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先生，这段时间，找我的人可不少，不是这家小子看上那家的闺女，就是寡妇找到男人，央老朽我出面说媒，到现在为止，我都说了六十几对了。”
“呵呵呵，羌人犯庄，庄内男丁损失不少，顾然是件痛心的事，但也有好处，就是男少女多，光棍们不愁找不着女人。张先生你又那么大方，男方家即便现在凑不出聘礼，可女方知道，只要张先生你在，天池山庄的日子就会一天比一天好，眼下没聘礼，可以后却有比聘礼更多的财产，等着女人去掌管，一时不但咱们天池山庄的女人，要嫁咱们天池山庄的男人，就连附近庄园的女人，也有嫁过来的，可说咱们山庄的男人，成了远近闻名的抢手货！”
唐主计边说山庄损失，边提及山庄人丁即将兴旺，说得是眉飞色舞，唾沫乱喷！
“再说说张老三，原本就是咱们山庄的混子，自认自己长得英俊潇洒，多才多艺，早些年山庄有个闺女看上了她，可他嫌闺女太胖，就没搭理。现在都20好几，这下着了急，急到什么程度呢？急到他在他嫂子面前
指着他家的母猪说，要是这猪是那个胖闺女就好了，哈哈……”
唐主计一提起趣事，由不得大笑出声。
“呵呵……”
男人娶不到女人，不但无法发泄，还会因适龄未娶，无法分家而被官府罚款，张老三不急，他家兄弟也会着急的。
“他说女人胖些好，胖些骑起来舒坦……”
唐主计笑得不行，可他还是硬撑着把话说完，刚刚说到这里，就差点笑背气。
“这次张老三算是一举解决了问题，胖闺女的男人，被羌人杀死，张老三的两个哥哥：张强、张勇也死在羌人之手，这下好了，张老三不但如愿以偿骑到了胖闺女，还有两个寡嫂需要他照顾，这下可就有三个女人和他睡觉，哈哈！不过，外人都说张老三好福气，可这家伙却说，睡三个女人好是好，可她们带来的，不仅仅是她们的钱财和身体，还有大大小小七个娃，可够他喝一壶的，谁要是再羡慕他，他就跟谁急！哈哈……”
骑在小马上的唐主计，想着可笑之处，全然不顾有可能的坠马危险，前仰后俯笑开花了。
“唐主计，我看你将自己收拾得像新郎一般，是不是也捡着漏呢？”
我亦是笑了起来，任何战争，总是大量收割男人性命，留下的女人，自然需要有人照顾，唐主计虽然老是老了一点，可是堂堂天池山庄主计，踏他家门槛子的人肯定不少，被人奉承，心里定然高兴，喜形于色，一瞅即知。
“张先生，我这是为了照顾死者遗孀，她们日子过得艰难，没个男人支撑门户，她们就只能落入娼门了。都是乡里乡亲，我不帮，成吗？”
唐主计早就有一套说辞，倒是合情合理，没有任何趁人之危的意思，就是单纯的助人为乐！
我笑了笑，道理的确如此，这些女人跟着唐主计，吃香的喝辣的，虽是二房、三房甚至五、六房，总好过落入娼门，陷入万劫不复之境要好得多，更何况，正因为是乡里乡亲，唐主计需顾及他在家乡人心目中的名声，肯定不敢虐待这些女人带来的拖油瓶，如此两全其美的好事，是值得大力提倡的。
“瞎了你们的狗眼！这是张宁张先生，还不快去通报你家夫人？”
天池山庄的主计，公孙芙的心腹，当然要拿架子出来，跟着我这个名人，更得有架势，唐主计最近风光得很，四处交往极为频繁，甚至还换了马车，不再用驴子当代步工具，并且还煞有介事地添了俩跟班，这不，看到明月山庄门子想要询问我的身份，立马扬起老高的下巴，大声喝斥起来。
门子是个壮汉，肩宽背阔，衣衫里面，肯定是鼓起的肌肉，不过，明月山庄连遭变故，人心浮动，动用壮汉看门，倒也可以理解。
“……呵呵，张先生大驾光临，当真蓬荜生辉！”
