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熹眯起眼睛，眼神不善地看向他腰部的护腰，好像要把它烧出一个洞。乐明则是不为所动，于不经意中带出几分小得意，耀武扬威似地透露给乐熹看，谅乐熹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他的预想没错，乐熹的不爽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转头还得任劳任怨地被他支使着去拿鞋拿外套，乐明离开前的几分钟里竟是一刻也没停歇。
用一句话来形容乐明就是，他总在危险边缘疯狂试探，并且乐此不彼。才不管将来会有啥后果，当前先乐了再说。
今晚的饭局由爷爷发起，他老人家也是最早到的人，第二个到的就是乐明。他见包厢内只有他们两不免疑惑，下意识看了眼手表，被老爷子逮住说了一顿。
“不用看了，你没来错，是我特地给你发提早半小时的时间，想抽空跟你说几句话，不知道乐老板肯不肯赏脸？”
但见老爷子说话时全程虎着脸，就知道他怕是存了几分气在里头，他要是真嬉皮笑脸地接下去，保准被喷地体无完肤。
这时候最合适的动作就是装乖，低眉顺眼认错，甭管自己是不是真错了。“爷爷，你这都说的什么话，你要找我说话一个电话我肯定过去，没二话，绝不推脱！”
话音刚落就感觉老爷子的眼神变了，他正纳闷间就听到老爷子说：“果然是当老板的人了，钱没赚到多少，就把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学到不少。”
乐明默默在心底擦汗，心道可算是骑虎难下了，说话好听与难听都是错，这该怎么办才好？
有句话叫‘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变通一下也可以说成‘你永远无法让一个真想骂你的人改变观点。’没有为什么，有人就是想骂一顿，把口气出出来，见势不妙要么躲要么就是生挨过去。
乐明选择了后者，让爷爷把气出掉，再来说正事。
现实往往就那么奇妙，他还口时被各种挑刺，他闭嘴后老爷子反倒叹口气没了声音。这算啥？太顺从骂起来没有成就感？乐明麻爪了，第一次感觉哄老人开心也着实不容易。
好在老爷子也没真打算把半小时都用在怼孙子上，他确实有几句话要当面跟乐明聊聊。
“你和他，打算就这样过下去了？”
乐明：……‘他’很容易理解，‘这样’是哪样？是指跟乐熹不分开过一辈子，还是指他们两将来的事业发展方向？太含蓄也很折磨人呐！
他想，这等关键时刻不能表现出不妥，起码不能露怯。于是乎，他学着乐熹忽悠人的德行，淡定地说：“嗯，我觉得这样，挺好。”
然后他成功收获了一枚来自老爷子的恨铁不成钢眼神，心里直打突，面上依旧装地不动声色。没关系，他相信只要坚持下去，总会看懂老爷子这番言语的真意！
“你们年轻人，做事太不讲究，只看到眼前的感情，不知道想想将来！”
这话乐明就不乐意听，当下就没忍住道：“我们哪有你说得那么幼稚，别的不说，同龄人当中我们两都算稳重的，也可以称之为事业小有所成吧。”
没稳住，一秃噜把话扔出来的后果是踩了老爷子的痛脚，张口就把他一顿怼。围绕‘谦虚’两字给他说了三分钟，再以过来人的目光将他们说成瞎胡闹的小屁孩。
乐明听得哭笑不得，听着听着倒是渐渐把那股子不服气给散了。不是因为他真觉得老爷子的话有道理，而是他发现在彼此有深深代沟时，最好别试图去说服别人，用做就可以了。
老爷子现在不信他们会做到更好，那就证明给他们看。多简单，不比见面就吵个没完效率高？
许是见他一直没出声，老爷子再度感觉不对味，炮火就噼里啪啦地朝他轰过来，“你是不是觉得老头子啰里啰嗦，话没必要听？”
乐明表示很冤枉，偶尔走神而已，真不是故意。
“没有没有，我就是在思量您的话！”
老爷子不肯放过，追问：“思量的结果呢？”
乐明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说：“您说得都对，只是我若想真正领悟还得等长大后才成，到那时我到底成不成才也该有个分说了。”
乐慎活了大半辈子，哪会听不懂他话里藏的意思，说不气是假的，当场就又给他怼了回去。“照你说，当前说不清的事都可以等将来再分对错？到那时，你也年纪不小了，浪费的诸多时光又该怎么算！？”
不料连番被怼的乐明也有了小脾气，直接把句大实话给扔了出来。
“老一辈的经验固然很有道理，但未来是最没定数的东西，你从自己的角度出发给我定好方向，又怎么知道那就是我最想要的方向？古人还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嘞！”
又一个冲动把心里话说出来，他就有一丢丢的后悔，特别在感到气氛陡然冷了下来时，他甚至不敢去直视爷爷的眼睛。不是怕爷爷，而是怕从他眼中看到类似失望、痛心的情绪，那感觉太过沉重。
沉默的时间在他看来相当漫长，直至他听到一声再清晰不过的叹息。
“你……算了，不服老不行，我能做的太有限。”
大石终于落地，却并未感觉到轻松，反而整个人沉重了不少，该怎么说呢？观念不和，或许聊一百次都不会有结果，除非他们当中有人率先让步。
准确说，现在在让步的就是爷爷他们，因为血缘割舍不下，又或者是其他原因，总之他们确实无可奈何。分不开他俩，也无法冲他们下重手，甚至连说一句重话都要权衡好半天，最后的选择都是放弃。
同样也是他们表露出的无能为力，让看似站在胜利一边的乐明失去了喜悦的意义。没有欢呼与得意，他和爷爷之间始终悄然竖着一道墙，没法打破，也翻越不过去。
他不禁抽抽鼻子说：“爷爷，虽然有些话听着挺矫情也挺欠揍，但现在的我真的挺幸福，以后也会幸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