佰钰街道是南郊区到心理疾病康复医院最近的一条路,只是相较而言,路段偏僻,周围大多是些人造绿化带,车辆流量也是挤牙膏似的偶尔疾驰而过两三辆。
远处亮起两束远光灯,片刻灯光一闪,换成了近光灯,渐而一辆黑色的轿车疾驰驶来。
车道并不宽敞,两道的路灯隔了较远的距离,光耀有些幽暗。
驾驶座里,顾希景一边看路开车,一边推测汪海年大晚上着急忙慌找她的原因,食指“哒哒”的敲在方向盘上,随着她的思绪渐渐同步。
张杭无聊的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泪花徘徊在眼眶里,打着转就是溢不出来,他看得出来旁边的女人心事重重,本来打算干脆闭个目养个神眯一会,一想这位既然是大哥的女人,自己当小弟的总该给她镇镇神,想了想,说:“顾医生,你也崩着急,医院离咱这也挺近,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就到跟前了,你现在着急,还不如专心致志的看路开车呢。”
顾希景却不接话,蹙了蹙眉头,半晌道:“我觉得汪海年有些奇怪。”
刚才那通电话后,她是下意识地往医院跑,开了会车冷静后,仔细想想,一个大半年未曾联系过的不怎么熟悉的人,大晚上让她专门跑一趟医院,还要指定路线。
如若以往,她一定会把油门踩到底乘着火箭式的速度往医院狂飙,但自从陷入与幕后者周旋博弈的黑暗泥沼后,她遇事便也多了份警惕。
“……顾医生,你这么说,我也觉得事情有点太突然了。”张杭瞄了一眼后视镜里后方道路愈来愈近的几辆车,也没在意,“医院到底是出了啥事呢,非得叫你过去?这个汪海年神神秘秘的,也不告诉你到底咋回事。这,这好歹也得让人有个心里准备不是?”
现在想想,顾希景忽然隐隐不安起来,思及此,她减缓了车速,想着要不要靠边停问清楚了再去。
树影婆娑,路边上斑驳魅影,往边上停了车,顾希景就给汪海年又拨了个电话过去,不想对方关机,正要想想怎么办,前面豁然闪起几束车灯,直直朝着他们打来。
“前面开车的有病啊!开他奶奶的远光灯!老子眼睛!”张杭眯着双眼,一双眼睛差点给刺瞎。
顾希景也捂着眼睛,视线透过指缝,可惜大晚上的,灯光直射跟利箭尖针似的,压根睁不开眼。
少顷,前面的车灯“刷”一下变成了近光灯,顾希景这才忍着眼眸酸楚的不适缓缓睁眼,待她看清时,就见自己的车头前已经停了三辆面包车,车上接连跳下来一帮戴着口罩棒球帽的人,气势汹汹朝着他们疾步走来。
“顾医生……不对劲!”
顾希景闻言,当下脑子里窜出来一个可怕的推测,毫不犹豫的把车往后倒,刚倒了没半米,“嘭”的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撞到了车尾,整个车子猛地一震,巨大的惯性登时将车前座的两人甩了起来。
好在系了安全带,他们才免遭头盖骨双双撞在车顶。
那伙人如逆光的豺狼恶犬,扑咬而来,顾希景心猛的一跳,风驰电挚的锁了车门,余光就看到侧视镜里,一辆面包车闪烁着残灯,车头紧紧挨在她的车尾。
“我艹!他们这是要干嘛?抢劫啊?”张杭慌慌张张,手忙脚乱的解安全带,两只爪子抖成了摇滚中的骰子,愣是没把紧扣的带子扯开。
“我现在报警!”顾希景快速的掏手机,可惜还没掏出来,“哗啦”几声,驾驶座的车窗猛的被人从外面砸碎,玻璃渣四散溅射。
手机还在裤兜里安静的揣着,顾希景连忙下意识地抱头,锐利的玻璃渣狠狠地从她手背上刺过去,划出了几道细小的血口子。
“下车下车!给老子滚下来!”一个嗓音浑浊的中年男人一把拉开车门,顾希景反应过来时,一把锋利的匕首已经架在了她的喉咙处。
“顾医生!”张杭惊恐的大吼一声,自己那边的车门也被人暴力拉开,那人同样攥着一把匕首晃在他面前,凶狠狠的说:“你——他妈的不许下来!老实在车里呆着!”
这时有个穿着黑色铆钉夹克的中年男人走过来,怵在驾驶座车门外的人测了侧身,对那人哈腰点头:“马哥!”
竟然是马孙袁!
两人皆是一愣一惊,顾希景紧绷着神经,警惕性高度凝聚,解了安全带,瞪着插腰而站的夹克男:“你们想干什么”
马孙袁摆了摆手,狞恶一笑:“姑娘,你今天恐怕得跟我们走一趟了,要不是老冯入狱被枪决,我他妈现在就剁了你喂狗!”