我和唐主计下马，步行进入明月山庄，行得百米左右一处仪门前，一个中年人快步迎了上来，口中说着客气话，可那幅笑容，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哈哈，陈兄，你这话可是有些言不由衷啊！”
客套语是要说的，这个中年人自报身份是曾夫人的兄弟陈宪，是过来帮他姐姐陈丽敏料理庄务的。
而我今天到明月山庄，注定是一个不受欢迎的角色，所以我对陈宪施了一礼，半真半假道。
“哪里哪里！张先生说笑了！快请快请！”
陈宪笑容很僵，怎么着都假。
明月山庄内部构造，与天池山庄大同小异，陈宪一路虚假地堆着笑容，陪着我和唐主计登堂入室，直接来到客厅。
客厅里只有一名身着孝服的妇人在等待，据陈宪介绍，乃是曾家少奶奶陈雪英，也是陈宪的女儿，换句话说，曾家少爷，娶的就是他的表妹，典型的姑舅亲！姑舅亲，辈辈亲，打折骨头，连着筋。
陈雪英年方二十许，云鬓高挽，孝服虽然宽松，上裳却被撑得高隆，怎么着也给人一个很怪异的感觉。
该走的礼数还得走，死者为大，我代表天池山庄，在陈雪英引导下，前往曾家家庙上香。
没办法，我只能向曾家才死没多久的三代男人牌位上香，陈雪英燃起了香炉，再将粗大的供香交于我手，让我在烟雾缭绕之中，向牌位上香，供香十分浓烈，我是不可能询问这是什么香，为何这般与众不同？
每给一个牌位上香，就要重新燃起一支供香，行先鞠躬再跪拜之礼，搞得很是冗长。
好不容易礼毕，陈雪英低头道：“张先生，我娘有请你吃顿便饭，商讨签约事宜。”
曾夫人，也就是陈宪的姐姐陈丽敏，已经在她的起居室等我，分宾主落座，丫环送上茶水退下之后，我尚未说话，陈丽敏便请我品茗。
客套话我早就对陈宪说了，此时又是来谈签约之事，怎么着也像是逼债的，不太方便开门见山，于是，我品起茶来了，就等陈丽敏先找话题。
一时，大伙都不说话，起居室内很安静。
“唉，先夫曾旭要是有张宁你十分之一的才干，我明月山庄也就不用落得如此下场，也不用我这妇道人家如此忧心劳力。”
良久，还是陈丽敏打破平静。此时她是重孝期，不着脂粉，素面朝天，但其天然的娇媚，还有眉眼的灵动，却透出十二分成熟女人的风韵。
“是啊，家姐请你到书房来，先前一直不说话，其实就是想看看你的心性，是不是和旁人不同。现在看来，后生可畏，十分沉得住气，没有一点少年的浮燥之气，倒像久经风霜的老者。”
陈宪满是佩服的说道，先前据他说，他曾经当过内史盩厔狱掾之职，也算进了官场的人，这养气功夫就是必须修行的基本功，动辄夸夸其谈，只能被人说成是轻佻浮薄之人，显然是成不了大气候的。
“说得是，想我兄弟，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是绝对没有你这样的沉静稳重。再看你到天池山庄以后，一样接一样发生的事情，我很清楚，除非你无意于官场，若是你想在官场大展拳脚的话，以你的能力，再加公主等贵人在后面撑着，那么，做出大功绩，就是铁板钉钉之事，用不了几年，秩二千石的郡守，还不就是手到擒来？”
陈丽敏幽幽说道，对我极尽奉承之能。
不过，她这么说，怕更多的是对曾家后继无人窘境的哀叹。
“曾夫人过谦了，我只是运气好，没什么可值得称道的。”
我放下茶杯道，这茶也浓得很，估计是明月山庄死了三代男人，丧事弄得人精疲力尽，不得不靠喝浓茶来提神。
我比陈宪年龄要小很多，可是我是穿越者，心境和阅历可谓两重天地，说出来的话自然也就不同，更像是高屋建瓴后的自谦，浑然忘记我在陈宪和陈丽敏面前，也就是个少年而已。
