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只见几丈外凭空出现一个人影,一身黑色劲装,面色严肃不苟言笑,一步步走了过来。
“参见陛下!”众人看是顺德帝回来,连忙行礼。
李太平却低头回想着刚才这一招好酷,人未到,声音却先到,这用来装逼可真是太爽了!
“白慈,你刚才称呼他们为什么,再说一遍朕听听?”顺德帝面无表情,手臂微微抬起指着一众跪倒的流民。
户部尚书白慈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都被顺德帝听到,顿时头顶冷汗直冒,但又不敢起身,惊慌失措的爬过去将被自己踢翻的桌扶了起来,又把掉落在地上的点心水果重新放回盘子中摆好。
“微臣一时失言,微臣罪该万死!”
白慈深深的把头低下,生怕看到圣上的眼睛。
连刚才拒绝李太平的小太监此时也抖作一团。
顺德帝躬下了身子亲自将钱多多扶了起来,和颜悦色道:“饿了吧?想吃什么告诉朕。”
钱多多受宠若惊,他前半辈子做梦也不敢想有一天皇上会亲自为他点菜……
“草……草民吃这些就够了,不敢多求。”
顺德帝点点头,“来人,将他们带到那边进食,他们要吃多少,就拿多少上去。”
几个小太监听到吩咐后,恭敬的将李太平带回来的流民请到一旁,端茶倒水拿取食物,比伺候自己的亲爹都要谨慎用心。
“陛下,怀远镇……”
李太平刚要说话,被顺德帝抬手打断,“朕都知道了,等朕处理完其他事情再与你说。”
随后转头看向跪在地上不敢动弹的白慈,面无表情道:“白尚书,你家里几口人呀?”
李太平一怔,这圣上怎么忽然拉起家常了?
白慈暗暗松了口气,“回禀陛下,微臣家中一共八口人,算上下人丫鬟也不过二十七口。”
“嗯……八口人,一年花了朕一千二百万两银子,你白府是金子做的吗?”顺德帝语气依旧平静。
但围在附近的皇亲贵戚却都心底一惊,圣上这是什么意思?一千二百万两银子这可不是小数目,这白慈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而跪着白慈一听到这个数字差点吓的尿了出来,可还是硬着头皮回答道,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陛……陛下此言何意,微臣听不太懂啊……”
“呵,听不懂?那朕问你,去年一年我大盛税收几何?支出多少?又结余多少?”顺德帝一边问,一边坐在了白慈身边。
这下白慈的压力更大了,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回禀陛下,去年九州税收共一千六百二十四万两,财政支出九百七十万两,与往年结余共计三千六百五十四万两银子。”
看来白慈作为户部尚书对此事还是非常熟悉的。
“那朕怎么算着不是这样,去年全年军费赈灾以及官饷一共才不到六百万两银子,你却支出了九百多万两,剩下的三百多万两银子哪里去了?”顺德帝按着白慈的肩膀,语气越来越重。
“陛下,这里面一定有误会,待臣回户部查明总账,一定给陛下一个交代!”
“等你查总账还是等你编总账?!”
“陛下就是给微臣一百个胆子,微臣也不敢欺骗陛下!”白慈连忙表忠心道。
“还有你不敢的事情吗?去年浙西本该上缴秋粮四百七十万石,为何到了你的手上只有二百万石?”
“微臣不知呀,去年浙西秋粮征收乃是原户部侍郎王嘉年督办,现如今他已经被御史台收押,这事陛下应该问他!”白慈慌不择路,开始供出被李太平整到大狱里的王嘉年。
“好,那朕就问些你知道的事情,水脚钱、口食钱、库子钱、神佛钱这些赋税有在大盛律法中有写到吗?这些收来的钱都到哪里去了?!”
这下周围人差不多都明白了,这白慈不仅私吞国库银两,倒卖官粮,甚至巧立名目收取赋税,这些钱都进了他的腰包。
听到这里,白慈彻底慌了,“微臣不知,微臣不知!陛下,一定是有人要构陷微臣,微臣是冤枉的啊!”
“构陷?这是朕亲自派人查的,你难道是想说是朕要构陷你?!”
