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去就让开。”他用球杆推开,弯腰直接拿屁股顶开。
围观群众里发出暗暗嘲笑。
龙哥觉得自己抹不开面子,瞪向旁边的小弟。
小弟立刻领命,在秦夜准备落杆的时候走到案的一角,随着秦夜的目光判断杆动走向,作弊下黑手。
“喂!你干吗呢?!”寻秦夜的初中女生小分队眼尖地发现猫腻,原地踮脚大声呵斥。
小弟特别厚脸皮地用屁股靠了一下,像是承着这声尖叫把惊吓给做实。
龙哥勾唇,所有人看到秦夜的出杆被影响了!
原先射出去的直球受到震荡后方向转移向另一边。
大家的心都跟着沉下去,只是还是不死心地屏息看着最后的结果生成——
白球做母球,顶向红球,红球晃晃悠悠地声东击西,碰到了剩下的三颗球,几乎是以电影慢镜头的速度,神奇般地,极慢极慢地,三个球各归各位地朝袋子滚动而去。
这波漂亮来的非常静悄悄,非常低调。
吴涩赶到的时候,正好赶上所有人的欢呼。
小分队激动地抱在一起,开心自己亲眼目睹了帅哥的化腐朽为神奇——
“哇!牛逼!太牛逼了!不亏是我粉的男人——”
“你看到了吗?刚才那几颗球就跟中了他的蛊一样,乖乖地,乖乖地进去了!比我们几个还要乖——”
“拍下来了吗?拍下来了吗?这段我一定要放到我的个人网页上,一定超吸粉!啊啊啊啊——”
……
她穿过人群,看到秦夜从台桌上慢慢起身,把球杆放到桌上,低着头深吸一口气。
然后他走到龙哥跟前,说着什么。
龙哥的手下聚拢过去,一个个面容不善。
吴涩心下咯噔一声,刚要喊话,就见龙哥突然举双手往后退,跟拍电影一样地抬手一挥,其他小弟们纷纷跟着他走了,不忘回头警告性地瞪向秦夜。
围观群众们看了一场好戏,心满意足地各自散开。
秦夜转身,就这样看到吴涩。
遥遥相望,谁也没有先做反应。
吴涩死死地盯着他,终于体会到学校教务处主任抓到出包的学生是什么爽文心情了。
是一种“你死定了”的心情!
她双手叉腰,等他朝自己走过来!
这时花痴小分队移动到秦夜身边,跟他要签名,还要跟他合影。
秦夜绕开她们,到一旁的椅子上拿起背包,走向吴涩。
与其说是走向她,其实是走向她身后的唯一出口。
吴涩跟他对接上目光,又被推开,再是冷漠的擦身而过。
就好像是……她不该出现在这里,她做错了什么事他才会出现在这里的感觉!
吴涩转身之间,更像是被他当成了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眼神挪开的一刹那,吴涩被他不可思议地气到了。
“喂!秦夜你给我站住!”
台球馆开在小吃街的二楼,下来后便是人满为患的热闹。
秦夜逆着人群往外走,两边的店铺不甘心只是关在店里的买卖,还把位置扩到露天之外,更有流动小贩在这之外再占过道赚点今天的生计。下班的打工人,下晚自习的学生,还有就近的居民,在美食铺子前流连忘返。
吴涩的喊声在喧嚣里显得那样微不足道。
秦夜听到了,装作没听到地继续往前。
吴涩被他的无视给激怒,三步并做两步地上前,不惜推开挡在前边的人也要抓住秦夜。
软弱病娇自然敌不过霸王花的威力的。
秦夜被一把拽过,转过身。
吴涩劈头盖脸地问:“你这什么态度?你今天为什么没来学校旷课了?你怎么跟龙哥混在一起,你……”
她的气势真的很足,她的嗓门真的很大,但是她每说一句旁边卖烤串的大哥就会穿插一句——
“你这什么态度?!(来啊,刚烤熟的猪大肠——)”
“你今天为什么没来学校旷课了?(港式鱼丸五块钱一碗喽——)”
“你怎么跟龙哥混在一起,你……(特色招牌麻辣羊蛋蛋——来一来看一看喽——)”
……
吴涩黑线自动下垂到地面,被人踩了个稀巴烂。
一声不吭的秦夜看着面露不爽的吴涩,扭头看了看旁边叫卖正起劲的烤串大哥,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噜叫出声。
吴涩怔了怔,挑眉视线下沉。
秦夜:“……”
几分钟后,一份烤串,和一份拌面,吴涩和秦夜在路边的公车站牌吃了起来。
吴涩咬着香喷喷的鱿鱼腿和鱼蛋蛋,对秦夜继续责问:“说吧。你刚刚这什么态度?你今天为什么没来学校旷课了?你怎么跟龙哥混在一起,你……嗝,你知不知道我动员了所有人找你?再找不到你,估计这会儿老潘要打电话报警了?!”
