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书本里的世界已经很大，抬头试着看外边的世界，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大。我觉得，我之前十多年学到的技能很单一，单一到连维持我跟人正常对话都做不到。我想……我需要尽快学习新的技能。”
看得出来，秦夜还处于困惑中，还很不安，还没到享受的那个阶段。
十几年只读书的习惯，像一个牢笼，禁锢着他无法用很快的速度去适应另一种人生另一种习惯。
吴涩端出过来人大姐大的姿态告诉秦夜：“放心吧，你很快就能适应的。玩嘛，根本就不用学的事。花时间下去，你自会成为各种高手。”
当然，玩到顶尖，比如像她这样，也是需要天赋的~
她有一种强烈的矛盾心情。
既希望秦夜能堕落，又希望秦夜还是保持原来那个冰山秦夜。
这时，秦夜的手机响了。
吴涩把东西收拾进包里，看到秦夜说：“是吴墨。”
吴墨跟吴涩打赌的事，从本质上来说是一场不公平的赌约。当得知吴涩现在变得这么主动是因为这场不公平的赌约，秦夜对一向乖巧合理的吴墨有了看法。
吴涩示意秦夜开免提。
吴墨问他在哪里，他有事要找他。
秦夜看了一眼吴涩，吴涩指了指外边：“我已经离开教室，准备往家回。你要过来的话就过来吧。”
吴墨那边说：“好，我现在过来找你。”
看他挂掉电话，吴涩对秦夜说：“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借此机会看看他对我真实的态度。”
吴涩指指讲台。
几分钟后，吴墨出现。
吴涩装作把东西重新放进包里去的样子。
“小夜哥呢？”吴墨环顾四周，没有看到秦夜，只看到吴涩一个人。
“他刚离开不久，楼梯只有一个，你没有碰到他吗？”吴涩淡淡答应着。
吴墨抿唇，掌心覆住眼睛。
吴涩：“你找他什么事。”
吴墨转身：“不关你的事。”
吴涩看着他驻足又把正面转回来：“吴涩，听说论坛上小夜哥的照片传的沸沸扬扬的，祁琪姐跟他去高级餐厅吃饭被拍到了。”
吴涩定定地望他：“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作为你的弟弟，肯定不希望你被挖墙脚。不过我一直不觉得你和小夜哥CP这件事是真的，所以你要是……假戏真做搞乱了步调。我想劝你。你追不上小夜哥的优秀，即使你追上了，小夜哥也不会因为这个就喜欢你。那张照片不是最好的证明吗？”
“在你眼里，我这个姐是不是特别一无是处？”吴涩笑问。
吴墨冷冷勾唇，揉了揉脸：“怎么会？至少能衬托我的好。”
吴涩起身。
“你的巴掌提醒我，要拜托小夜哥好好教你，到时候你输给我才会心服口服。”吴墨对走到跟前的吴涩温柔一笑，“姐，秦叔叔在广州要再婚的这件事你是不是也打算跟上次隐瞒叔叔行程一样瞒着小夜哥啊？”
吴涩霍地心下一冷眸光收紧，分辨着吴墨此时的笑容到底映了谁的算计。
吴墨从教室里离开。
吴涩站在门口，缓缓扭头看向讲台。
秦夜半晌没从讲台下面出来。
吴涩走到讲台这边，看着抱着双膝把脸埋在膝盖里的秦夜，一点一点地扭过头望向她。
那眼神里的讶异，茫然，痛苦，像阳光下易碎的琉璃，发着最后一点倔强的光。
“我说我不知道你信吗？”吴涩皱眉，无力地解释着，“刚刚吴墨大概是知道我让你藏起来的事才故意那样说的。”
吴墨的聪明是淋漓尽致地都发挥出来，不管是在学习上，还是在生活中，吴涩对他的厌恶甚至夹藏了一点她不愿意承认的害怕。
要不然，这些年他也不会成功上位变成父母眼里的宝。
撇开他是儿子，她是女儿这一点不说。他像受过特工集训一样的眼力，如同秦夜学习她的情商课，是紧赶慢赶，也赶不上的程度。
那是……他从那个地方自带出来的天赋。
如果秦夜不相信她，她也没有办法。
“我相信你。”吴涩转身间，听到讲台下，秦夜很小声很小声的坚定。
她看向他。
秦夜垂下的修长睫毛散发着自发思想的光芒：“小墨聪明，心思重，我刚才那样说，他没见我下去，多半会有怀疑的。”
吴涩不知道他的“心思重”是哪里得来的结果，确定他也没必要骗她，“那你怎么还不出来？”
“……我脚麻了。”
“……”
吴涩把手腕借给他扶。
他从讲台里出来，脚软没站稳，无意识地给她来了一个黑板壁咚。
吴涩要从他的腋下钻过，被他握住手腕：“先别回家，陪我去个地方。”
吴涩以为秦夜要去找关飞。
