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通本无反意,之所以养兵买马,不过是想拥兵自重罢了!我做为国相,守护蜀国,守护公子通,乃是职责,也就做了不少惹朝廷猜测疑之举。若是樗里疾这次入蜀,是为拿获公子通的话,本相怕也跑不了!”
陈庄说的这些话,倒也大致属实。
公子通初到蜀地就封,还是惠文王时代,他与武王嬴荡,同为王子,同事一父,当然不存在谋反之心。可是跟公子通不对付的嬴荡继位,他的日子就难过了,拥兵自重,乃是唯一能避免人为刀俎,我这鱼肉的手段。
陈庄做为国相,对公子通的行为就得背书,那些招兵买马的事,他没少干,倘若朝廷追究下来,陈庄是没跑的,在这点上,陈庄远远不如唐寿这种官僚派。
“相国大人,又有何妙计可避大祸呢?”
唐寿明白陈庄的处境,随口就是一问。
“公子通自己身边,就没有一个能帮忙的自己人,所做所为,岂会没人知道?朝廷又怎么能放得过他呢?之所以先大张旗鼓杀公子恽,就是逼着公子通自取寻死之道!”
陈庄自然知晓唐寿所想,不急不慢地说道。
“如此说来,公子通就只有死路一条,不管他举不举兵!”
唐寿心中隐隐一动,用哈哈一笑来掩饰他心中的紧张,当然,也有掩饰他诧异的意思。
因为陈庄说来说去,都没有说明陈庄将如何自处。
“唐长史果然聪慧过人,既然唐长史都已经看出了我的心思,我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与其公子通因举兵谋反被杀,还不如他自杀身亡更好,不知道二位大人的意思如何?”
陈庄露出诡异的笑容,抛出这个重磅炸弹。
“眼下看来,寿没有理由拒绝这个揭底,能不答应吗?”
唐寿这种老官僚,立马想通了其中关节。
“唐长史果真答应我了?”
唐寿答应的这般爽快,反而让陈庄有些起疑,怔怔地看着唐寿。
唐寿笑道:“正如相国所言,寿现在不想死,以后也不想死,自然想不出理由反对相国你!”
陈庄是老油条,怎么能听不清楚唐寿话中之意?公子通一意孤行,定要反叛朝廷的话,他们这些关中派来的官僚队伍,就成了最大的绊脚石,肯定是要除去的,所以,为了生命安全,只能让公子通死!
当然,唐寿不是没猜出来陈庄也有谋反之意,但是目前时机不成熟,陈庄只能将公子通的性命抛出来,为谋反争取时间,说白了,就是一场必然要发生的叛乱,只不过由谁来领导罢了!
在陈庄没有公然谋反之前,唐寿等一干关中派来的官员,就是安全的,此时支持陈庄干掉公子通,无疑就是最好的自保之策。
“喜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钟喜瞅到陈庄看向他的目光,言简意赅地表明态度。
“很好!唐长史,你可回府城,安抚百姓,弹压不服,公子通啊,通公子!”
陈庄也不拖延时间,立刻吩咐唐寿回府城,迎接即将到来的公子通“噩报”。
“钟从事,公子通想谋反,肯定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唐寿领命而去,偏厅内只剩陈庄和钟喜二人,陈庄立即对钟喜说道。
“莫非相国大人要对唐长史动手?”
钟喜听陈庄如此说,心中一凛,暗道莫非陈庄想连唐寿也一并铲除了不成?
这倒的确有很大可能,公子通一心拥兵自重,反心甚明,陈庄做为最大的助力,为之做了很多工作,如此卖力,肯定不想为他人做嫁衣裳,杀掉公子通,再嫁祸给唐寿,一举两得!
“人心不在秦国,恨秦甚矣!连带着也把蜀侯和秦官恨上了,其心可用!”
陈庄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提及历史了,也是间接表明他的反心。
周慎靓王六年,巴、苴两国联合攻打古蜀国,古蜀国开明十二世杜芦,先击退巴国之军,趁势伐苴,另立苴侯。
苴侯求救于秦,杜芦也派使者联络秦国,不希望秦出兵助苴。秦惠文王嬴驷,收了二国的礼物后,派张仪、司马错率队从石牛道灭蜀吞苴再兼并巴国,杜芦身死,苴侯被废,蜀太子杜台逃到彭乡被捉。
可能是嬴驷觉得太过背信弃义,才将杜台推出来当蜀侯,张若为蜀相,同时置蜀郡,以塞天下人之口。
杜台自知难以久活,干脆一跑了之,在忠于古蜀国的臣下拥戴下,组建绫云门,意图复国。秦国即派遣公子通来当新蜀国蜀侯,彻底抹去古蜀国王族的痕迹。
“以相国大人的才干,只做侯国的相国,实在太可惜,听命于人,始终是低人一等,如果相国大人愿意,喜等不才,愿牵马执鞭,并愿联络杜台相助……”
钟喜连忙将效忠的话说出来,老早他就看出陈庄的野心,只不过将其掩藏在骄横跋扈的公子通后面罢了!
“钟从事,杜台愿意助我,定然还有其他条件吧?”
