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乐微微蹙眉，抬眼盯着陈博楠。
陈博楠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侧了侧身，柯乐这才彻底看清楚了陈博楠身后的女人，心头一阵不悦，又偏过头看了陈博楠一眼。
“白茫说想见你，所以我就，放她进来了······”陈博楠支支吾吾地说，像个犯错儿的孩子，低着头不敢看柯乐。
“哦。”柯乐淡淡应了一声，转过头来盯着向他走过来的白茫，一脸淡然。
浅粉色的连衣裙随着身姿摇曳，荷叶的裙摆衬得她像个娇嫩的小公主，精致而不媚俗的妆容时刻把她打造得光鲜靓丽，白茫无时无刻不是一副完美的公主模样，到处都有为她倾倒的爱慕者。
然而却有一个人怎么也不会为她动心，无论她做了什么改变或者努力，都根本无济于事。
柯乐平静地等着白茫走近他的面前，没有一丝震惊，甚至也没有一丝波澜，似乎全然不关心。
这样平淡的反应让白茫意识到自己吃了瘪，来之前特意把自己收拾得格外光彩夺目，只是为了让她在柯乐面前高贵且骄傲，可明显她的目的似乎并没有达到，不禁有些挫败。
可她仍然不能低头，她是个骄傲的公主，在任何时候都要无所保留地展现自己的高姿态。
“你好，我是白茫。”白茫向柯乐伸出手，嘴角扬起一个甜甜的笑，整个人格外明媚，她纯白无害地说，“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吧，我是梓哥哥的未婚妻。我今年二十岁，比你大一点，你可以叫我白姐姐。”
听到“未婚妻”三个字时，柯乐身体僵了一下，接着低头一笑，重复了一遍“未婚妻”三个字，直接忽略了白茫伸出来的手。
白茫的手在空中停留了片刻，见柯乐好像根本没有要接受她的示好的意思，索性又讪讪收回了手，有些局促，脸色也变得难看。
“那个，你们两个要不坐下说吧。”陈博楠站在一旁像个木头人，看着柯乐发愣。柯乐的神情好像有些不对劲，可他这会儿什么都不能说，唯恐被白茫抓住了破绽。
白茫冲着陈博楠动人地一笑，柔声柔气地说了句“谢谢”，又问：“可以帮我去买两杯咖啡吗？我有些事情想要单独和柯乐聊聊。”
陈博楠正要开口拒绝，白茫又加了一句：“冰美式去冰，谢谢。”
柯乐抬起头来深深呼出一口气，声音低沉：“麻烦你了，阿楠。”
陈博楠轻声叹了一声，恋恋不舍地走了。
“这寝室还真小，什么都没有。”白茫悠悠地抱怨了一句，并不是特意为了显示自己的优越，而是这份优越天生就刻在了她的骨子里。
“是挺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柯乐冷冷说了一句。
气氛一时低迷，白茫脸上的青一阵红一阵，很不好看，可她良好的修养让她把这份愠怒生生憋在了心里。
白茫重新整理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朗声道：“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聊一下我和南梓，还有你之间的事情。”
柯乐一顿，冷冷瞪了白茫一眼，那说不上狠辣但绝对阴郁的眼神把白茫着实吓了一跳。
“你坐吧，我去洗个脸。”说完，他转身就往卫生间走。
聊吧，反正都这样了，他没什么不能聊的。只是他这副狼狈的样子绝不能被别人看了去。
白茫果然乖巧地坐下，寝室里的椅子很不舒服，她尽量坐得优雅。
柯乐洗完脸从卫生间出来，脸上挂着水珠，一张白皙的脸透着光亮，莹润白皙亮晶晶的，看得白茫心头猛一颤。她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一个男人，年轻稚嫩的脸蛋透着一种隐隐的成熟，纤长乌黑的睫毛在空中浮动，高挺的鼻子瘦瘦高高的十分精致，圆润却有棱角的下巴平添了一份淡淡的妖气，实在好看得过分。
忽然，她意识到了什么，猛地从椅子上起来，怔怔地望着柯乐的脸，半晌才从嘴里断断续续地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是，是······柯洛洛？！”说完她有些后悔，这想法实在太过荒谬了。
柯乐一怔，站在和白茫不过两米的地方，淡淡点了个头。
一个惊雷在白茫脑子里炸裂，顿时让她方寸大乱，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震惊、错愕、不甘······总之并不好过。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凄凉地一笑，喃喃道：“为什么······”
