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我的生活也和往常一样平淡地过去,就是脑袋上那道伤疤,越来越痛。
就在一天,疼痛程度剧烈加深,我难耐地抱着头。
突然,“啪”的一声,瓶颈彻底裂了。
听到瓷器碎裂的声音,工作人员急忙赶过来。
“Blue and white porcelain vase shattered,please send a restoration specialist!”
(青花瓷瓶碎裂,请修复专家过来!)
我痛苦地抱着头,听着匆匆而来的脚步声。
“The rupture was too severe!”(破裂程度太严重了!)
“Wasn't it fixed before?”(之前不是修好了吗?)
“That was barely repaired,no Chinese expert can restore it to its original form.”(那是勉强修复,除了中国的专家没人可以把它恢复成原样。)
一股极强的眩晕感传来,意识渐渐消散。
好像坠入深渊般,无法挣脱。
……
迷迷糊糊中,我好像置身在一个会议室所里。
金发碧眼的男人与华国在进行交谈。
那些人好像在讨论着怎么对我进行修复,想要请华国的专家出马。
意识再次变得不清楚,蓦地,我听到了一句话,“华国不会派专家去博物馆进行修复。”
那一刻,如坠冰窟。
为什么?故乡,不要我了吗……
……
再次睁眼时,周围一片黑暗。
黑暗让我的恐惧不断蔓延,我紧张地咽着口水,不断地往角落里缩着。
突然,刺眼的灯光照来,突如其来的光亮让我下意识用手挡着眼睛。
旁边举着小锤子的姐姐掷地有声地声音传来,
“女士们,先生们,接下来拍卖的是,出土于元代景德镇湖田窑的上好青花瓷!”
“这个瓷瓶更是当年那一批青花瓷中最精美绝伦的一个。”
“尽管瓶颈碎裂,但它依然具有十分珍贵的收藏价值!”
“起拍价:五千万!”
我抬头望向会场,戴着面具的男男女女开始举牌。
“五千万!”
“Sixty million!(六千万!)”
各种声音、语言从四面八方传来,我只觉得吵得慌。
无非是换个地方流浪罢了……我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6
叫价越来越高,蓦地,我看见一只手刚举起牌子就被旁边的人按了下去。
“不过是件旧时代的遗物,不用花费那么多钱。”
旧时代的遗物吗?还真是形容得很贴切啊……
“才不是!”不远处一位女生不满地出声。
我顿了一下,这声音,是齐夏。
面容虽然被面具遮挡着,但那道目光却准确地落在我身上,不是我的本体青花瓷瓶,而是心疼地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她才不是旧时代的遗物,她是华夏文明的瑰宝。”
坐在她旁边的男人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举起了牌子“两亿三千万。”
“两亿三千万第一次!”
“两亿三千万第二次!”
“咚!”拍卖师一锤定音,“恭喜那位先生拍卖成功!”
黑暗再次笼罩着我,我能感受到工作人员将我推到了一个房间里。
“嘿姐姐!”黑色的幕布猛地被掀开,露出了一张明媚的小脸。
我有些懵逼,“你,看的见我?”
齐夏兴奋地点了点头,“上次在大鹰博物馆,我离开时隐隐约约就看见你了,不过我不太确定,同行的人什么都没听到。”
“但今天,我看到你了,你穿着元朝的服饰,是和青花瓷瓶一样的花纹,漂亮极了!”
少女银铃般的声音,逐渐驱散了我的愁闷。
我有些紧张地开口,“你们,是来送我回家的吗?”
齐夏激动地想来握住我的手,却像虚影般径直穿过,她的脸垮了一瞬,有些失望,但下一刻又扬起笑脸,“姐姐,我们来带你回家!”
“回华夏!”
我忍不住用双手捂住眼,汹涌的泪水从手指缝流溢出来,“谢谢,谢谢你们!”
“明明我什么都忘了,可是回家二字,依旧能激起我灵魂的战栗……”
乡愁,是刻在每个文物灵魂深处的史诗。
齐夏也忍不住眼眶泛红,“姐姐,我爸爸是华国的富商,他说了,他会将你捐给国家,以后你会待在故宫里,那是你真正的家。”
“回去后,也会有很多陶瓷方面的专家来修复你,你会好起来了的!”
