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军春节回家期间,还有一项重要活动,就是会见中原化纤的宋大炮,那个跟他有一块嫖娼一块分赃交情的老宋。他跟宋大炮连着喝了几场大酒,先后放翻了从宋总经理到中原化纤的办公室主任、销售处长等一连串的故交新知,他的名声大噪,中原化纤的干部中流传着南方集团老总孤身一人放翻中原化纤一帮人的传说。
业务上他也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宋大炮允诺他只要交百分之三十的定金,可以先给他一百吨比市场价格低百分之二十的产品,卖了钱再给中原公司,这一进一出每年他就可以赚一千多万。有心人对喝酒划分了四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甜言蜜语,第二个阶段是豪言壮语,第三个阶段是胡言乱语,第四个阶段是沉默不语,也就是说到了第四个阶段都翻了,倒了,啥话也不会说了。当时宋大炮已经让他灌到了豪言壮语阶段,搂着他的肩膀头对着他的耳朵吼叫:“小老弟,你说说,我是你老哥,你现在出息了,当了南方集团的总经理,跟我平级呀,你是我们北方机械公司磨练出来的人才,你说说,我老哥不支持你支持谁?你就放心大胆地干,有我老哥在后面撑着,你还怕啥?不就是几个钱么?政策不允许,要是政策允许,我直接划给你几百万有什么了不起的?”宋大炮不愧为大炮,对谁说话谁就会切身体会震耳欲聋是什么滋味,如今官作大了,没人敢当面叫他宋大炮,他的大炮却威力依旧,钱军让他的炮声轰得耳朵嗡嗡作响,又连着灌了他几杯,让他跨越了胡言乱语阶段,彻底放翻,眼看着他沉默不语了才算松了一口气。
他怕宋大炮酒桌上说话不算数,过后赖帐,第二天就追着从销售处长那里拿了合同,按照宋大炮酒桌上的承诺内容自己填好了之后,追到宋大炮家里逼着他签字,宋大炮宿醉未醒,喊着脑袋疼,东拉西扯不愿意签字,多亏宋大炮的老伴出面把他骂了一通,说大丈夫说话不算数连个老娘们都不如,宋大炮才算是苦着脸在那份合同上签了字。不过随即又提出了个附加条件:赶钱军走之前,再跟钱军喝一场,他就不相信闹不过钱军,钱军愉快接受了他的条件。捏着那份条件极为优惠的进货合同,钱军顿时有了底气,觉着腰杆子硬了许多,还没回滨海,就通过电话连着下了几道命令,逼着裴国光抓紧回款,准备过完春节就大干一场。昨天他接到裴国光的电话,裴国光有些炫耀地告诉他,他的股票出手了:“你猜猜我们赚了多少?”
他故意说:“赚什么赚?只要不赔个光我就谢天谢地了。”
他用裴国光的绰号赔个光跟裴国光开玩笑,裴国光平时最不愿意别人叫他赔个光,今天钱军这么说他不但没恼反而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告诉你,我从你那拿了五百万,回来的可是六百二十六万。”
他懵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连连追问:“你说清楚是多少?”
裴国光又重复了一遍,他才信了:“乖乖,这么好赚那今后我们啥也别干了,光炒股票就发了。”
裴国光立刻兜头浇了他一盆冰水:“这种事情只能偶尔为之,这一回还是我事先从朋友那里得到了点信息,不然哪能这么方便就赚。”
“那你再让你朋友透漏点消息么,赚了钱我们给他提成。”
“没下一回了,我那个朋友就因为对外泄漏消息人家查出来,抓了。”
他只好苦笑,值得庆幸的是,裴国光这个朋友提供的信息是真的,好赖赚了一百多万块。
机场的广播喇叭开始招呼他这个航班的人安检,宋大炮的司机前来送他。
“姜总,宋总让我转告你,他让你办的事情你抓紧点,千万别忘了。”快安检了,宋大炮的司机还唠唠叨叨地提醒他。宋大炮第二次跟他喝酒的时候,提出把他儿子调到南方集团来:“那个小子一直不安心在内地混,想到沿海经济发达地区闯闯,撒手让他自己闯我不放心,放到你那儿有你管着我就放心了。”
宋大炮说这话之前挺客气的说跟他商量事儿,话说出来却是不容推辞的指令,也许他用这种命令式的口气说话说惯了,也许他知道钱军不可能不答应他的要求,既为了过去长期在一起工作的交情,也为了眼前的经济利益。钱军还没有傻到在这个时候说实话的地步,马上满口答应,回去就办调令。尽管他知道宋大炮那个儿子是有名的傻公子,长了满身肥肉,话都说不明白,浑身上下只有一根筋:捞钱泡妞。有了钱就胡天黑地的乱花,动不动开了他爹的专车到处撒欢儿,到处拍着厚实的肉胸脯给人介绍自己的身份:我是中原化纤公司宋总的儿子。那个傻公子如果调到他手下,够他操心的。可是他不能不答应宋大炮,为了那上千万利润,为了用这上千万的利润给自己树立起绝对权威,宋大炮就是让他白养活自己的儿子,他也不能不答应。
过了安检,钱军兜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接通一听,是郜天明。
“姜总,想跟你通个电话真难呀。”
过春节期间,许多南方集团的人都打电话给他拜年,郜天明是他到南方集团后接触比较多的一个人,钱军自认为也挺抬举他,他却一直没有来过电话,钱军心里也曾经闪过这种念头:这人倒真挺节省,连个电话都舍不得打。
“有什么难的?你这不是打过来了吗?”