“张先生，不用安慰我了，先夫犬子是什么样的人，我心知肚明。眼下他们双双丧命，就不说他们了。不知张先生，能否完全代表公孙芙？”
陈丽敏苦笑一声，成王败寇，事已至此，虚情假意的客套，也就免了吧。
“这个自然，我家小姐老早就委身于张先生，不嫁给张先生，她还能嫁给谁？”
唐主计下巴扬起，满脸猥琐地说道。
“那就好！明月山庄和天池山庄的恩怨，就要了结！张先生，如蒙不弃，薄酒数杯，菜肴不精，还请赏光。”
陈丽敏在座位上向我施了一礼，半是征询，半是强请道。
“恭敬不如从命！”
我想这是陈丽敏她们想要多争取些好处，想公孙芙放明月山庄一马，那是不可能的，从我这里打开缺口，便顺理成章。她们有此想法，非常正常，我婉言谢绝倒是简单，可总归不及和平交接的好，再说，明月山庄又有什么值得我提起警惕之处呢？
说是薄酒数杯，菜肴不精，其实酒席质量很高，该有的食材，一样不少，林林总总一大堆。
酒席之上，陈宪不停劝酒，各种马屁话脱口而出，他这个前盩厔狱掾，管刑狱之事的官员，没少受犯人家属的恭维，现在，他只不过把这些话用在我身上罢了。
陈丽敏少不了也说了些明月山庄的历史，总之，就是给人一种江山如故，只是换了主人的无奈，其间频频举酒，借酒消愁。
陈宪也少不了向我抱怨，公孙芙开出的条件，实在苛刻，我能否给予他们一定的折扣，不要弄得这么血淋淋的！
我还能怎么说？公孙芙就是想夺取明月山庄，就是想让曾家再无威胁之力，就是要羞辱曾家！我若是轻易答应她们的请求，那会让公孙芙不舒服的。所以，我只能委婉地说，此事还是以草签的协议为准，我个人不能做实质性修改。
陈宪和陈丽敏难掩失望之情，不过，她们并未死心，请我多在山庄停留，他们还要商量一下，晚上再给我一个终极说法。
事己至此，我也不便强逼，也就是早晚的事，不如城楼上亮相，做个高姿态，给她们一个面子好了。
不过，陈丽敏她们的确好客，陈雪英在前边带路，七转八拐，把我带到一间满是鲜花装饰的雅致房间。
闻着鲜花散发出的芬香，喝着浓烈的香茶，对解酒有着极佳作用，唐主计先前就是不胜酒力，被下人带到了客房休息，我是贵客，自然不会与唐主计享受同等待遇，来的是间雅室。
“贱妾梳洗打扮，略费了一些时间，让你在此久等，待贱妾把盏赔罪可好？”
陈雪英将孝服换下，身着纱裙，满头青丝也没有插发髻，就是随意披散，一直垂到屁股边上，长发发质极好，有如油墨，光可鉴人，最要紧的是她处于重丧期，不能涂脂抹粉，素面朝天，再加在房间里面快速沐浴，透着一股水烟之气，更显清新！
“曾少奶奶，你这是……”
我连忙起身，恭敬地向后退步，以示我别无它意。
我不是没见过佳丽，我的女人，更是闭月羞花级的，可是，就是没见过服丧的女人，再加她这反常的举动，由不得我有些失神，这不就是准备用美人计吗？
“贱妾斗胆请张先生聆听事情原委，身着孝服，实在是对你的大不敬！”
陈雪英素手点燃薰香，再迤迤然座下，手提精致的酒壶，给我斟了一杯酒。
“当初我公公曾旭在时，和公孙芙的嫂子李若兰，走得很近，我从先夫口中得知，他就是想利用李若兰，能否在天池山庄斗内中获得一些好处。为此，和公孙芙结下了梁子，本来，都快要成功了，但随着你到了天池山庄，事情就没按我公公所设想的途径走下去，我公公功败垂成，好不生恨！”
陈雪英倒是实诚，一上来就提及这种不能说出口的话，表明她有谈话的诚意。
不过，这话也只有这时说，先前酒席上，有陈丽敏和陈宪两个长辈在，陈雪英没有说话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