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春寨距杜尚墓,足有两百三十里地,这手也伸得太长了些,若是对此行为置之不理,不但陈庄和钟喜面上无光,而且还会被万春寨认为软弱可欺,抢掠起来,将更加肆无忌惮,下次怕是要到府城周边去抢,这抢掠活动,定有愈演愈烈之势。
陈庄、钟喜如若发狠,荡平万春寨是办得到的,至少也得让万春寨元气大伤,可是现在能打这一仗吗?
现在的任务,是把杜尚墓挖出来,而不是去剿匪除寇。更何况万春寨易守难攻,蔡辉也不是普通山匪马贼,他的部下,是有战斗力的,在这种条件下,非要攻打不可的话,纵使拿下万春寨,自身亦将付出不小的代价,并且,还有可能把时间拖得很长。
另外就是守外围的人马,也就千余人,封锁外围都已捉襟见肘,再抽兵派往万春寨,封锁圈势必露出破绽,而眼下金刚墙都见天日了,被人看到,这消息还不得满天飞吗?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连远在两千里外的咸阳,也会知道他陈庄在盗墓。
所以,从大局着想,是不能对万春寨动武的。
置之不理是不行的,兴兵扫荡也是不行的,那么,招安就成了唯一方法,至少也得让他们把东西送回来!
官府招安土匪,屡见不鲜,官军和土匪,是一对相互矛盾,但又相互转化的共同体,在一定条件下,两者是有合作可能的,甚至还有想当官,需得先当匪的理论。
那么,万春寨的这股土匪,属于哪种性质呢?替天行道,抑或抢掠奸x?
如果说土匪是替天行道,他们往往是要向外界表明,自己不是目光短浅,不知大义之辈,甚至可以不计前嫌,支持官军某些正义行动。
如果说土匪是抢掠奸x,他们与官军合作的基础,就在于官军不过是穿制服的土匪,双方狼狈为奸,官军杀良冒功,嫁祸土匪,土匪抢人,官军袖手旁观,互不相攻,皆大欢喜。
钟喜认为蔡辉属前者,因为蔡辉在万春寨方圆数百里范围内,颇得民心,这次羌人犯蜀,很多百姓都跑到万春寨寻求庇护,多股土匪都打着抗羌旗号,但具体行动上,却是有真有假,可万春寨却将队伍拉下山,不时袭扰羌军小股队伍,斩获颇多,最大的一次战斗,也称万春河伏击战,蔡辉利用芦苇地形埋伏,趁羌人洗澡纳凉之时,突然暴起,斩敌不下百人,己方损失不过十人,这是羌人少有的战损比超过蜀军的损失,蜀人均为之翘大姆指,表示佩服。
如此看来,蔡辉的抗羌举动,不是装样子,而是货真价实的,这样的土匪,肯定不支持蜀羌和好,也不太可能认为蜀军此次行动,有什么正义性可言,换句话说,要招安他们,难度很大。
还有一点需得说明,钟喜做为从事,曾经向万春寨提出招安和谈,共商守土御敌大计的建议,找了个中人,将此意转达万春寨。
只是蔡辉答应是答应和谈,但他提出了和谈条件:蜀军不能行假和谈真消灭的把戏;见面会谈地点,必须在万春寨内;会谈者必须是钟喜及以上级别的官员,且随行人员,不得超过十人。
钟喜及其部下,一致认为万春寨所提条件过分了,尤其是会谈地点选在万春寨,包藏祸心,怎么着也得在府城从事府谈才对,至少,也得在万春县衙。
所以,此事就此搁下,后来事情太多,这事就更不会提到议事日程上。
可是,眼下此事不处理都不行,如何是好?
“陈相国,你给我写一张身份证明,我上万春寨,去找蔡辉,让他把抢我们的物资送回来。”
我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早知道直接动手弄巨石不就得了,现在好了,非要说还需要用柴烧,这下好了吧,圆谎就成了大问题。
没法子,只能由我去招安了!
“张宁,该不会有危险吧?”
