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坦白地说,面对虽然接触不多,更多是靠钟毓芬和尧雪牵线搭桥,进行合作的同盟者来达,我感觉他粗犷的外表下,有着一棵八面玲珑的心。
大伙想一想,有哪一个为人父母的,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话:我们家的财产,都归你的儿子所有,你就快点和我女儿生一个大胖小子,成婚不成婚的都不需要,我只要孙子!咱来做这笔交换怎么样?
“父亲!你说什么啊!再这样胡说八道,我要生气的!”
虽然尧雪和我的关系,对现场诸人来说,不是秘密,可对于尧雪来说,自己父亲来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了当到了惨绝人寰的地步,谈的就是生孩子的事,还是觉得羞惭难当!
一脸臊得通红的尧雪,为了加重说服力,她放下了酒杯,做出很生气的样子。
“这有什么好害臊的!男女之间那点事情,我还能看不出来?自打你从波戈溪回来,常常发呆,时不时偷着笑,你和晋布诺、沙朗在时,也有笑意在脸,但我看得出来,那是虚与委蛇的笑容,不是出自真心的。”
在来达和尧雪这对父女间,多数时候,来达拿尧雪没有什么办法的,但是,在涉及原则性的问题上,来达是由不得尧雪任性的,比如说对外公开选婿之事。此时,来达瞪了尧雪一眼,不好气地说道。
我低着头喝酒,实际上恨不得把脑袋钻到案几底下。
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因为我哪怕面皮再厚,可是面对来达如此彪悍的话,再怎么我也有些不好意思,而卓玛等人的“神助攻”,更是火上加油,我不可能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另一个方面,乃是嬴筠冒出火星的眼神,已经全部集中到了我身上。
嬴筠受到的王室教育,让她对做夫妻之事,持的是极度矜持态度,就算先夫魏章,饮酒狂欢之后,想要和她做上一次,她都是强烈反对的,反对不成,被先夫得手后,次日也会对魏章大打出手。
嬴筠那对要杀人的眼神,也看向了在场的其他羌妇,她都有了亲手宰杀这些不要脸的羌妇,然后再杀来达这种公然拉皮条的大浑蛋。
嬴筠又羞又气又急,羞的是这种本属极为私密的话题,就这样被没廉耻心的来达,还有不要脸的羌妇,没有一点廉耻之心地公然提出。
气得是我居然还有这种荒唐史,没向她提及,没提及也就算了,但现在,却没有第一时间反对,这算什么,这不是认为她不如这些羌妇重要吗?
“所以啊,尧雪还有益西,都已经这么大了,也的确该有自己的孩子,而张先生你,你就不希望我女儿、还有达拉的女儿,给你家传宗接代,继承你若大的基业?所以别看我和达拉口口声声说想要个孙子,还不是为了你考虑吗?”
来达语重心长地劝说我,似乎这事对我也有利,我就不要再矫情了。
“张先生,我也知道,这种事情不能强求,但我们也不是食古不化,不知变通的家伙,来达提出这个事,就是让你知道我们的想法,尽快把这事给办了,趁着我和来达还能走得动跑得动,可以指导孩子成长。”
达拉在这事件上,和来达是一致的,笑眯眯地说着没影的事。
“行了,就这么决定,张先生,你吃饱了没有?吃饱了就请带着她们乐一乐,乐呵完了,我和达拉再陪你喝酒。”
来达显然陷入到他自我设想的美妙境地中,安排好了我的活动。
照镜自怜自伤,空有美躯美体。岁月怱怱,孤寂愁容。含怨深,难释怀,干柴一堆由谁点?
曲登等人,刹时心花怒放,看向我的眼神,就是要把我一口吞下的样子!
但见嬴筠杀气腾腾地瞪向来达,估计势单力薄,无法跟满房间的人争过我长你短,她瞟了我一眼,然后拉着我的胳膊,道:“我不吃了,有些恶心,你跟我到花园走一走。”
“各位,待我把公主侍候好了,我再过来喝酒!”
我的笑比哭还难看,站起来蔫头巴脑地和众人打了一个招呼。
从客厅被嬴筠拉了出来,从边门出去,到了花园!花园内用篱笆隔开成多段,以区分各式花卉和树木,树林草木随风摇曳,步入其中,身心俱悦!
“都是一家人了,当不当羌王,说起来好生份啊?”
暴走的嬴筠,哪里有心思观赏这些花花草草,就往林深茂密处走,找得个四面都是高大乔木,其下皆是万年青等灌木茂盛之处,这才扭转身体,撅着嘴巴,说着明显的反话。
“我几时说过要当羌王啊?”
我看着四周无人,地下又是绿油油的青草,难道嬴筠要在这里把我杀了,就地掩埋?
“你当然不会明说要当羌王,可你给尧雪下种,难道不就是想让你儿子当羌王吗?你云游四方求道,当然不能把时间用在这种世俗之事上,于是你以退为进,让来达和尧雪父女,感恩戴德,末了,最终还是传位给你儿子,所以,你这不当还是当的把戏,玩得好高明啊!”
嬴筠是个容易满足的女人,这从她平时不喜热闹,也不喜金银财宝,更不喜勾心斗角,就能看得出来,当然也就没有权力欲,只是她的公主身份,决定了她虽淡然处事,但必须精明,如果以前不精明,也会慢慢变得精明,这就是王室成员和普通人的最大不同之处。
“我说筠姐,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我连忙来搂嬴筠,可没想到被嬴筠一把打开我搂她的手。
“不这样想,还能怎么想!小宁啊,你肯定活得比拉达尧雪要长,你给他们的财产,最终还是得落在你的手上,你可千万要努力,让他们多捞些权,多挣些钱,最后,这些都会落在你的手上!”
嬴筠笑眯眯地对我说道,不过,怎么听怎么都别扭啊!
“筠姐,那你是不是认为我说的一切,所谓民本思想,都是彻头彻尾的假话,都是搏取名声的空话,目的还是为了当羌王?甚至,你认为一个蜀人,去当羌人的王,会遭到羌人的反感,假借尧雪的手,摇控指挥山南五部,才是我的终极目的?”
憋屈的我,不禁冒了一些小火,可以在别的方面怀疑我,但不能在修练和我的基本价值观上怀疑我。
嬴筠没有回答,而是默默转身走了几步。
“筠姐,秦国西有巴、蜀、苴之利,北有胡、羌、义渠之用,南有上庸之限,东有肴山、函谷之固。田地肥美,民商殷富,战车万乘,悍卒百万,正所谓雄国。以秦王之贤,士民之众,车骑之用,兵法之教,可以并诸侯,吞天下,称帝而治。我即便得到羌地,亦不足以与其对抗,当做自保的本钱有余,用于威胁大秦,却是万万不能!”
我有点后悔,觉得不应该用发火的语气对她说话,毕竟嬴筠心里正处于敏感期,以前的我,对她总是温言细语,从未有过这般不悦,换句话说,就是我前恭后倨的态度,证明我得手后就不珍惜她了,就不需要伪装了。
于是,我得打消嬴筠认为我想自立为王的顾虑,至少不要让她第二次大义灭亲,再来用火心石烧我一次。
不过,在这种事情上,想用言语说服嬴筠容易,说服嬴筠所代表的朝廷,却是很难,不禁有些心神不安,总觉得有令人意想不到,但又合乎逻辑的事情,就要发生。
万一她不接受我的解释,一口咬定我就是这样想的,这样做的,我只能选择拒绝接纳她,这样做,会不会伤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