“你的电话号码是保密的,我在公司问了一圈,最后还是赔个光算是胆大,把你的电话告诉我了。”
“老唐就有我的电话,你问他么。”
“问了,人家说你的电话号码保密,他也不知道。”
糖三角不告诉郜天明他的电话号码实属正常,钱军明白糖三角这些人对郜天明重点防范,却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防范郜天明。
“没有别的事,”郜天明说:“我就是给你汇报一下,我负责追的那五十三万欠款昨天为止已经一分不少的全部到帐了。”
集团有一些过去的业务欠账,钱军委托郜天明在做好文秘党务工作的同时,组织清欠组的人打破责任界限,集中合力,一个个攻破,没想到这么快就弄回来五十多万,又是个好消息,钱军连忙鼓励:“好,你干得好,我代表公司感谢你,回去我给你们发奖金。”
“奖金不奖金倒是次要的,你倒是应该早点回来,再不回来这边可能要出事儿。”
钱军开始紧张:“什么事儿?”
“眼前倒还没什么,你要是再不回来可就说不准要出什么事儿了,你什么时候回集团?”
“我现在就在机场。”
“那就好,我没事了,有啥事等你回来再说。”郜天明挂了电话。钱军开始忐忑不安,如果把南方集团比作一口池塘,迄今为止他还只是在水面上浮游,池塘到底有多深,塘底到底是沙子还是污泥他一无所知,所以南方集团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也是一无所知,就象糖三角跑到省国资委送红包,如果不是他正好碰上,至今他还会被蒙在鼓里。
到机场接他的是王小车跟糖三角,王小车来接他是他打电话通知的,糖三角来接他让他有些意外,估计可能是王小车告诉他的。糖三角堆了一脸的三角形笑纹接过他手里的包,嘴里不断地给他道着辛苦。钱军的脑腔里全都是中原化纤公司的合同书,一见到糖三角又想起了他背着自己到省国资委送红包的事儿,便提醒自己,回来后一定要认真查清他送红包的资金来源。心里惦记着这件事,钱军脸上却毫不流露出来,嘻嘻哈哈地问糖三角春节过得怎么样,糖三角说在开发区过春节没意思,冷冷清清,一点年气也没有,不象省城过年那么热闹。王小车插嘴说开发区百分之四十都是外来人口,这些人过春节大都回老家了,把开发区的年气也带走了,所以过年的时候内地热闹,开发区反而不热闹了。这一说又让钱军想起了在中原化纤工业公司过的这个春节,确实热闹,亲朋旧友欢聚一堂,大年三十鞭炮齐鸣震耳欲聋,大年初一满街成群结队的人们踩着满街的爆竹尸体,闻着空中弥留的火药味儿走亲串友相互拜年,大人孩子都穿着新衣裳,心里的喜悦透过面孔向四面八方散布,喜庆味儿就象流行病大传染,人人都变得傻乎乎地高兴。
“集团情况怎么样?”钱军随口问道。
南方集团许多职工都是北方人,今年没有年终奖,钱军就给大家多放半个月假多少也算个补偿,加上国家规定的假期七天,南方集团的职工今年就可以享受三个星期的春节假期。钱军因为要回家收拾老婆出国以后扔下的残局,找人把房子出租了赚租金,还要东跑西奔地跟省城方方面面的关系、领导应酬、联络,后来又跑到中原市跟中原化纤公司的宋大炮纠缠做生意,所以一直拖了一个多月才回公司。
“挺好,一切正常。”糖三角属于那种对领导报喜不报忧的人,对他的话钱军也是可听可不听。不过,联系到临上飞机前郜天明说的话,他对糖三角的话解读为:公司有事儿,而且不是好事儿。
公司已经正常上班,出去跑生意的都不在家,在家的都闲着没事可干,柳海洋照样天天用电脑打游戏,小乌龟照样整天鬼鬼祟祟经常找不着人,钱军也不理睬他们,抱了只要你不捣乱我就不麻烦你的心思,一心一意动手运作他从中原化纤公司拿回来的合同。
郜天明交来了南方集团关于压缩所机构、精简人员的报告。这个报告钱军第一稿是让糖三角搞的,而且在大会上明讲了正在由办公室唐主任拟这个报告的事儿,所以,南方集团的所有员工都知道关于压缩机构、精简人员的报告是糖三角搞的。
