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有的证件都在这里,”萧寒彧冷冷地看了一眼眼前交警的奇怪表情,将手中的钱包扔到他怀里,“要怎么处理打电话给我,我还有事!”
说完,也不顾交警的拦截,片刻不停地朝景光医院跑去。
……
依旧是那间病房,依旧是那张病床,依旧是那个人,这戏剧性的一切仿佛就是老天自以为开的一个无足轻重的玩笑,可他的一个玩笑,却让世人付出了多少惨痛的代价。
老天,真的是公平的吗?
蓝若渟身上所有的伤都已经经过了精心的处理,这会儿仍旧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微弱的呼吸让她小巧而精致的鼻翼轻微地收缩再还原,纤长卷翘的睫毛也随着呼吸像蝴蝶拍动翅一样颤动着。
下唇上是一排已经被咬破了的伤痕,即使是闭着眼,也还能看出她双眸依旧红肿,睫毛根处甚至还有淡淡的水雾浸出,秀眉微皱,仿佛梦境里也在受着什么痛苦的煎熬。
于小果坐在病床边一下又一下抽泣着,鼻头酸痛眼睛酸涩,他萧寒彧上辈子是拯救了银河系吗,这辈子才会有小渟子这样一个好女孩那么爱他,爱到血液里,爱入骨髓里。
可小渟子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遇到萧寒彧那么一个残忍的混蛋!
于小果想着这么多年来蓝若渟大大小小点点滴滴的伤,眼泪更是止不住地流。
陆安靠在门口看着床上安静消瘦的蓝若渟,他的眼里此刻只有怒火,熊熊燃烧的怒火,双手死死地捏成拳头,骨节泛白。
……
萧寒彧从车祸现场一路跑到景光医院,此刻的他早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脚下的脚步一直没有停,继续朝蓝若渟的病房跑去。
这是在他7岁过后,第一次来医院。在冲进医院的那一刻,一阵惊心扰魂的恐惧瞬间袭扰他的身心,那种恐惧,是对死亡的恐惧。
因为,曾经他最爱的妈妈,就是在医院里去世的,他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从那以后,他害怕医院,他认为医院就等于死亡,是生命再也回不去的终点。
是的,外人眼里无所不能的萧寒彧,也有害怕的时候。
这种最真实的自己,只有在他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在他卸下身上所有伪装的时候,才会出现。
这样的自己,也会脆弱、也会哭泣、也会彷徨无助。
病房的门在那一瞬间被冲开,萧寒彧冲进病房看到的第一眼,就是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的蓝若渟,那么消瘦那么脆弱,就像一个瓷娃娃,稍不注意就会碎掉。
他一步一步地朝她走去,每走一步都仿佛是跨越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那一刻,他真的害怕她会像妈妈那样,悄无声息地死去,永远离开他!
这种感觉,比让他去死,还痛苦!
就在他将要靠近床边之时,一阵带着怒气的粗暴力道阻止了他。
是陆安。
陆安一把拉过萧寒彧,二话没说,狠狠的一拳朝他右脸上挥去,顿时,萧寒彧嘴角一抹血迹浸了出来,可他的目光仍然静静地落在病床上瘦弱的女孩儿身上。
仿佛还不解气,对着他的左脸又是一拳,这一拳够狠,让萧寒彧猝不及防地一个踉跄撞倒在墙角,嘴角的血流加深。
他看也没看陆安,目光从始至终都只在蓝若渟身上。
他用手背冷冷地拭去嘴角的血液,反手扶着墙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仿佛没有什么能阻挡他,脚下的步伐继续踉跄着向病床靠近。
仿佛不打到他爬不起来,自己心中的怒气就发泄不完似的,陆安仍旧不放过萧寒彧,他粗鲁地一把揪住萧寒彧的衣领,推着他抵在墙上,手肘紧紧摁住他的勃颈。
眼里,仿佛要喷涌而出的怒火不但没有浇灭一丁点,反而越烧越旺。
“你不是要她死吗?你看看她现在像不像个死人?”陆安说的咬牙切齿,字字冰冷,“你萧寒彧要还是人的话,就该自己去查真相,而不是欺凌霸弱地折磨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儿!”
这种话,从始至终陆安不知道对萧寒彧说过多少回,他同样不知道的是这个混蛋到底听没听进去。
然而从结果来看,他没有!
这让陆安更气愤,“萧寒彧,放过她吧,算我求你了行吗?”