钟喜象征性挽留我,从内心来说,他巴不得我去万春寨,如果顺路能把蔡辉给解决了,那就更完美了。
“再有危险我也得去!烧火不等人啊,没了那五万斤干柴,如何是好?再说,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万春寨也不能太为难我不是?”
我心中鄙视了一番钟喜,明明你想我去,却偏偏装出一幅关心我安危的样子,要装也得装像些,行不行?
“应该不会有太大危险!万春寨所提会面要求虽然过分了些,但也情有可原!蜀军再弱,可一旦发力,也是能荡平万春寨的,他们怎么闹,也是处于劣势,对我们怀有强烈的戒备心,这是不难理解的。当然,还有对我们有无和谈诚意的考验在里面,如果我们不派你或我到万春寨,他们的疑窦,就会一直存在,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
陈庄并不知道,万春寨还有这么一个和谈条件,钟喜并未向他提起,现在提起,完全是因为我要去,他不得不把此事提起,免得我真到了万春寨,两下一对质,他就瞒不住了。
在这点上,陈庄是不满意钟喜的,钟喜去万春寨,要说没风险是不现实的,可风险有多大?
不能说万春寨杀害钟喜的可能性,一点也没有,但是,却小点很,完全值得一去,什么风险都不愿冒,那还能做什么事情?
钟喜真正到了万春寨,也就是话不投机,不欢而散,最多就是被扣为人质,但是,万春寨也知道,官府是不可能把官员的安危放在第一位的,官府的脸面和威风,才是排在第一位的,搞不好提前把人质的丧事给办了,再全力对万春寨动武,杀鸡儆猴给其他土匪看,警告其扣人质这招,不但无效,反而会遭灭顶之灾。
而且,钟喜带着诚意去万春寨,也不可能真的是单刀赴会,没必要利用和谈攻打万春寨,但必要的防备措施,还是有的。
比如说,派军队内紧外松驻扎在万春寨周围,遥遥包围,重兵压境,营造围而不打的氛围,迫使万春寨放人下山。
假如万春寨丧心病狂,不管三七二十一,非要把钟喜杀了祭旗,那么,他们的家属,势必会遭到无情打击!
道理很简单,钟喜乃是蜀国从事,官高名显,如此大人物,却被万春寨不讲信义杀掉,官府于公于私,都会支持大举报复,那时,派遣的军队,将会非常多,务求全歼。
全歼万春寨里的男女老幼,自不必说,寨外方圆数十里范围的百姓,也将遭到不分良莠,一律诛杀的下场。因为,万春寨容纳不下匪徒全部的家属,绝大多数家属,还是留在寨子附近,一旦官军发起狠来,匪徒的家属,肯定会和无辜百姓一起玉石俱焚。
所以,只要蔡辉脑袋还没进水,他就不会杀害与其个人无冤无仇的钟喜,不能让他处于非得你死我活的窘境不可。
“那好,我这就去万春寨!有谁知道万春寨怎么走?”
我不想掺和陈庄和钟喜的肚皮官司,几下解决问题,才是正道。
“张宁,你就只带一个人去吗?”
不但蜀军知道万春寨在何处,史老八也知道,当即抢在蜀军前面,自告奋勇,要求带路。钟喜见我只带一人,没有再找人同去的意思,他忙问道。
“如果和万春寨谈得拢,有没有人同去都一样。谈不拢,再多带护卫,纯属是给我添累赘。就连带史老八同去,也仅仅是我不想走冤枉路而己。”
我笑了一笑,开玩笑,真动起手来,我最需提防的,恰恰是同伴的生死,他可不像我那样变态的战斗力,一旦他有什么闪失,我这趟山寨之行,就不那么完美了,在众人心目中的形像,就会减弱不少。
“你们且宽心!真谈得拢,那是蔡辉的福气,谈不拢,我于情于理也不能白跑一趟,怎么着也得收点利息。”
眼见钟喜还是有些不信,还是想从府城调兵协助,我懒得再多说了。
“小小一个万春寨,还能有什么高人,当得上张宁?”