糖三角搞的报告递交给钱军审阅的时候,钱军让郜天明拿去把文字理一理:“老唐这个人写的东西啊,啥事情都能说清楚,说清楚的啥事情都说不顺溜,对了,你把内退年龄改成五十岁。”
钱军一向看不上糖三角的文字,这是郜天明知道的,可是一听说要把内退年龄从男五十五岁,女五十岁改成男五十岁,女四十五岁,郜天明不由有些惊讶。因为如果年龄这么一改,就连糖三角都得内退回家,而柳海洋和小乌龟安排在集团的那些七大姑八大姨里也有相当一部分立马就得回家了。
郜天明请示钱军:“我修改完了以后,是不是还要再让糖三角看看?”
“不用了,直接交给我签发。”钱军这么一说,郜天明也就彻底明白了他的意图,不再说什么,捏着那几页纸回去办了。
年终没有发奖金,春节没有发过年费,再加上放出话去要压缩机构精简人员,可能真让南方集团的老少爷们太太小姐产生了危机感。此外,像他们这种经营性公司,谁抓到了业务,除了有业绩上的效益,还有更多的好处,比如私下里的回扣,吃喝嫖赌全报销的优惠,那些都会打进业务成本,这是谁都心知肚明的潜规则。有了以上这些原因,南方集团做业务的积极性空前高涨,节后一上班,大家都疯了一样的抓项目、找业务,过去没有生意做发愁,现在生意一齐拥上来也让人发愁。
裴国光终于没有顶得住黄小船,在财务部的项目审核表上签了名,这样一来,钱军就没有理由不对黄小船的进口业务放行了,大笔一挥,三百万美金两千多万人民币的保证金放了出去。
没想到的是,资金放出去了,要钱的手全都伸了过来,小乌龟从北京发过来传真,一份合同,他跟西北某家企业签订了采购煤焦油的业务,需要周转资金一千多万,出售给华南某家企业,一手进一手出两个月可以赚两百多万。最可恶的是,没有经过集团认可,小乌龟就收了下家的定金,如果不能够履行合同,就要加倍赔偿对方。钱军有那么一阵真的想不管他,绝对不把资金放给小乌龟,因为他不相信小乌龟能够真心实意地替集团赚钱。
他把裴国光和柳海洋叫过来商量,两个人一起劝他把这单生意做了,裴国光说得明白:如果不做,白白给人家赔偿几百万,集团还得落埋怨,责任肯定也得集团承担。钱军明白裴国光在这里是借代法,用集团借代他钱军,实际意思是,如果不做,不但赔款,还得他钱军承担责任。钱军盘算一番,如果不让小乌龟做这单生意,不但集团失去了一次赚钱的机会,他还要授人以柄,他无法解释不做这单生意的理由。于是他批准了资金申请报告,给北京分公司拨过去一千万元。
他上任以后制定的回笼资金计划划拉回来四千多万,没有开展业务的时候,钱放在银行里还觉得手里挺有钱的,业务开展起来了,这点钱真用来做生意,一两个大单下来,银行帐户就剩下一千多万了。有时候他想,还不如啥也不做,就吃那四千多万,足够吃到他退休没问题。可惜,不做也不成,哪怕是摆出个做的样子也得摆,尽管南方集团的董事会是国产的,样子货,亏了赚了不会认真追究。可是,上边还有省国资委,不管怎么说,对上级主管单位还是要说的过去,哪怕仅仅是为了脸面也得有个交代。南方集团现在的形势是抢资金,谁能抢到资金,谁就能开展业务,谁就有业绩,抢不到资金,有生意也做不成,到了年终算总账,没法下台。
春节期间,他跟中原化纤谈好的生意也必须尽快启动了,如果不及时启动,资金压到了别的业务上,这单业务就流水了。从他回到南方集团以后,每天都能收到中原化纤给他传真过来的主产品市场价格参考。根据市场价格参考来看,中原化纤的主产品长纤涤纶不断攀升,而且根据预测,到了年终很可能价格翻翻。这就更让他着急,中原化纤传递过来的信息是:现在谁能抓住货源,谁就能发财。
钱军还算是谨慎,委托人以别的公司的名义向中原化纤订货,回话一律是缺货,订货交货要等到半年以后。钱军决心要做一把大的,他盘算了一下,现在订货,到了年中,抛出去,利润至少能拿到百分之四十,那样,他钱军上任后的第一炮就算打响了,今后在南方集团的自由度会更大得多。
