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乌玉达等人非是作战,穿着獭皮袍子,脚登高筒靴,皮帽上边红缨闪动,煞是威武,不过,我当然不会对服饰感兴趣,我只对他们佩带的腕饰、胸饰、戒指等感兴趣,全是珊瑚、玛瑙、绿松石等各类珠宝,花花绿绿,十分醒目。
这倒是符合觐见的规矩,没有穿戴甲胄破坏气氛,可他们腰佩弯刀,着实有些显眼。
天池阁不大,上边怎么也藏不下兵马,而他们带来的百余人,却在离天池阁不远的坡道转弯处休息,此处正是晋布诺被桐油火攻之处,一旦蜀军来救阁上之人时,他们正好可以居高临下击之。
隆乌玉达等人,边登阁边查明情况,看到堆满了酒桶,还有杂物,但就是没什么人,暗想我和来达、达拉等人,合该死于此地。
他们上得天池阁顶层,见到只有来达和达拉还在厅上,虚情假意行过部将对头人礼后,隆乌玉达问道:“张先生何在?”
“张先生正在里面和尧雪谈心,嘿嘿,稍后就出来,大伙喝酒等吧!再说,努木等人还没有来,张先生也不可能单独给你们训话。”
来达一脸不好意思,但却很自豪的对隆乌玉达说道。至于谈什么心,大家听到里面哎哟叫唤声,就知道在干什么勾当。
隆乌玉达等人兴奋得不行,真没想到防守会这么松懈,偌大的天池阁上,就没有甲兵防卫。
次洛班和努木、洛松尼玛、贡嘎次仁等人,闻听曲登再次来催,并听说隆乌玉达等人,已经到了天池阁,正在饮酒等他们,防御松懈,甚至可说没有防御。
他们想了想,还是觐见为好,怎么着来达和达拉,也不敢在这种情况下玩花样,当然,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做出了应变准备。
沿途所见,果不出探子所报,本就不多的蜀军,还开拔走了一半以上,现在最多不到百人,就这百人,还分散在山庄各处,没有集中在一起,根本就没有出击的准备。山庄之人,也是各干各的活计,同样看不出有什么反常之处。
他们同样听到天池阁某个房间里的声音,声声入耳,由不得他们不信,此时激战正酣!
“痛苦的根基,就在于只为自己;快乐的根基,就是为众生谋利。假如你认为快乐,是建立在发财、升官、御女的基础上,那么,这些一旦不能成立,你的人生,就会象沙上的房屋,一下崩塌。若是时时抱着为他人谋利之心,那么,就算自己受些委屈,吃些夸,也会淡然笑对,一笑了之。”
富有哲理的开场白,听得众羌人一阵头晕,这是什么先进理论?不过上位者的话,就算听不懂,也得附和不是?
隆乌玉达制止了同伙马上就动手的想法,而是想让我再喝些酒,趁我迷醉之时,方才行动,争取一击必杀!
“商社的收益,会让尧雪吃得浑身冒油,以后将会羽翼已丰,这个羌王位置,是稳稳地座牢了。当然,现在地好好处理一下吉肯父子和桑格玛父子留下的桩子。你们,要么认清自己的地位,老老实实地效忠于尧雪,要么就是被杀,你们可曾想过。”
哲理的话一讲完,立马就到了俗得不能再俗的话,但却说得霸道无比,这就是权势带来的力量。
什么样才能叫有权势?按通俗的理解,就是皇亲国戚,或者身居要职的高官,一努嘴、一挥手,就定人生死!这些的确算是,毕竟当下这个年代,有了权,才能有钱,光有钱,那是不行的,没听说过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刺史吗?就更别说丞相、御史这类高官了。
但是,对权势的敬畏,并非是对人的本身,而是对他身份所代表着的含义,简单地说,这就是君主的君权所带来的加持。
君权至高无上,又是谁给予的?当然不是神授的,而是开国君主凭着累累白骨带来的。
开国君主后边的君主,他们拥有的权势,是因为他们流着开国君主的血,被选为了继承者,其权利就来自于开国君主,而我既不是开国君主,又不是开国君主的后代,自然不可能通过这个渠道获得权势。
通过钱财来获得权势,却没有事实证明我很有钱,我所拥有的财富,更多的是来自于我的女人们,她们是很有钱,但那是别人先辈传给她们的家业,哪怕我可以随意调动。
这些都没有,但自我进入山南五部,搞出一套崭新的治理规则,又去了当雄国,挑翻了阿仁旺姆、来克巴丹这种老狐狸,安然无恙回归蜀地。
明着无权无势,但是我的事迹,却让山南五部内部,发生了脱胎换骨一般的变化。
直至最后,来达和达拉哪怕事败会被满门抄斩,也要和我合作,并且让所有人承认,当初他俩的决定,是多么的正确!接管吉肯父子和桑格玛父子的财富和地位,这是何等的咸鱼翻身!而我就是让他们翻身的倚仗,不客气地说,我在山南五部,就是真正的国王。
全场只有我一个人说话,所有人都在聆听,这就是权势,在山南五部呼风唤雨,说一不二的权势。
“大势已成,不可阻挡啊。”
看着我慢条斯理,手上还不停在尧雪怀里摸来摸去,没人感到违和,相反,在场之人内心,发出了共同的感叹,在山南五部能做到这般潇洒自若,除了传说中的先祖爱剑无戈外,就没有别人了。
草原上日升日落,亘古不变,英雄人物如过江之鲫,也不知有多少,却唯独只有这个名字流传至今,广为周知,受人顶礼膜拜。
能默写爱剑无戈赞的我,显然就是羌人祖宗派来传达旨意的使者,也就是和祖宗联系最为紧密的人,比巫师还要离天更近,也就是说,他们不是在和人说话,而是和现人神在说话。
来达对在场之人说了一句劝其回头的话,以他的本性,当然不想这么说,现在这么说,就是向林钦等人说明,人跟人斗有胜机,可跟神斗,半分胜机也没有!当然,即便林钦这些人悬崖勒马,也不影响他将这些人斩草除根!以前对黑德是这样,现在对付他们,同样如此。
他对我的崇拜,已达臻境,什么叫谈笑间灰飞烟灭,这个他没见过,但大战前摸眯不止,却是头一次看到,这说明什么,说明我根本就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直说了吧,林钦不是一个好的合作伙伴,虽然你们是同伙,可互有保留却是应有之义,跟在一头随时有可能吃掉你们的饿狼后边,怎么说,都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已经没有办法带给你们想要的东西,甚至在接下来的时间,他会遇到他无法解决的麻烦。所以,我想你们应该弃暗投明了。”
来达对林钦、隆乌玉达、绒查玛勒、土登若巴进行分化瓦解,其实,这是他的恶趣味,明知他们四人是不可能不抱成一团的,他却非要在这些人临死前,体会一下背叛的痛苦。这就是当年桑格玛带给他的痛苦,这种痛苦,较之身体的痛苦,要难受多了。
“真的给我们留活路?”
