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梓换好衣服,特意挑了一顶普普通通的浅灰色鸭舌帽戴在头上,好让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普通一些,可就算如此,也依旧无法抵抗他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气。
“我说大少爷,你何必这么委屈自己,您本来就是王子,怎么伪装也还是个王子啊,难不成你是想让自己变得更‘亲民’一点儿?”周祺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色眯眯地打量着南梓,语气俏皮中带着戏谑,末了露出一个讪讪的笑,“你想让谁觉得你好接近?让我猜猜,柯乐?”
南梓身体微僵,手里的动作停顿了一秒钟,回过头来冷冷瞪了一眼周祺:“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周祺挑挑眉,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老老实实把嘴闭严实了。可他绝不是因为觉得自己不会说话,而恰恰相反,他觉得自己“太会说话”了,刚才他的一字一句精准无误地映照了南梓心里的真实想法,所以为了保命,他选择沉默。
沉默是金,可以避免自己“死于话多”。
眼见着一直在房间里等到了十点半,柯乐还没有来,周祺坐在沙发上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看向坐在书桌前写着什么的南梓:“你不是说柯乐会来吗?他怎么还不过来,不会是放你鸽子了吧?还是说他反悔了,又不想去练习了?”
周祺无心的一句轻飘飘的话,就像千万吨重的铁锤,猛地敲了一下南梓的后脑勺,震得他顿时脑中一阵嗡鸣,好像就连灵魂也一并敲了出来。
“放鸽子”三个字就像一根无形的箭,狠狠地戳穿了南梓的心脏,让他心底莫名袭来一阵恐惧,也让他想起十一年前,那个令他一见钟情的六岁小女孩说了会回来,却一走就是十一年,让他再难寻踪迹。
心脏生硬地跳动着,南梓没理会周祺,直接起身径直走了出去,只留下一句“把门带上”,焦急地朝着柯乐的寝室走去。
周祺也没含糊,紧接着跟上了南梓,他隐约觉得南梓好像很不悦,可除了不悦,更像是带了一丝忧虑。
他好像是在怕什么?
大跨步走到了柯乐的寝室门前,南梓抬手敲了敲门,房间里没有动静,于是旋了一下门把手,门锁了。
寝室里没有人。
南梓忽然陷入一阵恐慌,尽管他的外表波澜不惊,可心脏就像掉进没有尽头的深渊,自由落体一般陷落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无法控制······
难道他走了?!
周祺此时才终于赶到,他不及南梓腿长,基本上是小跑加快走着过来的。
“怎么了?寝室里没人?”周祺看了一眼紧闭着的门,又看了看南梓。
南梓镇定地点点头,手却在微微颤抖,他是真的害怕。害怕柯乐会像之前一样不告而别,害怕昨晚说过的一切都是镜中水月,害怕他会再次丢掉“柯洛洛”。可他已经“丢”过一次了,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他又忽然想起柯乐昨晚说过,如果继续在这个节目待下去,他也许会疯。所以,柯乐退缩了?为了不继续待在这里,真的退赛了?可他昨晚还答应过今天要去训练的,怎么能就这么失言了?
南梓的心中有些悲凉,想起了什么就又忽然哽了一下,心口的揪疼久久弥散不去。
也许这就是原本的柯乐,或者说是原本的柯洛洛,他口中的承诺就像一阵风,来得猛烈,消得飞速,不管是小小的约定还是关乎一生的诺言,对那个少年来说,都不过是一句玩笑话。
那自己又何必始终放不下呢,反正也已经知道了柯洛洛早就不是他心中的那道能治愈一切的白月光了,而是变成了一个粗鄙的、顽劣的、毫无斗志的少年。
“南梓,你······”周祺欲言又止看,只觉得周遭的空气忽然冷了下来,让他禁不住裹紧了身上的外套。
“周祺,周祺······”呼喊声由远及近,周祺急忙转过身去,看见一个同组的队友正慌慌张张向他这边跑过来。
那人疾步跑来,速度胜似百米冲刺,踉踉跄跄到了周祺的跟前儿,扶墙大喘着气。
“你这是咋了?”周祺帮忙给他顺气。
那人直起腰来,连做了两个深呼吸,瞥到周祺身后的南梓,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本来含在嘴里的话说出来的时候就变得吞吞吐吐:“那个,陈博楠······和柯乐······打起来了······”总算说出来,他松了一口气。
“什么?!”周祺和南梓异口同声道,满是震惊。