先前的强势已经变成了祈求,只要他能放了若渟,就算要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愿意。
陆安的话,终究是收回了萧寒彧的目光,他眸光冰冷地落在陆安脸上,这个人是唯一一个即使对蓝若渟疼爱有加也不会让他怀疑他们之间有不轨之事的人,这么多年来,真的谢谢他那么全心全意得照顾她、帮助她。
如果没有他,那女人也许真的在自己手里死了千百回了吧。
可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残忍?!难道真的是为了仇恨?
可是在时间一遍又一遍的洗礼过后,这份仇恨,好像渐渐地变了质,变成了放不下,变成了喜欢,甚至是……爱。
自己会爱她吗?他不知道!
也许是自己对自己的感觉理解错了,也许只是……怜悯吧。
她,毕竟承担了他这么多年的报复!
可她,也终究是自己的仇人。
“不可能。”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就算是仇人,他也不可能放了她,他说过,要生要灭,都只能陪着他一起承担!
萧寒彧的话让陆安徒然一震,是身体里的怒火在作祟,他抵在他胸骨上窝的手肘加大了几分力道,冰冷而仇视的目光看进他的眼里,“好,好,”陆安点着头愤愤而道,“不放手是吧,好,很好,那我让你看看这几年你萧大总裁对一个弱女子的杰作!”
说完,他揪住萧寒彧衣领的手一拉,直接毫不客气地揪着他朝门外走去,朝他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刚刚那一段插曲仿佛并没有打破什么,病房里又恢复了原本的安静,只有于小果依旧低低的啜泣声和蓝若渟那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
陆安一路揪着萧寒彧来到了他的办公室,这一路上,萧寒彧也没有任何反抗,只是任他拉扯。
一路上医生护士病人,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劝。
进到屋里,陆安一把将萧寒彧拉扯过去,然后随手将门反锁了。
他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打开了角落里一个锁着的柜子,接着从里面拿出了比一本很厚实的书还厚的一叠单子,冷冷地扔到萧寒彧手上。
“这是蓝若渟从进入你们萧家开始,在这个医院的所有就诊记录,很详细,得了什么病,需要怎么治,是不是有死亡的危险,所有所有详细的内容都在里面,你萧大少爷好好看看你的杰作,也许,你会很‘引以为豪’的!”
萧寒彧接过单子的手徒然一抖,差点没拿稳而掉到地上,他僵直着身子一张一张地看着,看着她旧日伤痕,也是看着他在她身上一步步报复的结果:
xxxx年4月28日,肩部手术。
那一天,是他带着仇恨娶她的日子,也是她从此进入这个复仇噩梦开始的日子。
那一天,偌大的礼堂只有她一个人,他不知道她当时的心里会是怎样的,因为他从来不会去关心一个仇人。
那一天,他给她的,是一颗子弹,从幽黑的深不见底的枪口冰冷地射出,直直地射入她那靠近心脏的肩部。
xxxx年5月7日,头部脑震荡。
那一晚,他下令给四个男人,对她,可以随意处置。
那一晚,为了逃脱厄运,她一头撞到了别墅外那坚硬的石墙上。
xxxx年8月13日,脚踝骨碎裂。
那一天她只离开了别墅一会儿,为了什么他已不知道了,但是他说过,没有他的命令要是敢私自离开别墅,他会断了她的脚。
然后,他真的做了。
那一刻,她忍者撕心裂肺的痛却没有流一滴眼泪。
xxxx年1月10日,缝针。
那一天,他毁了蓝家的公司,炸了蓝家的公司大楼。
那一天,他逼得蓝若渟身负千万债务,被上百仇家逼债。
xxxx年3月2日,昏厥抢救。
那一天,他抓到了蓝若尘,甚至逼得蓝若尘跳江自尽。
那一刻,她亲眼看着自己的弟弟被他逼得跳进了冰冷的江里,那一刻,她承受不住巨大的悲恸而昏厥过去。
xxxx年8月4日,堕胎。
4月11日、6月24日、7月9日,12月3日……
无数个日子都一一记录在那叠单子里,那是他对她报复的罪证!
这些还不包括平日里那些看得见的看不见的折磨。
每翻阅一张,萧寒彧的心就仿佛被刀深深划过一般,疼,血流不止。
越到最后,他的手越是颤抖得停不下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成了一个这么残忍的刽子手!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报复已经变成了一种谋杀!
他不敢再往下看,身子失去重心般颓然地倒靠在沙发上。
“因为你的报复,她每一步都是在走钢丝!因为你的怀疑,她也许这一辈子都再也做不了妈妈!因为她对你的爱,就算你恨她冤枉她折磨她,她也愿意傻傻地待在你身边陪着你承受伤痛!”陆安没有了先前的怒意,只是平静地说着。
做不了妈妈?
这话猛然撞击在萧寒彧的脑海里,“你什么意思?她做不了妈妈了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