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料到山庄门口是平地,可上面有台地,不利于骑兵冲杀,以至于他还没冲破守庄门蜀军的最后一点阻击。而一名军将,拍马从高处疾驰而来,隔老远便大喝起来,制止向后退的兵士。
原本已经慌乱的蜀军,在此将怒喝声下,重新组织起反击,双方士卒便在庄门口混战起来,蜀军虽是步兵,但却有地利优势,不断砍倒庄内观赏树木,在平地上丢弃,阻塞道路,让羌人骑兵无法利用速度优势。
吉肯本想斩杀这名军将,无奈前边多根桃树挡住,想把它挑开,可是人太多,就算挑开,也会阻挡自己人的冲杀,只能寄希望于自己人,能否凭借个人的战斗素质,抢先杀掉对方的领军将领。
这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不蒙节从天池阁下来之后,居高临下,从高坡上一路冲下,其势甚猛,直扑过来,手中长戟挥舞,将好不容易冲上坡地的羌人骑士砍翻,蜀军眼见有援兵起到,士气大振,那位蜀军领兵将,更是招呼士卒反攻!
吉肯眼见蒙节一身武艺,而且声声大喝后,即能喝止逃兵,料他不是主将,也是重要人物,拍马迎上,第一合就吃了些亏!
蒙节是从坡上往下冲,当然不会再兜马回来重新交战,而他身后的二十骑,亦是势若猛虎向下冲!
对吉肯来说,情况有些不妙!这次偷袭虽然成功闯进了山庄,但是未能打散敌军,更无法短时间内击败蜀军!
不要看战局混乱,可是被偷袭的蜀军,已经从最初的骚动和混乱中平息下来,正在有组织地砍树子丢木头,将战场变得极不利于骑兵行动,越来越多的庄门后空地,被大大小小的树木、木头、甚至还有盆景、门楣等障碍物,弄得狭窄不堪,越涌越多的羌人骑兵,更增加了拥挤度度。
不少蜀军还爬上了庄门门楼和望楼,从上边往下边,对着冲进庄来的羌军射箭,挤成一团的羌人骑兵,目标超大,以至于射术平平的蜀军,也能让箭矢命中率超高,不是射中人,就是射中马!
对后续正向庄门冲的羌人,那就更好办了!直接从门楼上,往下甩石头!这有点类似于站在天桥上向下边的汽车丢石块,杀伤力惊人!
这样的隐性关门打狗之势,让这场偷袭已经失去了意义。
如果吉肯能够斩杀蒙节,或者蜀军的领兵将许修,还可借他俩之死,将已经初步稳定下来的蜀军阵势再度打乱,但是,憋屈的地形,让他无法快速斩杀蒙节,甚至近在咫尺的许修,他也无法靠拢,只能望洋兴叹!
眼下已不是吉肯想不想斩将的问题,而是他能不能自保的问题!
蒙节冲下坡去,自顾自地杀羌人,他后边的亲兵,骑术没他这么高明,仗着一股勇气,从高坡上冲下,坡度很陡,马匹越冲越快,此时断然不敢勒马不前,只有硬着头皮向前冲!
这下吉肯悲摧了,论武艺,在平地上,他这杆长矛不惧这些亲兵,可这是坡地,他的马匹使不上多大劲,被居高临下一顿猛冲的蒙节亲兵,冲得左支右挡,险象环生,明显不敌。
“算了!再这样下去,我这几百号人,怕都得葬送这山庄之中。”
吉肯暗道战机已无,硬生生挡住头一拨四名蒙节亲兵冲杀,斩一伤三,可是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手臂发麻,端得不敢再挡第五名敌军。
吉肯想拨转马头,回到平地上去,在坡地上,怎么着也是他吃亏!以他的本领,倘若在平地上,仗着他的武艺,还有马快的优势,只想保命的话,还真没有几个人能拿得下他。
但是,此刻还是因为地形不利的因素,哪是他想走就走,想回就回的?后边十六骑蒙节亲兵,已是势成骑虎,紧随着前边四骑冲了下来!
吉肯硬着头皮只能硬挡!这时的他,十分被动,胯下马被先前四骑的冲击,冲得不但不能向前进,反而连连后退!这会上边十六骑,有如下山猛虎一样的冲杀,怎么着也很难对付!
