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常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她要我拿她的话当圣旨来听。
在我幼时想吃一毛钱一根的棒冰时，我妈说不能乱花钱。
可她转头就给我表姐买了几十块钱的洋娃娃。
在我长大了读书想买教辅资料时，我妈说:「你肯定是上课没认真听，我不会给你花额外的一分钱。」
可她转眼间就给不学无术的表姐请了名贵家教。
我这才明白有些话，听听就算了。
1
我妈从小教育我，钱要花在刀刃上。
她不允许我浪费一分钱。
美其名曰是为我好，她只有我一个女儿，将来家产都是我的。
我有一个表姐。
从小到大，我的衣服都是她穿了不要的。
果冻、棒冰这些小孩子都喜欢吃的零食，不夸张地讲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味道。
十岁那年，我假借学费的名头多要了五元钱去小卖部买了一瓶旺仔牛奶。
我至今记得它的味道，甜滋滋的牛奶香。
到现在它依旧是我最喜欢的饮品。
我自以为我能瞒天过海。
表姐却向我妈妈告了状。
当天晚上，我屁股被藤条抽得皮开肉绽，表姐却得了一整箱旺仔牛奶。
妈妈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这是给乖孩子的奖励。」
转头妈妈冷下脸来问我:「记住今天的教训了吗？」
我点了点头。
疼痛是再好不过的记忆。
那一天我记得的不仅是那一顿毒打，还有妈妈截然不同的态度。
此时此刻，我拿着手里新鲜出炉的诊断单，脑海里突然响起了我和妈妈的对话。
我问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花钱不算浪费？」
她答:「买房买车看病的时候。」
回忆到此处，我将电话给我妈打了过去。
「妈，如果我生病了，胃癌，医生说能治，就是费钱，你能花钱救我吗？」
对面响起咆哮声，我下意识将手机拿远了些，依旧抵不住她的大嗓门从话筒里传出来。
「沈佳宜，你又想骗我钱对不对，一天天的就不知道学点好，你怎么不跟你表姐学学。」
嘈杂声中，我听到了邻居刘阿姨胡牌的声音。
我妈语气气急败坏:
「都癌症了还治什么治，还不如留点钱给我花。」
手机传来挂断音。
……
今天的风就挺凉的。
2
胃部隐隐作痛。
医生说现在属于中晚期，要先做几次新辅助治疗，再评估一下手术机会。
主治医生方才长吁短叹:「这么年轻的小姑娘怎么就不注意身体呢，肯定是生活习惯不好，你父母来了吗？」
我跟医生说:「父母很忙，来不了。」
这话不假。
我妈忙着打麻将，我爸工作之余忙着讨好我妈。
我自嘲一笑。
沈佳宜，你怎么就弄到这副田地了呢？
我本打算回我的出租房，爸爸的催促消息赫然出现在了微信上。
我这才想起今天是初一。
每逢初一、十五我必须要回家一趟。
否则我妈会弄到亲戚朋友、街坊四邻都知道她林芬养了一个不孝女。
回到家里时，餐桌上意外多了一个人——
我的表姐林遥。
「多吃点，你看看你都瘦了。」
我妈心肝宝贝似的在给林遥夹菜，我爸则在乐呵呵的下厨。
饭桌上的菜已经空了大半。
我恍然觉得他们才是一家人。
我用力关了一下门，动静终于引来了我妈的注意。
她像是才看到我:「回来了。」
「真是公主命，都不知道早点回来帮忙做饭，就知道张着一张嘴等吃的。」
她嫌弃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眼。
林遥挽上她的胳膊撒娇:「姑姑，别说表妹了，有我陪你不好吗。」
我妈立刻变了一张脸:「还是我的遥遥懂事。」
……
突然不想在这碍眼了。
我走去自己的房间，锁上门。
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我妈的声音从门缝中传进来。
「真是长本事了，有本事一辈子别吃饭。」
妈妈，你让我吃什么？
满桌子都是林遥爱吃的海鲜。
你还记得我海鲜过敏吗？
3
我睡了个昏天黑地。
只有在睡梦中我才能得到短暂的安宁，可就是这点小愿望依旧满足不了。
我妈在门外哐哐敲门:「遥遥要走了，你出来送送你表姐。」
冷汗淋淋。
胃部比方才更疼了。
我了解她的脾气，我如果不出去今天一天别想好过了。
我拖着病躯走出房门。
林遥笑着跟我告别:「妹妹我先走了，有空来姐姐家住哦。」
「姐姐的房间可以让给你哦。」
我冷着脸没有说话。
林遥的话勾起了我儿时的回忆。
拜她所赐，我在客厅里住了两年。
那时我们家还是两室一厅，林遥来我们家长住，就因为说了一句她想一个人住一个房间，我就被我妈赶出了房间。
送走林遥后，我妈走到我面前拽住我的头发使劲摇晃:
「你看看你这死样子，脸色难看的跟个死人一样，你就那么嫉妒你表姐吗？」
客厅内正好有一面镜子。
镜子里的我脸色苍白无比，妈妈却认为我是故意给林遥冷脸。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嫉妒她什么，嫉妒她好吃懒做，不求上进吗？」
