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想过没有,秦国之所以不敢全力用兵于义渠和羌,乃是山东六国牵制了它大量兵力,那是心腹之患,义渠和羌,仅是癣疥之疾,尚不致命。可是,当癣疥之疾发展到切肤之痛时,他还会听之任之吗?比如说对义渠的攻防战,已进行几百年,义渠人渐渐落入下风。”
我向沙朗说的,还只是表面,内心深处想说的,却是秦国朝廷认为,义渠人和羌人,每次都只是抢些人口和东西,并不占领地盘,边境上的人口,主要是罪人及其家属,他们遭罪,秦国朝廷并未太过放在心上,这才允许义渠和羌人饱掠而归。
“就算秦军要打,那也不是他想打就打得了的。我们羌人尽皆骑兵,且地势高峻,秦军对付得了半骑半步的义渠人,但奈何不了我们羌人。”
沙朗对此颇为自信,实际上掳掠来的人口,只要不是体格十分强壮,或者受优待的秦人,在繁重的体力活,以及水土不服,通常活不过半年。
“秦军若要打羌人,的确不能长期占领羌地,但在占领期间,用上摧毁羌人实力的方法,就能让羌人没有足够的实力犯边。比如说,将青壮年俘虏过来,将牛羊拉走,甚至还可放火烧掉草原,羌人人口本就不多,若是大幅减少,羌人便失去了立族的根本,就算人能跑,牛羊却是生存所必须的,如果牛羊尽数被拉走,羌人就算逃跑,也会因无食物而崩溃。”
说到这里,我看了一眼沙朗道:“要知道,如今秦国惠文王虽死,新君嬴荡却好武成性,才打了韩国,大获全胜,可以腾得出来对付义渠和羌人。草原上还有不少蕃人和其他羌人部落,并不与秦国接壤,倘若秦国许以重利,他们出兵讨伐烧当等山南五部,你说会有什么后果?”
“后果就是:你沙朗就算用妙计摆脱秦军围剿,手下人马也能成功摆脱秦军,可是别的草原部落,知道秦军不会在羌地长期驻留,在秦军凯旋之前,便会占有山南五部之地,那时,你卷土重来之际,便是食物短缺之师,与五部之地新主人的兵强马壮之军对战,他们一定会斩草除根,无论如何也不会给你们留活路,不留给你们苟延残存,试图翻身的任何机会!”
我重重地警告沙朗,意思就是羌人占些秦国小便宜,秦国朝廷勉强能容忍,但真伤及切身利益之时,秦国必然要将烧当部等与秦境接壤,时常犯边的部落,予以连根拔起,永除后患。
“张先生说的十分在理!可是,以前我们羌人不如此,便无法自活,委实有不得以的苦衷。”
桑格玛摇了摇头,耸了耸肩膀,十分无奈地说道。
在他年轻时,也像沙朗一样,多次扫荡秦蜀边境,但绝不敢深入。否则,军中因有劫掠而来的牛羊和人口,速度优势发挥不出来,被扑过来的秦军断了归路之时,就会发生恶战。
假如不打就跑,牛羊和人口,便会被秦军夺回,这一趟扫荡,就算白来了。可打的话,即便战胜或者是夺路而逃,羌人死伤也很惨重,可说得不偿失。
真正满载而归,羌人又没有什么死伤的大扫荡,屈指可数,并多是在秦军主力讨伐其它诸侯国,关中空虚时才办到的。
“张先生,就算我征讨秦国不对,但我武功总是强过晋布诺的,部落总是需要尊祟武功高的人。所以,能不能和尧雪睡觉,这个并不是头等重要之事,而是晋布诺当尧雪大朗君,我不服!”
沙朗争的是面子,当然还有面子后面的里子。至于尧雪个人的看法,这一点也不重要。在羌地,女性不受尊重,如同牲畜一般下贱,任由男人主宰,不要说兄弟,甚至父子共用一女都不是稀罕事。
“沙朗公子,尧雪和晋布诺两情相悦,和你的婚配,纯属是为了共治羌地搞平衡的需要。此事就不要再议了。得,做为补偿,下次我从蜀地给你带来一百斤好酒,一百斤老鹰茶叶,如何?”