“你要带我去哪!”顾希景换了个坐姿,小心翼翼的把手往衣兜里伸,只要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悄无声息的报了警……不行!她想了想,现在无法进行电话沟通,报警无济于事,说不定会被警察认为是虚假报案。
只能给蒋吾琛打电话了,顾希景暗暗想,他接到电话后,一定会意识到出了事。
马孙袁眯着眼睛,目光定在她背到身侧的胳膊上,意识到什么似的脸色一变,打手势呵道:“把她弄到车上去!这娘们要呼救!”一顿,“弄晕了再塞到车上去!别弄出太大动静!”
举着匕首的人闻言转头去看自己的头儿,顾希景瞅着机会,当下抬起一只脚踹在挡到车门前的人的腹部,那人毫无防备,匕首落地往后一栽倒地上了。
电光火石之间,顾希景就去关半敞开的车门,手刚触到门棱上,马孙袁却比她更快,一步跨上去掰开她的手。
两人的视线如两颗撞击的陨石,尖锐而憎恨,她猛的往回一缩,结果失了力往后倒去,马孙袁乘机反手一劈,她感觉脖子蔓延开钝痛,视线渐渐模糊不清,意识抽离出来一般四散消失。
“顾医生!顾医生!”惊慌失措的张杭吓出了眼泪,咬牙切齿的瞪着马孙袁,“你他妈要干什么?”
马孙袁瞟了一眼他,嘲讽的看着他:“小孙子还挺横。”他后退了几步,对身边的手下吩咐,“把这女的弄车上去,一会按我说的路走,别被任何人发现,快!”
围在周围的棒球帽们得了命令,上前架起已经晕过去的女人,张杭嘴皮子哆嗦着,鼓足了勇气大吼,被他旁边的人当脸一巴掌,匕首狠狠抵到他脖子上:“别不识好歹!马哥念在你是自己人的份上才没弄死你,乖乖在这待着!今天的事情要是敢跟别人说,割了你的舌头!”
张杭咬着自己的舌头,惊恐让他失去了所有勇气,他就像个绿壳乌龟,外面风卷残云时立马缩头缩脑。牙齿还是很尖利的,舌头被咬破时他也没感觉来疼痛,血从嘴角溢出来,滴到白色的领子上,晕开了一朵血玫瑰。
“动作快点!别引起人注意了!”马孙袁钻进面包车里的时候,特意回头扫了一眼张杭,给他竖了个中指。
张杭攥着拳头,眼睛瞪到了极限,眼睁睁看着几辆面包车从相反方向疾驰而去。
“马、孙、袁!我他妈早晚要弄死你!!!”张杭癫狂般的怒吼,愤怒几乎让他丧失理智,一想到大哥的女人就这么从他面前被绑架,立即扇了自己一巴掌,解开安全带钻进了驾驶座。
月上树梢,几朵墨云流动着身子,吞没了月白。
同一片天空下,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庭院阳台的躺椅上,蒋吾琛睁开了眼睛,皱眉望着天空朦胧的月光。
他是在闭目养神,但心却烦躁不安着,只是说不上来是哪里涌来的不安感。思绪一转,他想到了顾希景傲娇的模样,她一点一滴的样子闪过脑海,尤其是害羞的时候,虽然嘴上是死不承认,但耳根晕开到脸颊的粉红还是很诚实的暴露了她内心的想法。
蒋吾琛不由得低头一笑。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大门一声巨响,紧接着庭院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蒋吾琛起身往玻璃墙外面看去,就看到一个身影栽倒在地上,爬起来就往进跑。
“蒋哥蒋哥!出大事了!”张杭跑进来扑通一下跌坐到地上,喘成了一只老牛。
“顾医生呢?”蒋吾琛立即意识到了不对劲,蹲下来厉声道,“你们怎么了?”
张杭哆哆嗦嗦的看着他:“顾,顾医生被绑架了!她被马孙袁绑架了!”
“绑架……”蒋吾琛当即紧蹙眉头,心里的不安感跟着怒气窜出来:“在佰钰街道?”
“对对!就是那条路!汪海年叫顾医生走的那条路!我们没想到马孙袁会出现在那里,他带了好多人包围了我们。”
“他们有说去了哪吗?”
“没,没有!马孙袁发现顾医生要报警,把她打晕就带走了。”张杭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渍 ,嗓子抖得厉害,“我 ……蒋哥你去哪?”
说话间,蒋吾琛已经走到了门口,闻言他停了下来,在逆光中站了一会,此刻别无它声,隐约可以听得到他咯咯作响的拳头,他回过头,眼神凌厉的像支离弦之箭,冷冷地说:“杀人,救人。”
人已去话犹在,那声音森冷的张杭浑身一颤,怔怔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浑身散发的气场像极了将要大杀四方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