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乐,乐乐······”
柯乐是被耳朵边的一阵湿糯糯弄醒的,南梓像个蚊子一样在他耳边转来转去,把他烦得不行,强撑着困意张开眼睛,就看见南梓笑得跟花儿一样。
他没好气地说了一句:“艹,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南梓亲了亲柯乐的鼻尖,强行把柯乐从床上拉起来,哄孩子似的说:“别睡啦,不早了。”
“老子愿意,你少管!”
说着柯乐又要躺回去,南梓拽住他的手腕,一手绕过膝盖窝儿,另一只手环过后背,腾地一下柯乐就被他从床上抱了起来,强烈的失重感让他不禁一激灵。
“艹······”这就是柯乐为什么不愿意跟南梓一起睡的原因,每回都让他觉得自己跟个小鸡仔儿似的,毫无还手之力。
南梓把柯乐放到卫生间的镜子前,从身后面抱住他,温柔地说:“你是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滚蛋,谁要你帮忙,老子又不是个小孩儿,我自个儿来!”柯乐满脸起床气,脾气炸得跟团火一样。
南梓不急不躁,就那么站在柯乐的身后,从镜子里看着他,直到看得柯乐不好意思火气也跟着消下去之后,他才灿灿笑笑,走了出去。
柯乐从卫生间出来,南梓坐在床边儿等他,第一眼就看见了南梓旁边放着的那件衣服,这衣服的颜色怎么看怎么眼熟。
他一怔,指着那衣服问:“这个······不会是校服吧?”
南梓扬了扬眉,把衣服抖落开,举起来给柯乐展示:“怎么样,是不是挺怀念的?”
“我艹,还真是······这衣服哪儿来的?”他记得他之前上学的那个中学旧校区搬了以后连校服也跟着变了,他以前穿的那版校服应该早就绝版了。
“定做的。”南梓淡淡地说,把校服递给柯乐,“穿上吧。”
“穿这个干嘛?玩儿cosplay?我才不穿。”柯乐接过校服扔在了一边,实在没这个兴趣。
重新见着这校服,莫名让他想起了自己以前上学的那时候,不是什么很美好的回忆,甚至有些时候是挺难过的,他不愿意穿这校服的很大一个原因也是他不想再回想起那个时候的事情。
“为什么不想穿?”南梓拉着柯乐的手,把他揽在怀里,柔声问道。
柯乐轻舒了一口气,淡淡道:“那个时候有很多不好的回忆,我不想再想起来了。”
“那是你作为高渲的时候,最难过的一段时间是吗?”
“嗯。”柯乐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太过矫情,于是尽量将他心底的难过一笔带过,他抬起头来看南梓,“不用同情我,不需要。”
南梓垂着眸子看他,抿了抿嘴角:“那你难道就不想改变一下吗?”
“改变什么?”柯乐愣了一下。
“改变那段记忆,让他别再成为你心里的一道疤痕,如果你不能正面对待,那这道坎儿你永远都迈过不去。你已经不是高渲了,不能让这段不好的记忆成为你一辈子的绊脚石。”
柯乐犹豫了,他不能否认南梓说的的确有道理,只是······
“都过去这么久了,又能改变什么?”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南梓的眸子里闪烁着明亮的光,那么夺目,又那么灼灼,晃得柯乐心里一阵动荡。
柯乐低下头,攥了攥拳头,缓缓呼出一口气,最终妥协:“好吧。”
重新穿上以前的校服,那个时候的记忆就像泉水一样一股脑儿全冒了出来,柯乐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想起他和高洋以前一些的事情。
那个时候高洋刚有了一点儿名气,每天忙于各种通告,他们一个月也见不上一次面儿,每次回到家,冷冰冰的家具像博物馆一样,丝毫感受不到任何家的温情。
他那个时候最厌恶那些同年级的女生在他边上窃窃私语“听说他哥哥好像是个明星”,音量不高不低,好像生怕他听到又生怕他听不到。
他烦透了,恨不得自己跟高洋不是亲兄弟。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觉得自己跟高洋的关系成了一种负担,不堪重负,无法消解。
高洋越来越忙,他也越来越叛逆,他和高洋很长时间不见,见了面也没什么好说的。
不是高洋不说,是高洋说了他也不想听,没了沟通,他们两兄弟之间的关系就在一次又一次的相见无语中逐渐变得疏远。
柯乐自嘲地苦笑一声,他和高洋变成这样,有一大半儿是他自己造成的。
“乐乐,准备好了吗?我们走吧。”
柯乐回过神来,点点头:“好了,走吧。”
从南梓寝室出来,周祺不知道从哪儿蹿出来,一个箭步冲到南梓面前,眼巴巴地哀求:“南梓,救救我······”
“救你?你怎么了?”柯乐悠悠道。
周祺一脸苦相,哑巴吃了黄连,有苦说不出,扁着嘴抱怨:“还不是杭哥······他好像是真的看上我了,艹······”
南梓云淡风轻地调侃:“你还跟他纠缠不清?”