陈庄见钟喜对我的能力,还有一定怀疑,这万春寨在钟喜手里是块烫手的芋头,但在我眼里,却是小菜一碟。是以他偏着头,上下打量起钟喜,似乎不认识钟喜一般。
钟喜知道这是陈庄不满意他不解决难题,反倒一下推给了我。不过,这样也好,我若是办砸了此事,陈庄就不能找他的麻烦,若是办成了,他也没什么损失,大不了就担一个不明我实力的“罪名”好了。总之,他这样说是有益无害。
得,我说走就走,但仍吩咐,晚上有多少柴火,就烧多少柴火,总之烧得差不多了,就泼冷水,在我离开后,这活不能停
陈庄和钟喜,自然无有不遵,给我找来四匹好马,连夜上路。
在路上,史老八给我介绍了万春寨的地形,它位于万春河的发源地万春山上,内有一洞叫万春洞,洞内有一泉,名曰万春泉,三年不雨水照流,日降斗升不冒涨。
万春山为万春县内主要山脉,县名即取自山名,自南向北像条龙延伸六十里余。蜀王杜尚,路过此地时,见这里群山连绵,有卧龙潜伏之状,认定以后必有真龙出现,为保大蜀天下千秋万代,随命人弄断这里的龙脉。
大火烧山数月之久,杜尚再来此处,觉得还不能根除隐患,于是在山上建起神庙,起名为万春庙,庙里刻有一支巨型斩龙剑,剑刃南北向,只要真龙一出现,斩龙剑立即下砍,这样真龙就不敢一飞而起
对这样的传说,我只能抱以淡然一笑,反正你们爱怎么编,就怎么编好了。
山下酷暑难耐,可越靠近万春山,就越凉快,遥望此山从上到下,绿荫荡漾,郁郁葱葱,古树参天,林荫浓郁。
兴许是我俩太过胆大,太过嚣张,以至于万春山的眼线,都不认为我俩是来刺探情报的,沿途没人阻挡,事实上,沿途很多村庄,都被羌人洗劫一空,村民消息闭塞,担心羌人去而复返,故绝大多数,都尚未返家,要不然,怎么着也能发现在路上大摇大摆的我和史老八了。
抵达山脚,树木参天,野草青青,野花满坡,风景优美,只是,煞风景的一幕出现了。
一声破锣响,一名头目,领着大小几十个喽罗,从山上猛冲下来,观这家伙,盔上红缨如烈焰,甲胄外袍如血染,大红束腰配金靴,好一个红人!
“史老八,你且退下,待我生擒了此人!”
我压根就没有红人意料中的吓得屁滚尿流,从马上跌落下来,相反,还口出狂言,更为发狂的是,我手上居然没兵器,如果硬要说有,那马鞭姑且算是吧!
红人见我不晓厉害,还如此小觑于他,怒火上脑,提着长矛催马前冲,两马尚未相交,一矛刺来,也不知我如何躲闪的,红人眼前一花,长矛居然刺空!
红人心中更怒,拨转马头,使出千钧之力,又是一刺,这次刺的是我的马,这让我退无可退,只好使出马鞭招架!
“咔嚓”一下,长矛矛头,被马鞭一鞭打得老远!
红人大骇!无矛头的长矛,只能当棍子用,可是他催马前冲速度过快,此时两马已然交会,红人无矛头的长矛,改刺为扫,可是扫来的长矛矛柄,居然被我左手一把抓住,而我的右手,一鞭子下击,打在他的马屁股上!
红人座下马吃痛不过,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将红人年久掀翻在地,尤为不妙的是,地下是缓坡,掉到马下的红人,连着在地面翻滚,止都止不住滚势!
这边喽罗见我轻易将他们头目击败,心中害怕,可是丢弃头目逃命,那是死罪,不得不硬着头皮,提着各类武器,向我冲来,口中更是大声喊道:“休伤少寨主!”
我不会对红人,也就是所谓有少寨主下死手,只朝跌倒在地的红人走了过去,喽啰们上前施救,只是他们的本事,较之红人少寨主还要差许多,很快就横七竖八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