钟喜用新蜀王来诱惑陈庄,蜀地虽小,但也足以称王,诱惑力十足,但是,陈庄可不傻,他做为半个外来户,从关中来蜀地的秦人,是不会助他谋反一臂之力的,而他这个从蜀地出去为秦国效力的家乡人,论在蜀地的号召力,又不如杜台大,现在,杜台愿意帮他,岂不是说杜台要放弃复国的初衷?这不太现实吧?
“这个当然有条件!对相国大人来说,也不难做到,那就是娶杜芦遗孀杜彦欣为妻,共同治理新蜀国,凭相国大人你的才干和智谋,再加古蜀国国民的支持,我们定然可以中兴蜀国,即便大秦再次来犯,我们也可不惧!退一步说,我们也能守住南方之地!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不知道相国大人意下如何?”
钟喜外通凌云门,基本上是新蜀国高层都知道的事,这也不奇怪,他本来就是降官,跟故主有一定联系,情有可原。公子通明知钟喜如此,但为了保持和凌云门,也就是古蜀国遗老遗少的联络,默许了钟喜这样做。所以,钟喜代杜彦欣传话,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凌云门的门主不是杜台吗?杜彦欣与我共同治理蜀国,又置他于何地?”
陈庄可不好糊弄,一下点明要害。
“杜台乃是嫡出,其母早已过世多年。杜彦欣乃是杜芦最后立的王后,产下一女,但未产子,杜芦便已败亡!这种继母子关系,能有多亲密?所以,一旦嫁于相国大人,杜彦欣最要紧的事情,就是为相国大人生个儿子!以便继承新蜀王之位!”
钟喜同样一语点明要害!
假如没有外力,单靠古蜀国那点残余势力,是肯定推不翻大秦在蜀地的统治的,所以,争取强力外援,就是凌云门必须要采取的手段,陈庄做为蜀地现在实际上的统治者,与其合作,显然是最佳选择。
复兴古蜀国乃是杜台和杜彦欣共同的目标,但是,谁来当这个头,就值得争斗了!杜彦欣不甘寂寞,要求嫁于陈庄,与寒山宗的叶艺曼、纪真绫嫁于陈庄,在性质上都是一样的,没什么大惊小怪!
“好,钟从事,我这边动手后,你便在城内诱杀唐寿,理由就是他协同公子通谋反!”
陈庄点了点头,面授机宜给钟喜。
……
唐寿连夜回到府城,还好别墅离府城不过二十里地,没耽搁什么时间,在他的长史府,召集心腹,定下抓捕公子通这一伙人员的名单,准备在别墅传来消息后,即刻就去捉人。
公子通的心腹,担任的都是新蜀国的低级官员,而且大多跟着公子通去了别墅,参加牛王诞节,留在府城的,只有几个,不足为患。
吩咐下去之后,唐寿返回后堂,准备见一见,早就在后宅等着他的春香楼老板娘叶妙容!
唐寿知道,叶妙容肯定没打什么好主意,作为钟喜的玩物,这个鸨妇肯定是受钟喜指使,对他挖情报。
以前唐寿不打算和叶妙容鬼混,免得被她发现一些秘密,要知道很多大事之所以泄秘,就是因为没有防微杜渐,从很平常的细节中暴露的。
可是,叶妙容这个鸨货,真它娘的别有风味,当时说是玩一次就不再和她玩,但真玩一次之后,就发现有些离不开她,想想多加小心,再外带金钱攻势,让叶妙容也为自己做事,充当两面间谍,岂不更好?
眼下正事已经处理,就等手下按计行事,这会需要静等,时间委实难熬,就和这个鸨妇玩上一玩好了。
“叶姑娘,出什么事呢?”
一进后宅,便看到叶妙容哭哭啼啼,看上去很是委屈,不过,叶妙容经常玩装可怜这一套,唐寿已是见怪不怪了。
“钟喜那个老王八打我。”
叶妙容哭着说道。
“为啥打你?”
唐寿不以为意,鸨妇挨打很正常,比如说没能侍候好大爷,不要说钟喜要打,他有时也打叶妙容,这有什么值得好哭泣的呢?
“他……他说我侍侯你,比侍候他要用心,又说起前天,你那嚣张样,让他很不爽,而我又来侍候你,简直就是对他示威,认为他斗不过你,于是,昨晚就打我,打了我之后就疯狂地玩,今早才出城去陪蜀侯行牛王诞礼……”
叶妙容这次哭泣,应该装得相当好。
“那你就给他说清楚,咱们俩就是这关系,他有本事冲我来,犯不着在你身上出气。”
唐寿心里一阵好笑,钟喜这家伙也真够怂的,斗不过老子,就拿鸨妇出气,也亏他想得出来。
“哎!我能说得清楚吗?他非逼着我说出前晚你是怎么玩我的,用什么姿势,玩了多久,还问我是他厉害,还是你厉害!我能怎么说,说你厉害,他要重重打我,说你不如他厉害,他又说我不诚实,总之,就是要打我!”
叶妙容黯然神伤,鸨妇也是人,但别人却不拿你当人看,即便是高级鸨妇又怎么样,别人还不是一样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钟喜那老家伙,就是不肯承认他不如我,也就是变着法儿出气罢了。好了,你就找些妙龄女子给他送去,让他有个出气的人,打也打累了,不就对了吗?”
唐寿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权当是敷衍了事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