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南达娃啊,智者千虑,总有一失,你也有失策的时候。五年前,我便将手下一队人马,送给力战有功的丹增和尔瓦,做为奖励。当时,你还表扬我这种大公无私的行为,嘿嘿,他们在五年时间里,把丹增和尔瓦的身边人,全都收买了,官职也越干越大,这次,正是这些闲棋冷子发挥作用的时候!”
这种要多年后才起效的计策,其间变数很多,最终成功者廖廖无几,则洛却是少数成功者之一,不得意一下都说不过去。
“则洛,别以为我死了,你就能得到阿仁旺姆的赏识与重用,她早晚会对你下手的。”
索南达娃不认命都不行,怎么算也没算到别人会用木马计,压根就没把一小队人马的存在放在心上,给了则洛可趁之机,以至今天一败涂地,脸色越来越差,只能鸭子死了嘴巴硬。
“在这点上,你还不如张宁这个外来人。张宁都知道来克巴丹要得王位,我又怎么可能不提前去走门路呢?现在,来克巴丹断事官对我信任有加,倚为干城,又怎么可能对我下手呢?哦,顺便说一句,阿仁旺姆也不会当多久国王,生前就会把国王之位,传给来克巴丹的。”
则洛认为完全控制住了局势,没必要对索南达娃保留什么,当然,更多的是对现场诸将宣示他的后台硬,大伙要对他多巴结才对。
我长长吸气,缓了好久才道:“我中招了!则洛,你要对付我,还可以用奉令行事做理由。可雍沛你,你为何会站在他们这一边?是谁在你背后支使你的?”
则洛得意笑道:“如果我不说,你怕会懊悔终生。罢了,看在你将来要服侍阿仁旺姆,受苦受难的份上,我就对你说实话吧。”
“是我父亲边次。”
雍沛没脸跟我对视,可不说又怕则洛怪罪下来,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
我几乎怀疑我的耳朵出错了,不敢相信地看向雍沛。
站在他旁边冷若冰霜的军师索朗,本来就有些小的双眼,此时更是眯成一条缝,不带一丝情感。
“雍沛,你没必要哄我,说出你为什么会这样做的真实原因,你知不知道,我为你们父子做了这么多事,却得到这种回报,我的心,有如刀割!”
就算我涵养再好,此时也有想破口大骂的心。
索朗冷酷无情道:“因为你太强了!昂旺父子,被你逼得不敢让红马骑兵围攻你带的百骑,被迫与边次父子单挑。投降的洛桑等诸将,明着效忠边次父子,可实际上却是效忠你。假如你与边次父子有冲突,他们肯定会站在你这边。所以,必须除掉你!”
我心里涌起一团叫苦涩的玩意,谈不上愤怒,而是一种悲凉,道:“恨我是若卡之主吗?”
索朗语气平和道:“在这一点上,边次父子既恨你,但也感谢你。”
我难受到了极点,问道:“理由是什么?”
“感谢你是因为你让边次父子,从此不再受以前的索南达娃,现在的阿仁旺姆所猜忌,从此可以太平富贵度过余生。恨你是因为你成了若卡真正的王者,边次父子只不过是你站在前台的木偶。”
索朗尽量让背叛的理由,听上去是迫不得已,而非一直就有二心。
“之所以你要背叛我,也有你在后面起推波助澜的作用?”
这还是我穿越后遇到的第一次背叛,那滋味绝对让人很不好受。
索朗道:“因为我家主公,寄人篱下本就憋屈,则洛又对我们下了命令,做为军师,我不能不为我家主公的未来着想。你虽然能耐大,但只有一个人,显然斗不过我等联合。”
我十分痛苦道:“昨天也是在这里,你们就已经在演戏了,就是为了更好地欺骗我,让我中你们的计?”
则洛淡淡一笑道:“是的。”
我凄然一笑道:“你们这样做,会后悔的。我对你们并无恶意,却遭此暗算,看来是我自做多情了。好,既然如此,就做个了断吧!有没有站我这一边的?”
则洛冷笑道:“既然我们做了万全的准备,肯定就不会让你有翻身的可能,想拉人给你垫背,怕是不成吧?”
