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希景觉得他这话算是威胁的意思了,虽然枪伤是不需要内服苦口良药,这也纯粹是她以开玩笑的方式“回报”他的冷嘲热讽,但她这人一贯不喜欢被迫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又被提醒着想起来那件事情,顿时半羞半恼,其实还是前者更胜一筹。
奈何这是位傲娇的主,心里怦然小鹿乱撞,脸上却是掩饰的滴羞不漏,她趾高气昂的看了他一会,低头一笑利索的站起来,俯下身的时候一只手搭到他垫靠得的枕头上,离他不过一指之距。
“话说回来,我这辈子还没这么伺候过一个人呢,连家里两盆仙人掌我都没怎么管过,蒋吾琛,你是第一个。”顾希景越想越觉得自己简直善良的感人肺腑,“不过我这对你一片赤诚好心,你倒好,反过来报复我。”
蒋吾琛抬起头看她,笑道:“顾医生,我只不过是让我们有苦有乐共同分享,怎么在你心里就变成报复了呢?”
果然是能言善辩,巧舌如簧。
“上次你感冒的事,我拿药给你吃是为了让你的病恢复的快点,但你……你那么,那么做明显是报复性行为。”
“顾医生,那你说是就是了吧。”蒋吾琛的眼眸里映着近在咫尺的脸,还是个异性,还这么主动,正常跳动的心脏逐渐奔跑似的“怦怦”了起来。这是位自产生以来就感情单一的副人格,情感积累薄弱,双商是高,主动被异性近距离接触难免不习惯的。
倔脾气的顾希景抱着不讨个说法誓不罢休的态度:“我在跟你说一件很严肃的事情,你这态度太不端正了。”
“要不然,顾医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蒋吾琛忽略心跳,往前凑了凑,两人几乎鼻尖挨着鼻尖,“你看,我现在受了伤,手无缚鸡之力,你要是也想那么报复我,我不会反抗的。”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不就是她一口药喂给他么,这到底……谁占了谁的便宜?
顾希景还在遐想非非,眼看着他扬起手,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两边的脸蛋就被轻轻捏住,蒋吾琛看着她滑稽的模样,笑道:“顾医生,你离我这么近,是看上我这张脸了呢?还是喜欢我的人?”
“咳咳!”
这时门口恰巧进来一个男人,看到眼前打情骂俏的一幕,在萌生了要不要立即转身消失的想法后,再一想有非质问不可的问题,瞬间后撤的脚步猛的一蹬,跨进了病房里。
余东廉假装仰头观察着天花板,余光瞥到他们俩正在进行的“亲密”动作刹了车,摸了下鼻尖,“不好意思,打扰你俩过二人世界了,不过我今天过来有事情问你。”
蒋吾琛见他犀利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须臾间脑海里闪过众多猜测,道:“余支队大老远跑过来,应该不是为了从我这里打听冯乌明吧?”
“余警官你尽管问,一切对案件有利的问题我们都会尽力回答。”顾希景示意他坐下说。
余东廉只是扬手打了个手势,意思是不必了,正色说道:“我记得,你父亲是姓沈吧?蒋、吾、琛?”
话一出口,顾希景立即明白了他急匆匆赶来的目的。
“昨天我刚查到,原来你就是二十一年前沈氏夫妇的独生子,也是我大意了,现在才察觉到不对劲——你户口本,身份证上不是叫‘沈暮辞’么?”余东廉审讯犯人似的盯着病床上的人,“那么‘蒋吾琛’就是你编造的假名字,为什么这么做?”
“改名换姓,法律不允许吗?”蒋吾琛淡淡道,“余支队怎么对我的名字这么执着?我是妨碍你升官发财了?”
余东廉:“如果你有连名带姓都改的想法,早该去派出所办理,而且在这么个节骨眼上,你是不会把心思放在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上,再者,你身边的人对你抱有很矛盾的行为,一开始我觉得是自己过于敏感,但再想起来,确实也不对劲。”
“余警官觉得哪里不对了?”顾希景不疾不徐的问他,她知道余东廉观察细微,一旦她表现出任何惊慌失措,或者刻意的表现,那么他一定会察觉异样,调查到底。
到时候,沈暮辞患有间歇性身份识别障碍的事情就瞒不住了,万一发生什么意外,被何昭得知,那还不得把自己的亲外甥大卸八块运输到国外精神病院再组装。
“我暂时说不上来不对劲是什么,但我知道,你们一定有事瞒着我……不只是我,对吗?”余东廉的目光在两人身上一来一回,也没看出来外在表现的慌乱,反而云淡风轻。他一个刑警大老远跑来一脸严肃的审问,他们越是淡定,那才越有问题。
蒋吾琛道:“那么余支队觉得,我为什么要编造一个虚假姓名呢?”
