下来了,还好刚才没说什么太出格的话,不然这会子不得官途不保,如果说在职期间遇到了个离奇的杀人案还不算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左不过到时候搪塞过去也就好了,但是如果得罪了朝廷上的人,别说还想继续混这县令的俸禄了,到时候自己连怎么死的恐怕都不知道。
于是县令的脸上忙堆起笑容,油腻腻的面容上满是堆笑起来的褶子,他恭恭敬敬的请四人进去,边请边吩咐着小侍卫赶紧上茶。
殷宁鹤却摆了摆手,说道:“茶就不必了,我这次来你们谁都不许张扬,如果张扬出去……”殷宁鹤的眼神看向见过自己身份令牌的县令和两个小侍卫,一阵寒光过去吓得三人皆是点头如捣蒜的保证道自己如果把几位大人的到访的消息说出去的话就会遭到天打五雷轰。
殷宁鹤看着几人的表现,满意的点点头。
赵开:“没想到我未来的表妹夫这么有威严!”
赵开伏在纪沉鱼的耳边悄声的感慨,心中却盘算开了到时候殷宁鹤真的成了自己的表妹夫之后自己能不能打着他的旗号出去威风威风,没想到却惹得纪沉鱼的一顿白眼。
纪沉鱼那个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生怕赵开这话被旁边的人听了去,如果只是他们兄妹二人在的时候,纪沉鱼倒也是懒得板正他的胡思乱想,但是当着这么多人说,难免叫人误会说是自己教赵开这么说的,到时候别人还得以为自己是心中爱慕殷宁鹤还是怎么样呢。
殷宁鹤:“听说,这镇子上发生了个命案?”
县令一听吓了一跳,这怎么这位大理寺的少卿大人消息这么灵通,赶忙点头哈腰的说道:“是,是有这么一回事,叫了几个仵作去了,估摸着这时间是快回来了。”
县令在心中暗自道自己怎么这么倒霉,这大理寺不是别的,专门掌管刑狱案件,论起来大理寺少卿就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县令恨的牙根痒痒,这人是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要在大理寺少卿路过他们这个小镇的时候死,,这不是诚心跟自己过不去。可是面色上却不敢表露出来什么,只是跟在殷宁鹤的身后,恭恭敬敬的拍着马屁:“大人您治理有方,我们这都许久没有发生过人命案子了,这不,这也是下官到这个小镇上任半年以来的第一桩。”
县令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您别说是下官上任以来了,就是再往前倒十年前也从来没出过这档子事情,这……这都是赶巧了,不过您放心,这事下官一定会处理好的,保证不留一点……”县令的唾沫横飞,本想说保证不留一点话柄,但是想到据说这位也是新上任不久的少卿大人铁面无私,于是这话都到嘴边上了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保证还百姓一个公平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