“什么叫我跟他纠缠不清,明明是他缠着我啊,我真是······”周祺一脸暴躁,又气又怨,生无可恋地仰天长叹,“我真是没办法儿了,就凭我们两家这关系,这事儿要是让我爸知道了,他非得打断我的腿不行。”
南梓低笑了一声,不咸不淡地说:“那看来南杭挺喜欢你的。”
周祺扯着嘴角惨淡地一笑:“谁他妈想要他的喜欢啊,他去喜欢别人行不行,别再缠着我了,就算我跟南桐成不了,那也不能退而求其次跟他好了啊。”
南梓瞥了周祺一眼,觉得他这样子实在好笑,可被南杭缠上确实也挺可怜,于是象征性地安慰了两句:“都是你自找的,既来之则安之。”
“······你这说的是人话吗?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摊上这档子事儿,”周祺失意地甩了甩头,“这次真是马失前蹄,阴沟里翻船了,可怜我一世英名,毁在他手里了。南梓,你就不能告诉我点儿他的什么弱点吗,我真没办法儿了。”
南梓把周祺扒在他身上的手抬开,接着把柯乐揽在了怀里,对周祺说:“今天不行,改天吧。”
周祺这才注意到柯乐身上的校服,不禁哑然一笑,调笑道:“不是吧你,还玩儿cosplay啊,真有兴致。”
“跟你没关系。”南梓冷瞪了周祺一眼,“把嘴闭上,要不南杭的事儿就算了。”
这招简直有奇效,周祺乖乖闭嘴:“不说了,不说了,您请。”
周祺侧身让开,头一次见他这么听话,南梓和柯乐同时笑了笑,经过他一同往停车场走去。
上车挺长一段时间,柯乐还低笑不止,他坐在副驾驶,嘴角的笑一直没放下来过。
真是一物降一物,南杭和周祺,也算是互相降服。
南梓回过头来望了一眼柯乐:“你就这么开心?”
“还行,不是特别开心,当笑话听。”柯乐揉了揉笑僵了的脸,“你刚才说要帮周祺,你真知道南杭的弱点?”
“别人的事儿你就别操心了,尤其是他们两个的。”
“啊?难道你不打算帮周祺?”
南梓扬眉一笑:“不是挺好的?他们两个。”
“好什么?”
南梓缓缓吐出四个字:“相互制约。”
周祺和南杭搅和在一起,都没功夫来烦南梓,南梓难得清净,何乐而不为。
再者说,周祺要真的跟南杭成了,没准儿不失为一件好事。
车在老校区的门口停下,柯乐坐在车里,透过窗户环顾了一下四周,陌生又熟悉,他深吸一口气,开门下了车。
柏油路两旁的梧桐树排列得十分整齐,槎桠的树枝交错,阳光下的影子在地上织成了一片网。老旧的教学楼被掩映在惨败的建筑群里,到处透着一派萧瑟,满目凄凉。
柯乐和南梓十指交错,漫步走进了校大门,他的脚步沉重,每一步都走得很慢。
他害怕面对,却强撑着精神迈出每一步,因为身边有南梓的陪伴,他并不觉得孤单。
熟悉的感觉迎面而来,那曾经的已经泛黄的零星记忆,簇成了一团萤火,在他眼前慢慢燃烧。
前方的每一步都很难走,可当他下定决心走过去以后,感受到的是莫名的解脱。
南梓收紧了手,声音轻柔而温暖,目光里满是热烈而深情的爱意:“乐乐,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嗯。”柯乐也收紧了手,心底燃起一团幽幽的火,把他烧得全身暖烘烘的。
这个偌大的校区,曾经是高渲独自走过的最落寞的一段路程,以前他常常低着头形影自怜,感叹自己的可悲。
然而现在,他再次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却能够昂首挺胸,变得淡然,变得释怀。
这一切都是因为南梓。
原来身边有个人陪着自己,真的能够冲淡这种孤独感,真的能够把悲伤的回忆变得美好。
阵风吹来,丝丝凉凉,却很温暖。
柯乐循着模糊的记忆走上楼梯,推开教室的门,空荡荡的教室里斑驳的木质书桌整整齐齐排了一列又一列。
孟泽渡和易安坐在窗边的两个位置,在开门的那个瞬间向柯乐看过来,易安有些意外,托着脑袋笑着问:“小不点儿,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柯乐也有些意外,说:“我不知道你们在这儿,这是我以前的教室。”
“哦,那这么说来,你跟小渡以前是不同年级同一个班咯?”
孟泽渡却眯起眼睛,眼底闪过一丝异样,他从座位上站起来,盯着柯乐:“你说这是你以前的教室?”
柯乐点了点头:“对啊,初二八班,这是我以前上初二的时候的教室。”
孟泽渡眼底的深沉更凝重,易安怔楞了一下,拽了拽孟泽渡的衣角:“小渡,你怎么了?”
孟泽渡眼神闪了闪,径直走向柯乐,手里攥着一张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