可除了震惊之余,某人的心中仍有一丝庆幸。还好他没有真的离开,幸好他还在这里。
“是真的,就在五号练习室,好几个人拉不住,情况不太好,所以我就过来找你了,你快过去看看吧······”
来不及问为什么会打起来,周祺和南梓拔腿就往练习室跑去,一溜烟的功夫就没了人影,那人好不容易缓过来,又跟着返了回去。
五号练习室里围了不少人,一撮人按着陈博楠,另一撮人按着柯乐,陈博楠涨得满脸通红,情绪似乎有些激动,被几个人按住,逐渐平复下来。可柯乐那边的情况有点糟糕,虽然柯乐身板比较小,又被两三个拉着靠在角落里没法动弹,可嘴里的动作一点儿都没停下来,脸上已经挂了一点彩,可还是忍耐不住要冲上去开打,似乎只要旁边的人一松手,他就会像火箭一样蹿出去给陈博楠一拳。
南梓和周祺赶到练习室,众人纷纷让了路,周祺快速跑到陈博楠的旁边,让旁边的人把陈博楠放开,架着他离开了练习室。陈博楠没有反抗,身上也没有伤,乖乖和周祺一起离开了练习室,只是走路有点跛。
“你丫的,陈博楠,有本事别逃,你要是个爷们儿就和老子正面打一顿,老子非打得你叫爸爸!”柯乐被两三个人按住不能动弹,可没人能堵住他的嘴。
“你要闹到什么时候?!”南梓站在柯乐的面前,面色凝重,眼神中暗藏着像刀锋一般的锐利,仿佛只要被他看一眼,就能生生被剥下一层皮。
可柯乐在气头上,天不怕地不怕,气急败坏了连总导演都能怼,更何况是南梓,他愤愤地吼着:“你TMD别多管闲事!陈博楠是你朋友,我可不是,你丫的凭什么管我的事情!”
“柯乐,你少说两句吧······”以前跟柯乐在一个组合里的练习生拦腰抱着柯乐,靠在他身边悄悄地说道,纯属善意地提醒。南梓那个样子,一看就不是好惹的,柯乐没眼力见,万一把南梓惹毛了可就不好说了。
“爷才不怕他!”柯乐仍然气势汹汹,“要是想帮陈博楠,就冲着我来!”柯乐的情绪到达激愤的最高峰,多少有些口不择言,冲动不计后果是他最大的毛病,上次被南梓指出来以后他尽量克制了一些,可今天是克制了也没用,积攒的怨气和怒气瞬间火山爆发。
“把他放开。”南梓悠悠地说,那口气似乎很是瞧不起柯乐,并不认为那像疯狗一样的撕咬能伤他一丝一毫。然而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起码在这一百个练习生里,他几乎找不到能打的对手。
众人皆是一愣,迟疑了一下,却始终没有松开,周祺不在这儿也没有人敢上前劝说南梓,在他们眼中,褪去舞台光辉的南梓,就像一匹暗藏锋芒的狼,眼中总有那么一股子冷漠无情的劲儿,让人不敢接近。一开始他们也很难接受这样的性格反差,可后来逐渐适应,也就习以为常。有人觉得他耍大牌,有人觉得他虚伪,可一旦知道了他的背景,就又全部归纳为一个词——惹不起。
柯乐是这个节目里第一个敢这么公然对南梓呛声的人,虽说确实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原因在里面,可众人还是纷纷向他投来复杂的目光,那目光里充斥着崇拜、敬畏、同情······
柯乐扭动着身体,想从其他人的控制中摆脱出来,奈何被箍得太紧,完全没有办法脱身,身上已经憋出了一身汗。
“把他放开。”南梓放缓了声速,又重复了一遍,比方才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
众人又是一愣,手上的力气不自觉放松,柯乐就趁着这个机会成功摆脱了压制,一个箭步蹿到南梓面前,指着南梓就开始破口大骂。
“你跟陈博楠都是一丘之貉,自私、不分青红皂白······”
话还没说完,柯乐只看见南梓的一只手瞬间扒住了他的胳膊,一个俯身,一个屈膝,再起来时柯乐就像个挂件一样被扛在了南梓宽阔的肩上,肚子被肩上的骨头硌了一下,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哀嚎。
南梓的整个动作行云流水,看不出一点迟疑,扛起柯乐就往门外走出去。柯乐从懵逼到反应过来的这段时间里,南梓已经走到了门口,柯乐抬起头便看见方才的那一群人正用一副诡异的表情看自己。
“你特么······”柯乐腰部一阵受力,像个沙袋一样转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弯。
南梓扛着柯乐转过身,冷冷地睨了角落里的那群人一眼:“今天的事情,都管好自己的嘴。”说完,开门转身出去,毫不犹豫。
“南梓,你他妈放我下来!混蛋!傻逼······”柯乐“狗刨式”扑棱着,一双细腿在空中乱划,声嘶力竭的怒吼声响彻在空荡的走廊。
众人好奇,但谁也不敢探出个脑袋来一看究竟。
“闭嘴,再乱动就把你从这里扔下去。”
柯乐望了一眼走廊的窗外,三楼,着实有点高,于是没了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