现在的问题是资金,钱军无论如何不愿意把账上的钱全都打给中原化纤,两千多万过去了,如果市场发生突变,那就叫天天不灵呼地地不应了。他这个总经理即便继续当着,也没了总经理的味道。然而,中原化纤的规矩很严,必须款到发货,由此可见中原化纤很牛,不过话说回来,任何企业如果产品畅销,都会这么牛,这个规矩据宋大炮说他自己都不敢打破。以钱军作国产总经理的经验,他根本不相信宋大炮批了下面的人还敢跟他讲什么规矩,这完全是一种托词。然而,如果他老老实实把货款如数打给中原化纤,帐上可真就没有什么钱了。
黄小船压在银行的两千多万资金折算成美元付给了外商,买方的货款除了定金,剩下一大半到现在没有回来,他催促了几次,黄小船让他逼的不敢跟他见面,有话就通过电话沟通,他怕出什么问题,追问裴国光,裴国光给他宽心:“按说应该没什么问题,货春节前就到港了,现在早就已经运到了厂家,就等着厂家付款了,那是正规的国有企业,效益也挺好,付款不应该有什么问题,可能就是这几天的事儿,货款一打过来,就可以清账了。”
小乌龟的业务据说进展顺利,不知道他搞什么名堂,在买家和南方集团北京分公司中间又加进了一个没名堂的公司,由原来的三家业务变成了四家,小乌龟的解释是,业务是通过这家公司介绍的,这家公司的老板是买主的哥们,有他们的参与,才能谈到目前这么好的价格,也才能确保资金的安全回笼。
钱军明白,做生意遇上这种情况,就已经陷了进去,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尽一切办法催款讨帐,他目前讨帐的对象实际上就是小乌龟和黄小船,实际上陷进去的却是他而不是小乌龟和黄小船,因为他是南方集团的常务副董事长、总经理、法人代表。对付小乌龟、黄小船这类债务人,软硬不得,太软了人家不怕你,太硬了绳子绷断人家扔个辞职报告一走了之那就颗粒无收了。没办法,国企就是这种现状,神鬼难拿。这种债务相对于钱军和小乌龟、黄小船而言,属于公司内部的业务失误,既不归法院管,也不归检察院管,更不归公安局管,只能归他这个总经理管,钱能不能追回来,取决于小乌龟的良心和胆量,还有就是他们的获利水平能不能抵消风险预期。
他们的钱还没有要回来,倒有人来朝他们要钱了,柳海洋领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人给钱军介绍:“这是北京东方集团驻开发区分部的郭副总经理,”然后又对那个人介绍钱军:“这是我们公司新来的姜总,有什么事你直接跟他谈吧。”那人挺客气地伸过手来跟钱军握,钱军跟他握了握手,这家公司和南方集团签订承包合同,南方集团的大楼由他们承包管理,每年按照一定的数额缴纳租赁费。据说这个合同是由北京一个大领导牵头的,所以合同一签二十年,租赁费年递增率百分之三,略高于银行定期存款利率。这个合同让南方集团仅仅拥有这座大楼的业主身份,大楼的管理权事实上交给了这家北京公司。
钱军让座的时候柳海洋说了声你们谈我还有事就溜了。
那人从手上的文件夹里抽出几页纸递给钱军:“姜总,根据我们的租赁合同,你们公司的管理费和水电费由我们统一负担,然后再跟你们结算。去年一年的管理费和水电费一共是五十六万三千八百七十四元三角五分,年前我们来催了几次你们因为工作忙一直没有顾得上划给我们,现在春节都过了,希望你们尽快把这笔帐清了。”
钱军看了看手里的纸,上面写着关于催交管理费和水电费的通知几个字,后面是详细的列表,每个月水电费多少多少,管理费多少多少,合计多少,最后还有一段话说得挺强硬:如果贵公司继续拖欠管理费和水电费,我们将采取必要的措施,届时对贵公司造成的不便和损失,概由贵公司自行负责。钱军心里的火一下子就窜了上来,把那份最后通牒扔到了纸篓里,那位郭副总经理没有想到他会这样,瞪圆了眼睛傻了,只会说:“您怎么能这样,您怎么能这样?”