羌人男子视荣誉为生命,假如感觉受了侮辱,那就是拔刀相向,沙朗就是因为这个,而和我争执。那么,给他一个台阶下,让他找回面子,事情便能得到解决。
“真的?”
沙朗想想也的确是那么一回事,女人嘛,脱了还不是差不多的,有洞就行,短她一个尧雪没什么,还是酒和茶叶重要,一天可以不御女,但不能一天不喝酒,哦,以后还要每天饮茶,茶水的美味,不可抵挡啊!并且这酒和茶叶,是我亲送的,面子上足以说得过去。
“嫌少?那就再各加一百斤!桑格玛头人,我也赠送各二百斤,其他人没有这么多,怎么样?”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我始终信奉这一点。
“痛快!张先生的想法,总是新颖独特,出人意料,除了张先生,世间怕是再难找出第二个人,能想得出这些方法!还好张先生是我们五部的朋友,倘若是蜀国主事之人,我等五部,怕是连骨头都不剩一个。”
桑格玛重重点头,沙朗要么不当尧雪的郎君,要当就当大郎君,面子上才说得过去,现在我用单独送礼之法,表明对桑格玛父子,做出这么无私的“牺牲”,相当佩服!给了他们父子一个大大的台阶下,圆满解决涉及他们尊严的问题。
我淡淡一笑道:“桑格玛头人,这些话,以后就不要说了,我只希望我的老本,不要全填进羌人的无底洞,把生意搞好,我出几个主意就是应该的。做生意嘛,讲究的就是诚意和诚心!诚字的一半就是成!只要我有诚意和诚心,肯定能换得羌人的诚意和诚心,就没有做不成的事!”
“哦,还有一事,我和来达、晋布诺他们都谈过,历年羌人劫掠,充作奴隶的蜀人和秦人,我想用赎买回去,还请你们大力支持。”
这些蜀人和秦人奴隶,均是强壮者。陈庄赏我白雾山田地,需要劳动力干活,正好一举两得。
“没有问题。奴隶死亡率很高,事实上榨不出太多油水,不如送归蜀地或秦地,现在张先生赎回,正好了却这桩拉仇恨的坏事。”
桑格玛立刻答应,他话说的很漂亮,但也大体属实,当奴隶失去劳动力时,之所以不放归他们回家,更多的是羌人手里没有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拿不出送奴隶回家乡的食物,只能听凭他们在哀号中死去。现在,我出钱赎回他们,不但羌人能免去埋葬奴隶尸首之劳,还能得到一笔钱,废物得以利用,何乐而不为?
又随意聊了一阵,聊了聊我在蜀地的往事,他们也聊起他们的趣事,越聊越起劲,酒来碗干。
“张先生,走,咱们到我那里乐呵乐呵!不醉不归!”
沙朗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走,骑上马离开桑格玛的住处,别看桑格玛父子在马上东倒西歪,可这控马之术真不是吹的,人都倾斜了,也没掉下马来。
沙朗的住处在亚然寨,离帐庭还有十里,打马前进,不多时便到了。寨子用石头垒了一丈高的挡马墙,没有护城河,也没有暗堡之类的防御措施,一个用原木拼出来的城门大开,能看到里面来来回回巡逻的军士。
在路上,沙朗说,今晚喝酒喝得痛快,浑身发热,尤其是腹上最热,胀热不已,不用说,一定是没有御女的原因。所以,御女之后,接着再聊,聊了之后,接着再御。总之,喝酒聊天和御女发泄,两不相误!我能拒绝吗?
答案当然是不能当场拒绝,因为这是对沙朗的侮辱,是看不起他的表现。待会,见机行事好了。但是,我让他派人去通知甲耳蚌,给我当翻译,总不能见着沙朗送上的女人,我鸡和鸭讲吧。
沙朗的住处,明显比桑格玛住处要豪华,玛瑙宝石镶嵌的神龛、珠光宝气的陈设、金光闪闪的金器,还有镶玉犀角杯,不过很多器具,都是秦地和蜀地造型,这怕就是掠夺的战利品吧。
当然,少了了女人,除了羌女以外,蜀女、秦女也不少,显然都是奴隶,她们正在给一大堆羌人军将斟酒端肉。
据沙朗在途中所说,大军扫荡秦境,返回帐庭,沿途不允许狂欢,回帐庭后,又做好厮杀准备,到昨天才下令稍微放松,这群军将,当然要狂吃海喝,庆祝扫荡成功。
我们尚未落座,就有军士将一个羌人押了上来!