白慈身子一软,趴倒在地上,眼神空洞,再也讲不出一句话来。
“来人,将白慈送往御史台严查!朕要他把那一千二百万两银子都吐出来!”顺德帝站起身来,看都不看瘫软的白慈一眼。
“陛下,三法司乃是天策将军分管,微臣建议此事由天策将军负责,让其将功赎罪,如办案不力,陛下可两罪并罚!”这时群臣中走出一人建议道。
李太平定眼一看,竟然是那宰相张怀农!
这老东西难道不是一直帮着太子吗?那天在大殿上控告天策将军可没少使坏,怎么突然想起捞天策将军一手?
只见顺德帝稍作思考,点了点头下了旨意:“责成天策将军刘欣严查户部尚书白慈,户部侍郎王嘉年贪赃一案,为期七日,如无结果,数罪并罚!”
看着这一唱一和的默契对话,李太平心中一笑,原来是早就商量好的,怪不得这张怀农能站出来,顺德帝说话他能不照办吗?
其实大家心里都知道,之前天策将军被下入大理寺狱就是走个过场,没几天顺德帝自然会找个理由放他出来。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这个理由竟然就是牺牲当初告状的户部尚书白慈。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不远处太子刘懈带着一众狗腿子姗姗来迟,看着地上瘫软的白慈,急忙关切道:“白尚书可是得了急病?来人,快送往城中救治!”
“爹!爹!你怎么了?”白鹤也跑了过来,扶起父亲大声呼喊道。
“完了……都完了……”白慈眼神呆滞,怔怔的看着地面。
还是张怀农偷偷拉了拉刘懈的衣角,示意他不要说话。
刘懈虽然疑惑,但看着走来的御林军叉起了白慈,心中咯噔一声,终于明白过来这老家伙出事了!
“你们要带我爹去哪里?我爹可是户部尚书!快放开他!”白鹤追在御林军屁股后面不停追问,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回话。
原本人声鼎沸的狩猎场,这会儿终于安静下来,甚至能听到风吹过的声音。
“陛下,臣稍感不适,请允许臣提前回府。”许久,终于有一人站了出来,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
“准了。”顺德帝看都不看一眼,轻声说道。
“谢陛下!”那中年男子躬身谢恩后,拉着妻儿连忙朝外走去,头也不回,好像有东西在追赶他一般。
见逃走一个,又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头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
说他半只脚迈进棺材都是对棺材的不尊重。
“陛下,微臣年事已高,这两天睡梦之中频频念起故人父老,所以还请陛下允许老臣告老还乡,颐享天年。”
见这人站了出来,顺德帝露出惋惜的表情,“蔡尚书,你可是执掌吏部的三朝老臣,更是朕的左膀右臂,你要告老,朕不同意!”
李太平心中暗笑,这顺德帝还演上瘾了,谁看不出这时候要跑的都是些心里藏事儿的?
你收拾完一个他们能不怕吗?
只见蔡尚书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陛下,老臣年迈昏愦,自知不能当此大任,恐耽误了陛下的江山社稷,您就准了吧!”
声音中带着哭腔,说是告老还乡,但听着更像是在哀求。
老来老谁也不想晚节不保,落个遗臭万年的名声,更何况这蔡尚书从顺德帝父亲那朝开始就在吏部任职,当初顺德帝入尚京时,是少有的几个没被清理的前朝官员。
这时候打感情牌,潜台词就是在央求顺德帝能念及旧情,放自己一马。
顺德帝双手扶起蔡尚书,口中还是不忍道:“朕实在是舍不得你呀,但爱卿一再要求,朕如果不答应便是不近人情了,你想要朕赐你些什么?尽管说出来,朕一定答应,让你安享晚年!”
赐什么?你别赐这老东西一杯毒酒他就感恩戴德了!李太平内心不停吐槽道。
蔡尚书听顺德帝松了口,连忙说道:“老臣不敢央求陛下赏赐,只求为我大盛尽最后一份力气,老臣在内城的宅子,以及家中的一些积蓄,愿意全部捐出,上交陛下!”
周围之人都竖起耳朵听着顺德帝接下来的说辞,这蔡尚书说的好听是捐,说不好听就是上交赃款,如果顺德帝同意了,那就说明大家都有活路,如果不同意,就只能听天由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