“张宁,你到了当雄城,好生侍候阿仁旺姆,以你的能耐,定然会让她对你爱不忍释,保得性命,不成问题。今番邂逅,了却我的红尘绮梦,多谢你了!”
索南达娃算是认命了,阿仁旺姆想要收拾她,已经不是一天两天,既然出手,断无让她再有生机。最亲的人想要对付你,成功的概率可说极大,这次领兵平定昂旺父子叛乱,便是计划的第一步调虎离山,昨晚使用蚯蚓散,是计划的第二步。
索南达娃两行清泪,流了下来,轻轻泣着,但却极为坚定地说道。
“我说索南达娃,你就别打歪主意了,没人能救得了你,还是乖乖受死吧!”
“西拉、玛梅,女王既然不肯痛快就死,就由你们送她一程,圆了你们主仆一场的缘份。”
则洛临时想起了这个主意,越发觉得不错,亲兵们的父亲丈夫,均是当雄国高层,由她们来杀索南达娃,让背叛更加名正言顺。
女亲兵们不是笨蛋,在得知事情原委后,经过简单分析,便知道必须站在则洛一边,事实上,她们的父亲丈夫,早就站在则洛这一边,只不过出于保密的需要,没有告诉她们罢了。
玛梅和西拉,做为亲兵的两个头目,杀索南达娃的行动,理应由她俩先动手,两人惊慌地看了眼斜倚在我怀里的索南达娃,试了试力气,恢复了两分,不过两分力也足以杀得死人,她俩羞愧是羞愧,内疚是内疚,可刀还是得抽出来,还得得砍向索南达娃。
只是大伙看到玛梅和西拉,向前跨了两步后,便不约而同站住了,拿在手中的刀,摇晃不止。
众女亲兵们欲哭无泪,想想索南达娃对她们的好,想想我让困绕她们多年的病,得以治愈,这般恩德在前,可却要杀我俩于后,情何以堪?
杀很简单,一刀刺向索南达娃的身体,就解决了。而我的下场决不会比索南达娃强多少,活着还不如死,一时千般滋味全都涌上心头,这一刀,又如何砍得下去?
两女跟打摆子一样,手上哆嗦,弯刀也就跟着摇来晃去,紧咬嘴唇,这一刀砍也不是,不砍也不是,原地站着。
虽然她俩以刀指我,我却仰首望着大堂房顶出神,一双淡如秋水的美瞳,尽是迷茫和无措,清秀绝尘的脸庞,生起生无可念的无限唏嘘状,一种彷惶和悲凉之美,惹人怜惜。
她俩对视一眼,两声叹息后,闭上眼睛,两行泪珠,已是串串滴下。重重抽了两口气,将手中刀朝地上一掷,转身掩面而走。
众人明白,她俩杀不杀索南达娃,都改变不了她俩和反索南达娃的力量,已经站在一边的事实。
则洛眼看玛梅和西拉弃刀,转而看向其它亲兵们,只是这群女兵比玛梅和西拉还要心虚,个个魂魄飘荡不知飞到哪去,失神如泥塑的雕像。
“就没人敢动手吗?来人……”
则洛眼见女亲兵们集体手软,下不了手,再勉强她们,怕也很难让她们提得起刀,事不宜迟,还是杀了才好。
我搂着已是万念俱灰的索南达娃,安慰她道。
“我自认自己很聪明,可是再聪明,也聪明不到我去防范至亲的母后,我想不到我绝对信任的人,竟然会对我下手!”
索南达娃晒然一笑。
进而柔情万种地张开双目,伤心不己道:“我的母后心魔已生,连母女情谊都不讲了。伴王如伴虎,国王命中注定就该是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可信之人的孤家寡人。”
索南达娃曾经离拥有当雄国最大权力,只差一步之遥,可在情感上,她能够亲近,能够倚仗的人却不多,原本认为最亲近的两种人:母后为了绝对的权力,选择除掉她;女亲兵们为了家族利益,也只能选择离开她,巨大的无助感,瞬间充斥了她的胸臆。
有的人,跟你一辈子,却没有看透;有的人,也就是短短的接触,却能影响你的一生,让你得到短暂的快乐后,却得受思念的煎熬,好在这种思念的煎熬,马上就不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