“夏夏。”门外传来男人儒雅的声音。
“哎爸爸!”齐夏应了一声,又满脸不舍地看着我,“姐姐,我先走了。”
到门口时,她像是想起什么,有些兴奋,“姐姐,过了今天你就能回到华夏的土地上了,刚好还能过传统节日!”
“是什么节日?”我有些好奇。
齐夏俏皮地眨了眨眼,“秘密哦!”
7
入夜,我听到了轰隆隆的鸣笛声。
是出海了吗?我跑到甲板上,海风迎面而来,夹着这一股鱼腥味,轮船向着东方缓缓而行。
无疑,我的心中感慨万千。
或许那年,我乘载着强盗的船只,迷茫、忐忑地背井离乡。
而时过境迁,我再次来到这片海域,心里无比踏实。
因为这个方向,是回家的方向!
……
经过一天的时间,再次睁眼时,我出现在了一个古色古香的别墅里。
“漂亮姐姐!”
我有些意外地看着齐夏,她穿着一身唐装,显得格外的古灵精怪。
“你这是……”我好奇地问她。
她十分臭屁地转了个圈圈,“嘿嘿,漂亮吧!”
“姐姐,今天是个特别的节日哦!我们一起出去玩吧!”齐夏既兴奋又神秘兮兮的。
我的眼睛蓦地一亮,下一刻,眼眸垂了下来“我去不了,我不能离开本体太远……”
“啊?这样子啊……”齐夏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瘪着小嘴,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我忍不住轻笑出声,真可爱。
突然,齐夏打了个响指,“有了,我们可以卡bug!”
“嗯?”
我愣愣地看着齐夏撅着屁股,咬着牙,小心翼翼将玻璃罩掀开,用布把一小块碎瓷片包住,献宝似的拿给我看。
“嘿嘿,我将它带在身上,你就可以和我出去喽!”
我有些哭笑不得,“你爸爸知道会打你的。”
“我们快去快回就好了!”齐夏小心地将碎片收好,“快走吧!不然就错过了!”
我开心地跟着齐夏,入目,是夜幕上高挂的圆月,我猛地意识到,今天是中秋节……
古老的月亮换了一个又一个轮回,转瞬之间,又到了中秋的明亮。
我曾在博物馆外,以“赤子之心思故乡,游子之情看圆月,”可那时,我总觉得这轮圆月朦胧,看不清虚实,就像埋藏在心底的深处的故乡,遥远得让人看不清。
此刻,在我站在故土,那层迷雾终于散去,月有阴晴圆缺,而今天的月亮,刚刚好是阖家团圆的月……
我的眼眶红了,一层晶莹的薄泪蒙住了眼睛。
齐夏扭头看见,有些慌张,“哎别哭啊,姐姐!不难过不难过!”
我破涕为笑,将泪珠擦净,“我不难过,我是高兴。”
齐夏松了口气,“那就让我带你领略一下21世纪的华夏之美吧!”
8
齐夏带我来的地方,明显是以“中秋月夜”为主题的花街。
周围是五颜六色的男男女女,无论年纪,皆是朝气。
猜灯谜、赢花灯、得玉兔等活动让我目不暇接!
是啊!时代的针脚一直在转,但华夏的文化从未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
齐夏带着我走到一个唱歌的摊边,拍着胸膛自信地说“姐姐,看我给你露一手!”
齐夏嘿咻嘿咻地跑到麦克风前,周围响起鼓励的掌声。
“今天,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我想唱一首歌给一个人,庆祝她归国!”
伴奏慢慢响起,“素坯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
我站在人群里,欣赏着这首歌,蓦地,听到周围人有些疑惑地小声讨论
“是《青花瓷》?庆祝归国为啥唱这首?”
起初,我与他们一样不解,直到我听到那句歌词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
她的目光灼灼,直烫我的心房,我低头笑出了声。
我知道,齐夏传达的,是亿万炎黄子孙,在等着文物归家……
一曲毕,齐夏像只热烈的小狗,径直向我奔来。
“夏夏,谢谢你,今天我过的真的真的很开心!”