秦夜慢条斯理地吃着拌面,他出来一天,为了解决关飞的事情,被龙哥各种刁难,怎么可能顾得上吃饭。可就是这种很饿的情况下该有的流程还是不能少,还是要把不爱吃的姜丝和葱挑出来。
而他身体本就脆弱,饿成这样,手止不住地发抖,让挑菜的速度越发慢了。
什么玩意儿?!
吴涩看不下去了,直接拿吃完的烤串杆子伸进去把他挑到一边的姜丝搅拌回去:“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再浪费时间把它们挑出来,又或者是直接吃下去!”
秦夜霍地抬眸,那一瞬间瞪吴涩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可怕。
吴涩像是终于看到软兔子炸毛的盛景,哼笑:“怎样?不服你咬我啊?看你把这些东西吃下去会不会死?!平时矫情矫情也就算了,穷讲究怪不得病毒总会找上你!”
秦夜的愠怒在达到高峰后还是很快地回归了平静,他看着被姜丝和葱污染的面,像是看着门口的狗屎那样,为难又无助地逼自己挑起一块张嘴吃下去。
倒不是为了死不死的,也不是被吴涩这么一激就没有了原则,而是不想在她面前被钉上矫情的帽子,被看扁。
吴涩满意龇牙:“怎么样?是不是也没有那么难吃?”
“难吃。”秦夜坚持己见。
吴涩:“……”
不是他们该上的公交车带着尘土飞扬而过,吴涩飞快地把二十块钱的烤串炫完了,调整策略,正话反说:“难吃?不会啊,龙哥那么难啃的骨头都被你啃下来了,对你来说还有什么是难吃的?”
秦夜吃了两口放下筷子:“关飞不能总是被找麻烦,上次的事情是我错怪了他,这次我怎么样也要帮他摆脱那个龙哥的纠缠。不然,关飞会被再次拖下沼泽里去的。”
后仰正解放吃饱了的肚子的吴涩,缓缓坐起来,腰板挺直。
“你知道了?”
他怎么知道的?
关飞肯定不可能主动泄露,她更没有。早上她还打给关飞过,问他知不知道秦夜旷课的原因,也就是说昨天他……
电闪雷鸣。
刚才在台球馆里,他让她不爽又困惑的冷漠眼神,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在家里说奇怪的话时……
倒退到最初觉得怪异的楼梯间。
电闪雷鸣结束,吴涩悻悻垂眸:“原来你早就偷听墙角了。”
秦夜扭头:“我一直在等你主动告诉我。”
吴涩眨巴眼:“……所以你生气的是我没告诉你?”
秦夜把脸转回去。
“不是……关飞要瞒着你你不生气,我瞒着你你生气?”吴涩撸袖子理逻辑,虽然她平时没什么逻辑,但这会儿脑子门清,思绪极佳,“秦夜,你是不是有病?!我告不告诉你的,你不都知道了?再说了,我说不说的和你自己跑过来找龙哥有什么关系?你拎得清重点吗?重点是你居然旷课,一个人去闯狼窝!就你这细胳膊细腿,推一下就能跌倒的主,还敢去单挑??你是活腻歪了吧?”
秦夜原本紧张的脸,在听到吴涩的总结是他有病后,一块大石头砸下来,又无语又舒了一口气。听着听着,他重新扭头:“你是担心我。”
吴涩愣住,不是被他说这话给愣住,是被他说这话时微微上扬的嘴角给愣住。
这什么表情?!
她感觉心口某处怪怪的,赶紧看向车子驶来的方向:“咳咳,我是替我自己担心,万一老潘感性起来报警了,爸妈一定会把我撕成两半先死在你前头的。”
秦夜看了看手里的面条,重新开吃:“不是你说的吗?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比学习考试更重要的事情。”
他的话,轻轻柔柔,又格外有力量地一字字砸在心头。
吴涩缓缓重新看向他。
“关飞是我捡回来的,我有责任负责到底。今天的缺考,我会想办法补上。就算不行……我也不后悔。”秦夜语气坚定,也看向公车来的方向。
他的侧脸和后脑勺,还是一如往昔。可是吴涩盯着瞧,竟觉得好陌生。
秦夜回头说车来了的时候,吴涩对上他的眼睛,脱口而出:“小夜夜,你还是你吗?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设不维持了?破裂了?你……你怎么突然关心起人来了?”
吴涩不由地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不是吧?
自己这么伟大的吗?
能撼动秦夜这从出生开始就树立了十几年的人设?
当一个人过于伟大,做到自己不可能的事情时,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若狂,绝对是害怕到不知所措不敢相信!
公交车车门打开,秦夜起身:“……我说了多少遍,不要再叫我小夜夜!”
吴涩跟着起身:“好的,小夜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