“我要是知道,我扔下嫌犯不审讯,还专门跑一趟过来?”
顾希景片刻间脑海里蹿过无数想法,决定还是隐瞒为好,这一个秘密知道的人多了,总会有被人尽皆知的时候,一阵劲风卷过,什么是什么立马就暴露在众人面前。
她道:“余警官,你多心了……”
“告诉他吧。”蒋吾琛拉住她的手腕,“顾医生,接下来的计划,我们需要警方的帮助,如果双方间存在疑虑或者质疑,怀疑,不利于我们合作。”
顾希景一顿,立即看向他,他这是要把自己是被分裂人格的秘密说出来。她心里还是有顾虑,警察确实是警察,但余东廉也是人,不过仅有几面交集,现在谈论信任怕是操之过急。
“余支队是个可靠的人。”蒋吾琛轻轻点头,对她笑了笑,“相信我,顾医生——我困了,你去告诉他。”
顾希景想了想,这一点,她自然是相信他的,搀扶着他躺下顺手盖好被子,才对仰头打量着天花板的余支队道:“余警官,我们出去说吧。”
医院后面有一大片草坪,这时已经浅草才能没马蹄了,草坪里有一座亭子,从住院楼漫步走到这里,也就是五分钟。
顾希景将沈暮辞患有间歇性身份识别障碍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余东廉,这五分钟对他来说,重新刷新了他对世界的认知,捋了捋思路,原来他真的遇上了一个人格分裂者。
“这么说,蒋吾琛是沈暮辞分裂出来的……那叫,叫第二重人格?”余东廉觉得自己回去后,有必要把前两天扔进垃圾桶里的《24重人格》捡出来,或者干脆去精神病院考究考究。
顾希景没从他表情上看出来过于惊诧的表现,说:“我也是第一次配合治疗一个人格分裂患者。蒋吾琛他是一个非常特别的人格,不具备伤及无辜的暴力倾向,也不会走上违法犯罪的不归路,怎么说呢,他的出现好像是太阳要照亮黑暗。”
“你指的是他搜集嫌犯的犯罪证据?”
“不仅仅是这些。”
余东廉像是想到了什么,别扭的说:“这个人格分裂症,我还真没接触过,警察归警察,我这该有的好奇还是有的——顾医生,你跟他……是那种关系亲密的关系吗?”
“不是。”顾希景明白他的意思,关系亲密的关系,那不就是名叫“恋爱”这两个字了么。
余东廉看她拒绝的这么干脆利落,反而觉得有情况,“以我的理解,副人格那也是人,一但是人,除非有某种情感障碍,而你们俩,我看着倒像是蜜蜂跟花的关系。”一顿,又补充,“花与蜜蜂,天造地设啊。”
顾希景:“……”
“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应该不多吧。”余东廉明知故问,这种秘密级别的要是人尽皆知了,那岂不是对当事人格造成很大困扰。
顾希景正色说道:“知道的人确实不多,这件事情与我们要调查的没什么关系,所以请余警官保密。”
余东廉自是明白事理,答应下来后立即赶回市局审讯嫌犯 。
晚上的时候顾希景正在看书打发时间,病房的门忽然被推开,她抬头一看,登时吓了一跳。
只见门口窜进来一道黑色的身影,那人飞快的关上门,细看带着黑色围巾,把脸遮的严严实实的,一顶黑色棒球帽扣在脑袋上,乍一看整个人跟土匪似的。
“你是谁?!”顾希景立马扔下书站到病床前,警惕的看着他。这会不会是幕后黑手派来的人?
蒋吾琛浅眠,听闻动静坐起来,也只是打量须臾,道:“秦钟万,你来做什么?”
“秦……钟万?”顾希景对蒋吾琛的记忆力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才松开紧攥的拳头。
“姐姐!琛哥!”秦钟万一把扯下围巾,绕成一疙瘩扔到桌上,两手插腰歇了会,才道,“琛哥,我听说你受了枪伤,本来前两天要来的,但马孙袁的人过不久要跟人交易一大笔毒//品,他们看得紧,我一直没机会溜出来,今晚正好他们不在,我过来看看你。”
“什么?他们要交易一大笔毒//品?”顾希景一愣,那群孙子可真能干,杀人灭口已经是犯了大罪,这倒好,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要在法律边缘越走越近。
蒋吾琛道:“你今晚过来,确定没有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