耳边刮起一阵风。
脸颊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意，五个手指印清晰可见。
我妈用看仇人的眼神看着我:
「你表姐没有妈妈，你舅舅一个人把她拉扯大，她一个人长成这样容易吗，沈佳宜，我怎么生出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儿。」
我苦笑一声。
我也想知道我为什么是你的女儿。
林遥是没有妈妈，可舅舅一生未娶，事业有成，金钱上从来没有亏待过她。
至于她缺失的母爱，你不是已经给她了吗？
从小到大，越是我喜欢的东西林遥越是要抢走。
你难道看不到吗。
你不但看到了，还是那个给她摇喊助威的帮凶。
我抽出口袋里皱巴巴的诊断单，心里抱有最后一丝母爱的侥幸。
「妈，我生病了。」
她终于停下喋喋不休的辱骂，从我手中将单子抽了过去。
我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她。
可我还是想多了。
她将诊断单撕了个稀碎:「沈佳宜，你有完没完，做这份假病历花了多少钱，就知道你有钱没地乱花。」
说完后，她犹嫌不够，又补充道:「从今天开始，你的工资全部上交。」
爸爸在一旁帮腔:
「佳宜，你这就过分了啊，你怎么能拿这种事来骗你妈妈？」
时间在此刻安静下来。
凭什么？
你们是要到失去后才懂得后悔吗，报复的念头一点点成型。
我一字一句道:「对，这就是假的。」
4
明天正好是周末，我妈将我锁在房间里思过。
她终究还是搜刮走了我所有她知道的钱。
不存在她不知道我存款的可能性。
我一入职，我妈迅速问我工资是多少，我不说她便日日去公司找我。
我说了一个数字后，她不信，她要看我个人所得税的申报记录。
在这件事上，她如同柯南附体。
就算上了班，我依旧逃不过她的控制。
一但反抗，她会撒泼打滚的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别不知好歹。」
睡了一觉起来，客厅里又充满了欢声笑语。
林遥又来了。
我挑了挑眉，挺纳闷的。
自从舅舅发家以后，林遥其实已经不太爱来这里了。
哪次不是我妈三催四请。
见到我醒了，我妈将我推到林遥面前:「你表姐给你买了新衣服，还不快过去谢谢她。」
我瞅了瞅沙发上的包装袋。
这尺码怕不是我穿的吧。
这又是要闹哪一出？
林遥状似亲昵的将我带到房间里。
关上门后，她立刻变了脸。
「听说你明天要陪傅景淮参加一个宴会？」
她口中的傅景淮是我上班公司的总裁，也是我的男朋友。
我嗯了一声。
林遥脸上划过一抹喜色，她扬起下巴:
「那你跟他说你明天晚上去不了，要我陪他去。」
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原来是这个意思。
那可真是有趣多了。
5
「嗯……」
我拉长了音调。
「可是景淮说让我陪他呢，毕竟我才是他的女朋友。」
林遥摸了摸她新弄的指甲，眉眼染上了一丝冷意。
「你信不信，如果我现在在你妈面前掉一滴眼泪，就说你欺负我，你明天连这个门都出不了一步。」
我攥了攥拳头。
我信，只要林遥这么做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我妈肯定向着她。
可为了日后让我妈的后悔更多一点，我还是勾起了嘴角。
「好啊，你试试。」
林遥掉头出了门。
不多时，妈妈在外面大喊着我的名字。
我不得不佩服她的变脸速度，就这么一会功夫，她已经哭得梨花带雨。
我妈心疼地给她擦眼泪，林遥止住了哭啼，她这才将头偏向我。
「沈佳宜，我听遥遥说她明天想去和傅景淮参加宴会，你让你姐姐去吧。」
果然，妈妈，你总是这么偏心。
我垂眼低眉，也抹了几滴眼泪:「可是景淮是我的男朋友。」
妈妈推了我一把。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姐姐还会抢你男朋友不成，傅景淮是有钱人家参加的都是高端宴会，遥遥说不定会在那里遇见合适的。」
妈妈又冷哼一声。
「也不想想你这副皮囊是谁给的，要不是你随了样貌好看，傅景淮能看上你吗？」
我低下头一言不发。
林遥这时候倒是以退为进:「妹妹，你要是实在不愿意那就算了吧。」
妈妈却不依不饶起来:「不愿意，她敢？」
妈妈眯了眯眼看向我:「你到底答不答应？」
我装作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看来林遥也没跟我妈说实话。
她去这场宴会可不是为了别人，而是我的男朋友傅景淮。
毕竟在之前林遥可没少制造和傅景淮偶遇的机会。
至于为何林遥非要得到傅景淮，除了他英俊多金外，还是我的男朋友。
从小到大，只要我喜欢的，她都要抢。
可我并不担心傅景淮被她抢了去，除非他眼瞎。
更何况，他并不是我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