事实上,往下冲的蒙节亲兵,已经控制不住冲势,最前边的两骑,马匹突然踩滑,连带着上边的骑士,一起向下滚了起来!
不滚还好,一滚起来,两匹马带两个人,一起冲向吉肯的马匹,势能太大了,就更别说被翻滚的马匹,八只马蹄本能乱蹬,就想稳住身形,乱蹬之下,把吉肯的胯下马也给蹬着了!
马蹄踹蹬的力量,非人办所能挡!吉肯也被胯下马带了下来,顺坡向下滚,上边的蒙节亲兵,还在向下冲,刹不住马!
可怜的吉肯,非战之罪,完全是被这不利的地形给坑了!
吉肯的最后一刻,想及昨天,就在一处地主宅院里,久久都未从兴奋中回复平静,在这里吃着地主家精美的伙食,一边大干地主女儿,一边想着如何花销从天池山庄抢来的无尽财富。
是在茂潘部兴建一座草原上最大最豪华的头人大帐呢?还是用这些财富,在草原上搜罗美女?唉!伤脑筋的问题,其实好解决,两头都做不就结了!
可真没想到,最后的结果,却是被一马蹄给踹中肩膀,接着又是几马蹄下来,踩穿了肚子、大腿……
天池阁上的魏居、陈庄、嬴筠,看着战场上的每个人都像野兽一样,红着眼睛在厮杀,这种残酷的景像,若非亲身经历,实难体会其中的兽性。
嬴筠这是初上战场,心中产生了无比的震憾。
嬴筠不是没杀过人,早年嫁与魏章时,曾含愤亲杀两名淫贼,一剑下去,人头落地,可谓剑起头落。但是,比起现在正在舍身忘死搏杀的战士,她当日杀人,等同于杀鸡!
被缚的淫贼,与战场上一对一、面对面拿着刀枪的消灭对手,是这样的截然不同!
呐喊厮杀的双方将士,就在二百余米外,挥舞刀矛,鲜血和头颅横飞,已是司空见惯,让初次观战的嬴筠心生茫然!
冲下坡地的蒙节,不出意料地马失前蹄,跌倒在混战的众军之中,似乎还绊倒了人!
待他爬起身来,就融入了活生生的杀戮场景,一点也不浪漫,只有两个字:丑陋!
被摔下马来的疼痛,怎么着也有几刹的意识模糊!忽然间有人在屁股上踢了一脚,这一脚将蒙节踹得再度翻倒在地,与此同时,在他原站之处,长矛矛影闪过,堪堪刺中他方才站立的地方。
这是少有的一直跟随他的蒙家人蒙旦,属于蒙家的死忠,不过其不够机灵,这让蒙节对他不感冒,一直没有提拔,没想到关键时刻,却是蒙旦救了他一命。
蒙旦见蒙节拿着长戟,费劲的站了起来,意识恍惚,目不识物的样子,倒没有大声斥责,才被从马上摔下来的人,大多如此,但是只要缓过劲来,就会从迷途的羔羊,变成一条猎犬!
蒙旦很小心,他没有跟随其余亲兵,从坡地上冲下来,而是半途下马,然后跑步下坡,虽说慢是慢了一些,可是稳当!
蒙节当时正与羌兵搏战,却见一人滚下马来,撞翻了敌我好几名士卒,待其站起身来,发现是秦人打扮,有得闲的羌人武士,挺长矛直刺蒙节,蒙旦急忙抢前,来不及挥刀隔开这一矛,只能一脚把蒙节踹开!
可是,与他对战的羌兵,哪里肯放过这个天大破绽?在蒙旦收脚之时,长矛便狠狠刺中了他,蒙旦发出一声惨叫,向后栽倒。
吉肯带来的茂潘部骑兵,尽是部落精锐,战斗力很强!并且事先从陈庄处获得的情报,也非常准确,蜀军和苴军的人数,以及布防的区域等等,照理应该偷袭得手!