面前的少女还没从激动中缓过神来,蓦地,脸色一变,“姐姐,你的身体怎么变透明了?”
我感受着身体的异样,来不及说别的,“夏夏,我的本体被移动了!”
“你去找你爸爸,拿着碎瓷片,它能指引……”
话音未落,我消失在原地,徒留少女一人惊惶失措。
齐夏立即打车回家,小心地握着那块包着碎瓷片的布,手心逐渐浸出了汗。
她焦急地等待着电话接通,不停地催促着司机快点!
“喂?夏夏?”
“爸爸,青花瓷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齐辰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的?”
但情况紧急,没有时间深究了,“我已经联系了当地警方,你现在先回家!”
齐夏着急忙慌地感到家中,储放着青花瓷瓶的地方只剩下一个玻璃罩。
“爸爸,现在怎么样了?”
齐辰按了按眉心,有些凝重地开口,“这是一场有组织的偷盗,想必幕后之人在拍卖会上便锁定了我们。”
“他们那么急不可耐,一定也是因为明天这件文物就要转接给政府,届时绝无下手的可能!”
齐夏有些着急,却也深知自己帮不上忙,只能在原地来回走,等着官方的调查结果。
9
天蒙蒙亮时,一位身穿制服的男子快步走了进来。
齐辰急忙起身迎过去,“沈队,怎么样了?”
“已经查到一些踪迹了,那群盗匪打算采用轮渡的方式将文物运出国,但他们极为狡猾,同时段有多艘邮轮,我们可能来不及阻挡了……”沈煜面色有些凝重。
“不管怎样,我们都得尽力。”
齐辰与沈煜一同出发,齐夏连忙跟上去。
齐辰眉头微蹙,“夏夏,你待在家里,不要添乱。”
“我可以帮上忙的!”齐夏有些着急得手舞足蹈,她联想到我最后说的话,碎瓷片一定可以帮上忙的!
沈煜开口解围,“令爱也是有这份心,就让她一起吧。”
齐辰看着身边点头如捣蒜的女儿,叹了口气,终于点头同意了。
......
一行人很快来到港口。
负责人行色匆匆地赶过来,“沈队,我们迟了一步,封锁太晚,好几艘轮船已经出发了。”
“我们已经派人尽量追赶!”
齐夏从口袋里拿出布包,小心翼翼地掀开,露出釉色晶莹、透彻的碎瓷片。
“看不出什么啊!”齐夏眼睛都快看斗鸡了,还是看不出有什么名堂……
她有些气馁,将碎瓷片往外面伸,淡淡的阳光洒在它身上,显得愈发的明净素雅。
齐夏在心里暗暗祈祷,姐姐啊,你感受到了吗?给我一点提示吧!
此刻,昏暗的货箱里,我强忍着眩晕,手紧紧按着胸膛,面色无比苍白,那是本体远离带来的反噬。
蓦然,我感受到了碎瓷片在附近,是齐夏!
我闭上眼,用尽最后一点力量去到碎瓷片上。
最后,眼前一黑,瘫软在一旁。
平静的港口边,突然,一抹白光从碎瓷片上闪过。
齐夏猛地抬起头,是西南方向!
“爸爸!爸爸!是西南方向!”
齐辰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负责人皱着眉回答,“不可能,所有线索指明他们是往东北方向驶去。”
“不是!我……”齐夏无法辩解,因为这本来就不寻同常理!
“派人联系西南方向最近的港口。”沈煜蓦地吩咐手下。
负责人面色铁青,他有些不解,“沈队,一个小女孩毫无依据的话,怎么还能分散力量去验证!”
“我知道你也心急,但齐夏刚才提醒了我,这也极有可能是个调虎离山之计!”
“不然,为什么从昨晚到现在所有线索都非常明确地指向东北方向?”
负责人没再说话了,他也不能放过一丝可能!
那是华国的文物,不能因自己的一意孤行失去回家的机会。
刚才的下属很快便来汇报,“沈队,西南港口已经动用全部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