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班，成丰停好了车子，一大早就有三个电工在停车场地上拉着电线。
“你好，这是在干嘛呢？”
“哦，是装监控的，先拉电线。”一个穿着蓝色制服的年轻人说。
“监控吗？装在什么地方？”电工指着停车场东南两个方向，两个角度可以无死角监控车库。
“其他地方也有安装吗？”他随口问，给了电工一根烟。
“没有，就这两个地方。”语气像在嫌弃学校小气，不多不少就安装两个。
“辛苦了，你们忙吧。”成丰想应该全面安装监控才对，有死角的地方，会成为学校霸凌的好去处，当然霸凌更多发生在厕所里，那里可不能装监控。
他走到看门老伯门口，电线就是从这里的电箱接过去的。
“阿伯早上好。”老伯正背对着他在浇花，他门口种了好多花还有多肉植物，人老了就是想多找点事干，有人种花，有人养鱼玩鸟。
“你好啊，今天挺早的。”水沿着叶子滴下来，落在水泥间的细缝里。
“是啊。”这会才七点二十，学生还没来几个，成丰给了老伯一根烟。
“昨天校长突然说要装监控，今天就叫人来安排。”他擦了擦手。
“校长正是为大家安全着想，每个地方都有吗？”他重新问一遍，免得校长告诉电工保密，实际不止两个监控。
“呵呵，就两个，监控他们的车，都是铁公鸡！”老伯小声的吐槽。
“我以为全面覆盖呢。”他明知故问，“你说他们是铁公鸡？”
“是啊，很久前就听说上面拨款，里面就有装监控和多媒体的项目，搞到现在才来装。”老伯小声的说，口中的以前仿佛很久很久。
“那确实是不应该。”
“听说有人塞石头在副校长的车子里，差点出人命，他妈的，还说是我管理不善，我他妈的就拿那点低补，还没她一个车轮值钱，我他妈的管理不善！”老伯他妈的说个没完。
“这种话也说得出来。”成丰赞同老伯说的。
“是啊，不过这种事干得出来，这个人也真够狠的。”他点头笑着说，像是在称赞。
“是啊，估计副校长也不是什么好人吧，所有才有人这样做。”明明就是自己干的，成丰还一副评头论足的样子。
“她能是什么好人，我在这里干了三十多年，她从一个小员工做到副校长，我可是都知道的。”老伯看来吃过不少亏，他接着说，“被他教过的学生，真是三生不幸。”
“他现在也经常骂学生。”成丰悄悄拿了手机的视频给他看。
“这婆娘的，就像个恶魔神经病！”他看了看成丰，像说漏嘴了一样，“我和你说的，你可不要说出去啊！”
“不会的，我也很讨厌她，不然也不会偷拍这个视频。”
“没几个会喜欢她，听说她赔了一万块，呵呵。”
“但是，怎么知道一定是在停车场里干的呢？”成丰继续问。
“哦，你说这个啊，校长昨天突然来问我，操场的沙坑什么时候换上沙子的。”
“沙坑？”
“是啊，好像说塞在里面的石头就是在沙坑捡的，所以才有所怀疑。”
“这么可怕，那我的车子也得小心点了！”成丰知道自己的车子绝对安全，一根烟也抽完了。
“阿伯，我先上去了，你先忙。”
“记得我说过的话，别说出去了。”
“不会的，我赞同你说的。”他听后笑了笑，仿佛找到了合拍的队友。
成丰向教学楼走去，今天天气不错，楼墙上的马赛克如波光粼粼，天空湛蓝无比，和小时候来上学没多大变化。以前楼梯12级台阶给他满满的压迫感，现在像踩在海边趁着退潮建造的沙城堡，两三步就跨上去。
他一边走一边思考，周围很安静，只有几声麻雀叫声。
看来塞石头这一招真的有用，他之所以想到这个，是以前高中老师也被人这样抓弄过，他印象深刻老师站在讲台上苦恼。可能是事故现场有监控拍到石头，既然他能找到操场的沙坑，说明石头在他们其中一人手上，有去对比过，所以推断石头来自操场，有人趁机把石头塞进排气筒。
那天下午成丰趁着周围没人，把准备已久的石头推进去，那种排气筒大小他很清楚，他可不会做塞毛巾这种危险事情，准确来说塞石头是“小危险”事情。
装监控是在示威吗？表示他们找到了线索，告诉那个家伙你给我小心点，我已经看穿了你的把戏，也就是在警告自己，他们已经掌握了部分线索。那个四眼校长看起来脑子还挺灵光的，还是上次的酒驾事件让他学乖了，开始提防周围的人。那个老女人无缘无故赔了一万块，心里肯定相当难受，只能自认倒霉。
可为什么没有报警处理呢？还是说交警对于此类事件一般归为恶作剧，只是告诉车主自己小心点，尤其是周围都是小孩子的职业。或者是老女人觉得被人抓弄还去报警，太过没有面子了，成丰只能暂时这样认为。
校长一边掌握线索默默调查，他怀疑的对象很可能重心放在晋升岗位的人身上，绝不会找到自己这种刚进来的新老师，他没有证据理由被怀疑。他走到办公室门口，望向学校大门，两个戴着红领巾的学生坐在一张木椅上，开始检查每个进来的学生有没有戴红领巾，还有禁带零食。
监控第一节下课就安装好，一切运作正常。
“真是辛苦你们啦！”监控器和校长办公室的电脑链接在一起。
“有什么问题再打电话联系我们。”电工检查得很仔细。
校长让电工将账单送去财务室就好，电工所在公司的老板是校长的朋友，承包整座小学的各种杂活。上午十一点，离放学还有半个钟，校长忙完手头工作来到财务室，这会财务主任也没事，其实他大部分时间都很空闲，不是上网聊天打发时间就是在喝茶，工作没有校长繁多。
校长敲了一下门，主任从屏幕前回过神来。
“校长，请坐请坐，喝杯茶！”主任热情地站起来招呼道。