可是没有料到许修这支人马,军令森严,训练有素,并未因为蜀地换相国,而和其他的蜀军一样心存保住实力之心,就是出死力的抵抗,羌人在偷袭初步成功之后,却未能造成四散奔逃的预想效果。事实上,凭着许修在军中的威望,很快就制止住了混乱,羌人的偷袭,就不可能取得完胜。
蒙节根本没时间向蒙旦示意,甚至连一个眼神都还没来得及送出,眼睁睁看着才救了他一命的蒙旦,立马就被戳了个大窟窿,这算什么呢?
蒙节胆气爆棚,发红的眼睛,就像草原上的恶狼,就是想咬东西,噬血到发了疯,大吼一声,长戟直刺那个羌人武士,蒙旦之死,让他有如发疯,双目大睁,每刺一戟,均是大喝一声。
杀归杀,蒙节脑海中闪过我的教导:出招之时,势不可用尽;攻击之前,需留后招。别看突刺之猛,戟势有如狂风暴雨,令对手防不胜防,可随时都能收戟防御。
我的这句教导,就是金玉良言,就是保命的要决,谨记着当初在奥平城我对他抬尸训练法的教导要点,一戟一戟刺下去,杀意冲天!那名才刺倒蒙旦的羌人武士,想要拔矛,却被蒙旦抢先一步,一戟刺倒!
先前与蒙节对战的那名羌人武士,身披盔甲,再加前边又有倒地的双方尸体,行动远不如未着铠甲的蒙节灵活,待他赶过来时,蒙节已抽出长戟,当胸就是连绵不断的直刺!
羌人武士同样奋力一刺,奈何蒙节已如小狗一般一跳而过,就听“噗”的一声,戟倒血出!
鲜血溅了蒙节满脸,可他没有抹拭的意思,举起长戟,冲到正在向蜀军砍杀的另一名羌人骑士身后,没有任何阻碍地将其刺下马来。
满脸血污,只剩双目还露在外边的蒙节,已然收戟,又扑向了下一个对手!
……
“陈相国,羌人历年犯我蜀地,图的就是抢走财富,掳掠人口,方式上就是突然而来,得手就走,注重机动,其实质与北边的匈奴人并无差别。不过,也正是缘自于这样的作战方式,虽然我们蜀地不堪其扰,可对于拥有城堡的守军而言,羌人便不那么可怕,因为他们从不带笨重的攻城器械。这就跟夏雨冬雪一般,已成了蜀地百姓的常识。”
“不过今天,这原本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却突然发生了改变,这些羌人,居然想瞒天过海,趁势抢庄!看他们这架势,压根就没想过要谈判,倒像是要我们的命一样!可是,区区数百人,就想对已有一定防范的山庄进行攻击,地形地貌还相当不利,不知他们的主将,犯了那根筋?”
魏居看着羌人骑士因吉肯已死,士气大为动摇,山庄后边的援军,并未有探子上报的那么多,满打满算也超不过千人,且还有一半的人,因为山庄大门被层层叠叠的人马尸体、石块所阻,而无法开进庄内支援,只能眼睁睁看着庄内喊杀震天,他们却无能为力!
魏居有些想不明白,羌人既然不想谈判,只想偷袭杀他,为何又只派了这么点人?兵力不占优势,难道只想靠行动的突然性,达到取胜的目的吗?
“魏将军,既然羌人没有讲和的诚意,我们在待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不如趁着羌人初败,总要先送你回府城。”
陈庄心里大骂尧雪简直就是个废物!这么好的杀魏居机会,居然被她给糟塌了!为了避嫌,陈庄主动提出撤离的建议,心里那个恨啊!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来人,待羌人一退,就护送公主回府城!”
魏居可不想嬴筠死在天池山庄里,那样的话,他所有的功劳,全部一笔勾销不说,搞不好还要治他未能提前阻止嬴筠身入险地之罪,虽说嬴筠是她大嫂,但她更是公主,是千金之躯的公主!
魏居这么一提,其部下纷纷表态,说是无论无何也要杀出一条血路,确保公主平安离开,如若不成,提头来见等等。
“你们还是养精蓄锐,等大队羌人抵达时,才有力气厮杀。”
嬴筠踱步走到天池阁边扶栏上,头也不扭,淡淡说道:“我不走!”
魏居等人听着前边一句,还以为嬴筠想等山庄的这轮厮杀过去之后,再行撤离,可没想到嬴筠来了后面这句,魏居变色道:“公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