隆乌玉达艰难地说道。
“是真是假,你们自己做判断,不过奉劝你们,千万别自作聪明。”
来达一听隆乌玉达有了松动之心,心下大喜,继续他的戏弄之举。
“总得给我点时间考虑。”
隆乌玉达深深地看了来达一眼。
“当初桑格玛率领大军出征,多立功劳,成为心腹,他这一死,我脑中老是闪现他的音容笑貌,也闪过沙朗和我并肩作战的情况。可说,我与桑格玛父子之间,是一荣俱荣的关系,难得来达头人不嫌旧恶,还能给我一条生路……”
隆乌玉达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
林钦神色严肃,其他人表情凝重,均在听隆乌玉达有什么“佳句”问世。
“人活着到底是为什么?务必得有正确认识,我的认识,就是……弟兄们,动手!”
正待大伙想听到识时务者是俊杰之语时,隆乌玉达却是大吼一声,抽出袖珍手弩,对我就射!
土登若巴、林钦,当即跟上,绒查玛勒犹豫片刻,也掏出手弩,对我发射,至于来达,他们认为只要收拾了我,来达还不就是待宰的羔羊吗?
只不过,发出惨叫的不是我,而是隆乌玉达等人,他们的嗓子本就很粗,此时这声声惨叫,如同狼嚎,凄厉无比,在半封闭的大厅内回荡,更是令人感觉心惊胆跳!
次洛班、努木、洛松尼玛、贡嘎次仁,也抽出了佩刀,准备杀上前来,这时的劝降,就是来达玩的猫戏耗子,根本就没有半分诚意,他们除了以死相拼外,没有其他道路可选。
只是,当他们刚刚从座位上起身,却看道道道血光闪过,有如喷泉一样喷涌过来,红色液体速度极快,他们连躲闪的念头,都还没有生起,就被又红又烫又腥的红光给喷了一身。
隆乌玉达、土登若巴、林钦、绒查玛勒,一齐惨叫起来,次洛班、努木、洛松尼玛、贡嘎次仁,刀举半空,却被血溅到眼睛,无法视物,待其抹掉鲜血之后,顿时吓得他们肝胆俱裂!
地上的隆乌玉达、土登若巴、绒查玛勒三人,各各身首分家,脖颈处一道整齐的切口,还在向外大量喷洒鲜血!林钦要好一点,断了一条胳膊,是那支拿手弩的手!
是用什么切的呢?是用筷子!再看他们射出的弩箭,却全部到了我的手里!
次洛班、努木、洛松尼玛、贡嘎次仁心生恐惧,可是就此逃跑,显然不成,想要求饶,想都不要想,那么,唯一能做的,就是接着杀,事实上,就是来找死!
我也不负所望,四枝弩箭射出,努木、洛松尼玛、贡嘎次仁三人胸口中箭,闷哼一声倒地而亡,次洛班腹部中箭,无力跪倒在地,捂着伤口挣扎。
为何要留此两人活口呢?那是因为来达对我提了要求,他想看到林钦、次洛班向他求饶,看着他俩跪在他面前,向他请求速死,最后,再扼杀掉他最后的希望,让他俩在无尽的痛苦中死去,这样的报复,实在是快乐无比。
对于来达这个要求,我没理由拒绝,就让他过过瘾好了。
“林钦、次洛班,若是你俩跪下求我,或许我能让你家人死得好看点,哈哈哈!”
来达踱到林钦五步远的地方站定,这样的距离,退能避免林钦垂死一击,进则可以杀死林钦这样的重伤员无数次!
我看到林钦和次洛班在听到来达这句话之后,强行提起精神,只是眼中依然难掩惊惧,相反,来达眼中,却迸射出欢喜若狂的光芒!以我的判断,这就是来达准备虐杀这两人前的兴奋。
“真的吗?”
林钦咬牙切齿,艰难吐出此话。
“你还有跟我讨价还价的本钱吗?哈哈!”
来达笑得畅快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