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慕容瑾因一件紧急公务需要一份旧年卷宗,据闻曾被苏璃的父亲借阅过,他想起苏璃曾提及父亲遗物都存放在她那里,便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公事公办的态度,踏入了苏璃那间充满草药清香的简陋小院。苏璃见到他,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如同溺水之人终于看到了岸边的灯火,她几乎是扑上前去,声音带着颤抖的哽咽:“公子!你…你终于来了!我…”
然而,她的话被慕容瑾冰冷的目光冻结在唇边。他看她的眼神,不再是疏离,而是充满了审视和一种…厌恶?苏璃的心猛地一沉。
“本王来寻一份旧卷宗,听闻苏老先生曾保管过。”他的声音毫无温度,目光扫过屋内,仿佛在搜寻什么可疑之物。
苏璃满腔的思念和委屈被这冷水浇得透心凉,她强忍着泪水,慌忙点头:“是…是的,父亲的遗物都在里间那个旧书箱里,我这就去帮您找…”她转身欲进内室。
就在此时,一直“跟随伺候”的林婉儿,如同最灵巧的猎犬,目光精准地锁定了那个旧妆奁。她故作惊讶地“咦”了一声,快步走过去:“世子哥哥,您看这个妆奁,样式好生古朴别致,像是前朝宫中的手艺呢。”她一边说,一边“好奇”地伸手去触碰,手指状似无意地在底部边缘摸索着。
“别动!”苏璃下意识地喊道,那是她母亲的遗物,她视若珍宝。
但已经晚了。林婉儿的手指仿佛带着魔力,轻轻一按某个隐秘的机括,“咔哒”一声轻响,妆奁底层一个极其隐蔽的夹层弹开了!里面赫然躺着几封折叠整齐的信函!
林婉儿“啊”地惊呼一声,仿佛被吓到,手一抖,那几封信件便飘落在地。信封上那诡异的蛇形印记,瞬间刺入慕容瑾的眼帘!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慕容瑾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冰冷转为铁青,最后化为一片骇人的、仿佛暴风雨前夕的沉郁漆黑。他眼中原本的疏离和猜忌,瞬间被一种被彻底背叛的狂怒所取代!那怒火如此炽烈,几乎要将他仅存的理智焚烧殆尽!
他一步上前,粗暴地推开想要解释的苏璃,弯腰捡起地上的信件。他颤抖着手,迅速拆开一封,目光如炬,扫过那些“通敌叛国”的字句。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他帝王心术的敏感神经!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林婉儿之前所有的“提醒”——她的心神不宁、她去胡商店铺的鬼祟、慈幼局来历不明的银钱……这一切碎片,在此刻被这铁证如山的“密信”瞬间串联起来,构成了一个“完美”的、令人发指的背叛图景!
“苏璃!!!”慕容瑾猛地抬头,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他双目赤红,额角青筋暴起,捏着信纸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纸张在他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死死地盯着她,那眼神不再有半分往昔的情意,只剩下滔天的怒火和被愚弄的极致耻辱。“你好!你很好!本王真是瞎了眼!竟被你这样一副楚楚可怜的面孔蒙蔽至今!”
苏璃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慕容瑾狰狞的面目彻底吓懵了。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浑身冰冷,如坠冰窟。“不…不是的!公子!世子!你听我解释!”她扑过去,想要抓住他的衣袖,泪水汹涌而出,声音破碎不堪,“这些信…我根本不知道!我从没见过!这是陷害!是有人要害我!你要相信我!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我对你…”她泣不成声,只想剖开自己的心给他看。
“住口!”慕容瑾猛地甩开她的手,力道之大,让苏璃踉跄着跌倒在地。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如同看着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相信你?相信你这满口的谎言和这白纸黑字的通敌铁证吗?!”他将手中的信狠狠摔在苏璃脸上,纸张锋利的边缘在她苍白的脸颊划出一道细微的血痕。“你这毒妇!枉费本王曾经…曾经…”他胸口剧烈起伏,那句“曾经真心待你”终究没有说出口,因为那对他而言,如今更是一种耻辱的证明。
林婉儿适时地走上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震惊、痛心和后怕,声音带着刻意的颤抖:“天啊…世子哥哥…婉儿…婉儿早就觉得她不对劲,可万万没想到…她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叛国通敌的勾当!这…这简直是要诛九族的大罪啊!”她添油加醋地将之前暗示过的“疑点”又“详细”描述了一遍,语气笃定,仿佛早已洞悉一切。“难怪她总是打听朝中之事…难怪她总想接近您…原来…原来包藏如此祸心!若非今日发现这些密信,后果…后果不堪设想!”她说着,还用帕子掩住口鼻,仿佛苏璃身上带着瘟疫。
林婉儿的话,如同火上浇油,彻底将慕容瑾的理智焚烧殆尽。背叛的怒火和帝王对“谋逆”的本能恐惧与暴怒,完全主宰了他。他看着地上哭得几乎晕厥、满脸绝望和无辜的苏璃,只觉得那泪水虚伪至极,那辩解更是苍白可笑。他心中最后一丝因利用而产生的、极其微弱的愧疚,也被这滔天怒火彻底碾碎。
“来人!”慕容瑾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带着森然的杀意。
殿外侍卫应声而入。
“将此叛国逆贼苏璃,”慕容瑾指着地上的苏璃,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迸出,带着千钧的重量和无情的裁决,“即刻打入冷宫!严加看守!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违令者,斩!”
“不——!!!”苏璃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悲鸣。这声悲鸣,是她爱情彻底幻灭的哀嚎,是她清白被彻底玷污的控诉,是她整个世界崩塌的绝响。她挣扎着想扑向慕容瑾,想抓住他问个明白,想撕开这荒诞恐怖的噩梦。但两名如狼似虎的侍卫已经粗暴地架住了她纤细的胳膊,不容分说地将她向外拖去。
在被拖出房门的那一刻,苏璃用尽全身力气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她曾深爱如生命的男人。慕容瑾背对着她,身影在逆光中显得无比高大,却也无比冰冷和遥远,仿佛一座不可逾越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冰山。林婉儿站在他身侧,微微垂着头,但在苏璃看过去的瞬间,她抬起眼,唇角勾起一抹快意到扭曲、冰冷到极致的得意冷笑,那眼神中的怨毒和得逞,如同淬了剧毒的针,狠狠扎进苏璃最后残存的神智。
这一眼,彻底击碎了苏璃心中所有的幻想和支撑。她眼中的光芒熄灭了,如同燃尽的灰烬,只剩下死寂的空洞。她不再挣扎,不再哭喊,任由侍卫如同拖拽一件没有生命的破布口袋般,将她拖离这个曾经承载着她所有甜蜜与希望、如今却成为她地狱入口的地方。爱情?多么可笑而奢侈的字眼。信任?早已被碾成齑粉。她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被无边的黑暗、刺骨的冤屈和噬心的绝望所吞噬。前路茫茫,唯有不见天日的深渊在等待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