“好啊，这会也没什么事干。”两人年龄相差不到五岁，职位阶层还是分得很清。主任开始煮水泡茶，校长坐在沙发上，沙发的质感不错。财务主任的办公室向阳，天气冷的时候还好一些，夏天很少有什么人会过来喝茶的。
校长点起一根烟，开玩笑说：“你是不是偷钱了啊？”
主任一听差点洒掉手里捏着的茶叶。
“校长你说什么？”
“你这沙发摸起来，可比我那一套还贵吧！呵呵。”校长原来开玩笑，主任捏了一把汗。
“校长你别开玩笑了，这个只是普通沙发，你那套两万多，这套不过五千多一点。”主任一副对家具很了解的样子。
“是吗？”
“是啊，来我这的人当然没有去你那的多，坐得少，我有叫清洁工偶尔擦擦。”主任将泡好的茶放在校长面前，是香味扑鼻的普洱茶，“来，校长请。”
校长吹吹气喝了一小口，“哇，连你这里的茶都比我那的好啊！”他一口干了。主任露出笑容，也喝了一杯，泡茶他很在行。
“这个是我自带的，看你来特意拿出来，公家买的茶叶，喝了伤胃！”主任委婉地说。
“那可要谢谢你啊，口感果然非一般，公家买的确实不好喝，没办法，上面现在抓得严，不能太奢侈。”其实公家买的茶叶，已经是普通消费者买的两三倍，无非是高层者对自己虚荣心的一种看法。
“你常来喝就好啊，呵呵。”主任开始冲泡第二回，香味更加浓烈。
“副校长的事，你知道吗？”校长试探性的问。
“有听说，幸好副校长人没有被拘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我看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怎么说？不是意外吗？”主任具体细节不知。
“不是，我觉得不是！”校长将自己的发现和调查说了一遍，翘起二郎腿。
“所以你昨晚就联系了电工今天安装监控。”校长点点头，一副明察秋毫。
“来，校长喝茶，你可以去当侦探了！”他开玩笑说，原来装监控是这个原因，他接着问，“你觉得这个人还会做新的小动作吗？”
“至少这个人不敢在停车场再动手脚了。”校长告诉他，他现在没事就看看监控。
“这真是够阴险的，这个人一定很恨副校长吧！”主任说到这嘴巴打结了一下，其实他本人也很讨厌那个老女人，总是一副自以为是。可既然校长在调查，自己还是不要把想法说出来，这个时候任何一点怀疑都是对自己不利的，还是少多嘴。
“是啊，你有什么头绪吗？”
“头绪嘛……没有。”
“不寻常的事也可以说说，多一个人多一双眼睛，我已经想不出是谁了。”校长靠在沙发上，看着头顶上的天花板，不知是真话还是试探。
“这种事，你也不用这么烦恼。”
校长没有回应，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咬了咬嘴唇。
“还在为上次举报的事犯愁吗？”
“如果是你，你能事不关己吗？”校长看他没有为自己分忧。
“说的也是。”
“周围有这样的人，让我很不舒服！”虽然这次被恶作剧的不是自己，可有人内部搞破坏，就必须清除掉。
“这个……”现在话可不能乱说，说出谁有嫌疑，都是间接得罪谁，最好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好了。这时，一个想法冒出来，切确的说是校长说‘不寻常’的事，对方只不过是一个新来的老师，最多一两年就离开，说一说应该也没有关系。何况是校长让自己说的，校长希望他提供有用的线索，总得扮演一下‘军师’的戏份。
“什么？”
“最近倒是有一件不寻常的事！”他声音很小，显得茶杯清脆声很大。
这引起了校长的兴趣，校长坐姿前倾，双手搁在大腿上，像随时准备从他话语中活抓一个人出来一样，表情急促，“什么不寻常的事？快说！”
“是三年级一位数学老师赔偿玻璃的事情。”
“玻璃？什么破玻璃？说详细点！”
主任将成丰给学生讲课透露自己以前打裂玻璃，不久前将玻璃修好让他赔偿的事。
“真有这样的事，你也太离谱了吧！”他从没听过这么离谱的事。被校长责怪，主任有种祸从口出的罪恶感。
“事情就是这样。”他低声说，神情有些懊悔。
“他可能只是和学生开玩笑！”
“是他自己承认的，只是不接受赔偿，最后只能在工资里面扣。”主任还为自己辩解，他做事的风格就是这样，自己永远是对的。
“事情不能这样处理！”
校长不耐烦地站起来，主任不应该这样做，况且玻璃本身可以一直用，他相信眼前这个家伙是想捞油水想疯了，什么都想榨点汁出来，他没有点破。这样那位数学老师肯定有怨气，自己要是碰上这样的事，不得打起来。反过来一想，若事情和那个老师有关，那他要整也是整主任，怎么整到了副校长身上？两人开的车也不一样，主任是白色的小轿车，副校长是红色的SUV，外观和型号都不同，不对，这件事和这个老师应该没有关系，哪有人被人修理后去报复另一个人呢？双方都知道对方是谁。
“什么时候的事情？”校长已经不想再多坐一会了。
“国庆回来的时候。”
“以后处理这样的事，要和我商量！”说完转身走开，留下主任站在那里，早知道就什么都不说了，无形之中得罪了校长，他后悔的空洞眼神看着茶杯。那天拿起手机不过是装装样子吓唬对方，扣钱的事却是他一手操办，财务的事他说了算。
校长有必要找这位数学老师好好聊聊，不是为主任的“野蛮”擦屁股，而是顺便见见这位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