不想，秦夜去的是游戏厅。
这个，一点也不适合堂堂单调学霸去的地方。
问题是现在游戏厅就像当年的钱柜KTV一样，是流行性失效的地方。即便有，也是藏在别的店面的里边。换句话来说，不是内行的人，或者之前就去过的熟客，是不会找到入口的。
吴涩好奇心被秦夜全力拉满，瞪大眼睛看着直接通过小店后门穿过露天过道掀开游戏厅黑漆漆的双层胶布遮条的某人。
“不用看我，之前你来过这儿，我有一次跟过你。”
吴涩：“……”
原来是她自己领了路。
“你跟我干什么？”
“那一阵子你泡游戏厅泡的特别疯，阿姨担心你，托我看看你在搞什么鬼。”
“……”
“怎么用？”站到前台，领班一眼就认出吴涩。秦夜进是进来了，不过这个新世界的游戏规则他是完全陌生的，看向吴涩。
吴涩像个早就离开江湖的老江湖人又被拉进了过去的世界，长叹了一口气，冲领班打了一个响指：“老规矩，先给我一百个子吧。”
领班应声“好嘞”，把她的红色现钞收走，给了一张一百的游戏卡。
吴涩把卡递给秦夜：“喏，想玩什么，就卡插进去就可以了。”
秦夜抽过卡，毫不犹豫地踏入五光十色的灯光交错里。
吴涩挑眉，学霸总算成为了普通人，需要发泄的时候方式也不再是拼命啃书本了。
有进步，太有进步。
时间真的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
以前吴涩对这些像种蛊一样，玩的很疯。现在她可以淡定地看着秦夜玩，而自己做到无动于衷。
就好像是……那种感觉过去了，骨子里的冲动因子不见了。
秦夜的不高兴，不确定是因为听到爸爸要娶后妈了，还是关飞又玩翘课了。
或者两者都有。
一向情绪稳定到跟个活死人一样的他，难得有了一些喜怒哀乐。
吴涩看着他每一个游戏都从不懂到弄懂游戏规则后再到玩了两把赢之后就放弃，如果是之前，她一定会觉得他在炫技，瞎嘚瑟。现在她看的明白，他不断地变换只为找到真正可以发泄的可以匹敌他智商难度的游戏。
她大发好心指了赛车的游戏。
“你玩这个吧，这个特别讲究速度和反应力。”最重要的是，为了激发客人的胜负欲，方向盘动了手脚弄的格外难转，还要讲究体力的。
这可是某人的弱项。
果然，玩了两把后，秦夜就输在转方向盘上边，不过这也满足了他的需求，他没有再换别的，而是专攻赛车。随着屏幕上一次次他的翻车，卡上的钱飞快地递减。直到他满头大汗，虎口的位置都捏红了，再也转不动方向盘。吴涩把卡拿回来：“好了，够了。你就算在这里把人玩废了，你爸……和关飞也看不到。”
秦夜的手微微发颤，低着头，大口大口喘息。
走出小店的时候，吴涩买了两瓶苏打水，开了一瓶递给他：“喝吧。”
秦夜接过：“你……”
“不用谢，反正也欠你钱。我替你付应该的。”吴涩眼前一闪即逝某人像艾米那样晶莹剔透的眼神，赶紧打住。
“嗯，所以我没想说要谢你。”秦夜站在门口，眯着眼任凭风吹到脸上，“我是想问你，如果吴叔叔和翟阿姨离婚的话，你会怎么办。”
吴涩头顶上方一只小小的乌鸦飞过，又迅速地看向旁边假设如果的某人。
“如果你没有了家，会怎么办。”他生怕她不懂他的意思一样，总结道。
吴涩：“……”
她其实不喜欢如果性的问题。
因为如果之所以存在，就是因为现实不可能发生。
她被吴墨穿小鞋的时候，她被翟玲不公平对待的时候，她每次拿来跟好孩子人家代表秦夜做比较的时候，她不是没想过如果。
后来，她不想了。
因为，吴墨不可能离开，翟玲也不可能改变偏爱的对象，秦夜不可能变坏。
不可能的事情还想它干什么？
秦夜低着头，手还在止不住地发抖，他身子虚最明显的一点，一旦出汗脸便变得很苍白。明明很受伤，还硬要故作坚强，越发让人看不过去。
吴涩收起心里最先涌起的不耐烦，悻悻地说道：“我现在也只是空有一个家而已啊。就算没了，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影响。”
秦夜沉默着。
“你也没什么影响啊，如果秦叔叔真的给你找了一个后妈，他们也不会搬回来住。你还是一个人。”
吴涩的安慰很生硬，可她说的是大实话。而且……秦叔叔还很年轻，他不可能真的一个人过一辈子。就像老爸安慰她不要跟老妈计较的时候说的那样，人老了会变得很怕寂寞很怕承认自己老了，需要一个寄托的对象来祛除寂寞和证明自己还没老。
这是人的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