“大胆,见了尊贵的头人,还不下跪?你这个可恶的奸细,不怕我们把你砍成肉酱吗!”
一个正搂着羌女嘿咻的羌将,在座位上对这个秦人吼道。
这所房子里边之内,有十多个军将,分成相对的两排就座,军将差不多全是五大三粗的壮汉,炉火旺盛,个个都脱去皮袍,露出胳膊,看看他们的胳膊,便知道都是大力士。
他们中最引人瞩目的,就是这个训斥秦人的汉子,身材高大,座着都不比我矮多少,胳膊在众人之中最粗,都要赶上我大腿粗了,强悍无庸置疑,甲耳蚌对我悄悄说道,他就是羌人第一勇士罕干!
桑格玛踱上主座,举手投足之间,有种强大的自信和骄傲,尤其是他的踱步,更有一种果断与威严的味道,怎么说呢?就似老虎在自己的地盘之中巡视,慢步时群兽拜伏,蹲下时候傲视山林,所有林中生物,全都得向他仰视,敬畏无比。
这个被押着的羌人,在众人观注之下,慢慢抬起头来,战战兢兢道:“见过头人,小的只是路过亚然寨,没想到却被当成了奸细,小的不懂规矩,乱走一气,罪该万死,请来达头人处罚小的吧。”
“混账!还不跪下?非得老子打断你的狗腿吗?”
罕干随手抄起一根大棒,就要对这个羌人下手。
“尊贵的头人,我腿上有伤,跪拜不合规制。”
羌人双膝慢腾腾向下弯曲,只是跪得极不标准。
“好一个秦人,胆大包天,竟敢来亚然寨刺探情报!”
此时与罕干相对而坐的汉子,大喝一声,直斥这个羌人。甲耳蚌说,此人唤做达拉,乃是桑格玛的军师,他与其他羌将相貌不同,相对瘦小,可他的秃头,显出此人靠的是智慧,而不是靠力气在军队中立足。
“哈哈,达拉军师,你看出这家伙是奸细,我也觉得这家伙不对劲。”
桑格玛一拍桌子,帐篷里刹时变得杀气腾腾,阴云密布。
“尊敬的头人,你可不能滥杀一气,我是地道的羌人,羌话说得多流利,根本不是奸细!”
被押之人喊冤,口中说的话我听不懂,不过,从其流畅程度上讲,他的羌语应该没有问题。
“哈哈哈!你给我说说,春天才出生的马驹,我们亚然寨称之为什么?”
达拉笑盈盈地说道,喝酒时正好找着乐子,权当下酒菜好了。
“叫驹子!”
被押之人想都不想,脱口而出。
“哈哈哈,还说你不是奸细!你说的是驹子,是靠近秦地的丁零部羌人称呼,亚然寨称之为崽子!”
不仅达拉笑了,所有羌人全都哄堂大笑,显然,这是他们专门用于防谍的暗号,不是他们亚然寨的人,就不明白其中的猫腻。
“我是羌人总没假吧?羌人怎么会当别人的奸细呢?”
被绑之人对此不以为意,任何地方都有一些专有风俗,专有称谓,不是本地人便搞不明白,这没什么稀奇的,就此把人当奸细,是不是太过武断了?此人便据理力争起来。
“丁零部与我们烧当部面和心不和,派遗奸细,的确没有什么奇怪的。但是,你还不是羌人,你是秦人!”
达拉手指被绑之人,厉声喝道!
“大人何出此言?”
被绑之人着实被吓了一大跳!被人指责为奸细,已经够可怕了,被指责为秦人奸细,落在羌人手中,那还不是个死字吗?
“哈哈,你小子,这里白白净净,梳的辨子,头发中间很干净,想不到吧,你露的破绽很多的!”
达拉一把扯开被绑之人的皮袍,再将他裤子拉开,露出白花花的屁股肉,众人大笑,对达拉此举“用意之深”,深表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