钱军说:“我知道你不是说了算的人,你要是说了算的人我对你还不会这么客气,你先回去吧,清账的事我随后派人直接跟你们总经理谈。”
郭副总经理二话不说气哼哼地拂袖而去了。钱军叫来裴国光,从废纸篓里拾起来那份最后通牒对他说:“你看看,你是管财务总监,人家欠我们那么多租金你们就没想着要回来,我们欠人家那么点水电费管理费人家就下最后通牒,难道我们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人家的钱都是爹妈生出来的?”
裴国光不慌不忙地告诉他:“跟北京东方集团打交道的事儿过去都是柳海洋管,我们财务部没有介入。”
钱军说:“你是管财务的,这种事情你不介入谁介入?从现在开始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你通知他们,今后我们在他们那里任何接待方面的事儿都打六折现金结算,任何人签单公司都不给支付。另外,他们欠的租金必须一个月内付清,不然别说水电费管理费,我们还得跟他终止租赁合同。”
裴国光有点为难:“姜总,这是老大难,你让我这么短的时间处理这件事有难度,能不能有点弹性?”
“弹性你掌握,我的意见就是这样。”钱军嘴上咬得很死,心里却明白,柳海洋那个吃货是不是拿了人家的手短不敢说,吃了人家的嘴软却是毋庸置疑的,他以为白吃白喝白白占了人家的便宜,却没算算,人家拖欠的租金光是利息就够他吃喝半辈子的。所以,裴国光如今接手这个事情不光光是跟对方打交道的问题,还得克服有可能来自于柳海洋那方面的干扰,在心里他有他的底数:只要能让对方暂时不再追着屁股要水电费和管理费,欠的租金在今后慢慢开始偿还就成了。但是这个底数他不能告诉裴国光,告诉裴国光等于给了他回旋余地,这个回旋余地他得给自己留着。
裴国广倒也不辱使命,按照他的吩咐整天纠缠承包南方大厦开宾馆酒店的北京东方企业集团要账。这家集团够赖的,左推右拖就是不给钱。钱军告诉裴国光,立即办理起诉手续,终止跟这家公司的租赁合同,追讨他们欠的租金,并且办理诉前财产保全,扣押他们的所有动产不动产,同时寻找新的合作伙伴,实在找不着公司就自己组建酒店接收组,准备自己经营南方大酒店。
钱军态度坚决,裴国光也就坚决执行了钱军的强硬政策,法院的传票一到,帐号和汽车一封,对方立刻软了下来,答应半年内付清欠款,今后每年年初先付清当年的租金。南方集团的管理费和水电费从租金里边扣除,不再支付现金。双方签了庭外和解协议书,对方也乖乖地开始支付了头批租金欠款,这件事情总算有了个让钱军可以接受的结果。
在裴国光跟北京东方纠缠租金、管理费、水电费这些烂帐的时候,钱军也跟宋大炮达成了最终协议:南方集团支付头一批货款的百分之三十作为定金,由中远化纤公司开始发货,然后南方集团提第二批货的时候,付清头一批货的货款,这样等于南方集团压了中原化纤一批次货的货款,对于南方集团来说,这就是天大的面子,天大的信任了。当然,钱军也有他要承担的责任和义务,那就是把宋大炮的宝贝儿子接收了,并且招呼好。好在这个责任义务在合同书上无法体现,即便将来有什么问题,宋大炮也没法追究钱军的法律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