柯乐甩了甩头上的水珠，坐到了自己的床边。
“你想说什么？”柯乐淡淡地问。
白茫还是没能从那阵儿震惊里彻底缓过劲儿来，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蔫儿了吧唧地低声道：“为什么我总是输给你，为什么我明明什么都有了，却还是比不过你，你到底有什么好的······”
“什么？”柯乐自己也乱糟糟的，没心思理会白茫。
白茫低下头，攥了攥拳，眼底顿时莹起了一捧泪，霸道地说：“离开梓哥哥吧，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你。”
“啊？！”
白茫轻轻吸了一下鼻子，坐回到椅子上，脸上隐隐有一丝委屈，却依旧霸道：“我知道你被迫签了十年的经纪约，而且你也不想被公司束缚，对吧？只要你离开梓哥哥，保证不再出现在他的身边，我可以帮你解约，违约金我帮你出，再给你一笔钱，足够你花一辈子，你带着你妈妈去国外吧，不要再回来。”
柯乐顿时无语，甚至有一点儿想笑，他忍不住耐心地反驳：“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才跟南梓在一起的？”
白茫一时语塞，说不上来，怔怔地看着柯乐。
柯乐冷笑一声：“你说的这些条件，如果我开口，南梓也会帮我达成，我为什么一定要离开他？”
白茫脸色更加难看，只得愤愤地说：“你是为了名利才和梓哥哥在一起的？！你······不要脸！”
柯乐又是一声冷笑，满是嘲讽：“你和南杭一样，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你和他的眼里，靠近你们的人只是为了你们的钱，可是那些东西，我根本就一点儿都不稀罕，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现在身上还捆着经纪约？”
他死了一次，又活了一次，很多东西自始至终对他来说都没有足够的吸引力。
“我······”白茫甚至无力反驳，她不得不承认正如柯乐所说，她不懂什么是喜欢，她对南梓的感情并不是纯粹的喜欢，而是一种占有。
她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世界上只要她想得到的就一定是她的，所以她不会珍惜，她只是理所应当地占有。
直到遇见南梓，她才知道有些是她怎么也得不到的，所以她嫉妒柯乐。
可嫉妒也不是喜欢。
“我喜欢南梓，我愿意为了他做任何事情，为了回应他对我的喜欢，我也付出了我的喜欢，我们之间没有利益牵扯，和钱、和名利没有半毛钱关系，不管你能不能理解，仅此而已。”柯乐平静地说出这一番话，一字一句都像是锥子，狠狠地凿进白茫的脑子里。
白茫直勾勾地看着柯乐，平淡直白的言语之中藏着的是喷薄而出的浓烈的感情，蕴含的巨大力量如一阵炽烈的白色阳光，烤得白茫一阵心慌。
白茫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在柯乐的面前竟然显得这么贫瘠，有些珍贵的东西，她即便穷尽所有始终无法拥有。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拥有······”她落寞地喃喃，渴望得到一个答案。
“因为你拥有的太多了。”柯乐深深地说着，想起南梓，心里忽然就浮起一丝暖意，“而我只有南梓。”
白茫一怔，一滴眼泪就从她的眼角滑落，她倔强地偏过头去，紧咬着嘴唇，不肯认输却已然是一败涂地。
“去看看梓哥哥吧，我带你去，南伯伯不会为难你的。”过了许久，白茫轻声叹息，缓缓说道。
柯乐愣了一下，死寂的心忽然燃起了一团火，期待又忐忑，怔怔地问：“他，怎么样？”
“你自己去看看吧，我只知道，他好像绝食好几天了，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和我的约会也一概不去。南伯伯气坏了，拿他也没有办法，不得已我才会来找你。”白茫冷冰冰地说，有些心疼，有些挫败。当她知道南梓肯为了柯乐不惜绝食抗议，而南梓却连一个正眼也不愿意给自己的时候，又难过又不甘。
柯乐心猛地一揪，眉心紧锁，恨不得立刻冲到南梓面前，痛骂他一顿这又是闹哪出儿，绝食抗议这么脑残的行为也亏得他能想得出来。
“还有，”白茫凝望着柯乐，一字一句，“他很想你。”
柯乐鼻头一阵酸涩，只因为这四个字，他的愤然全都变为了心疼。
他也好想南梓，很想，很想。
陈博楠从外面拎着咖啡回来的时候，寝室里已经空无一人，他看了看手里的冰美式，大大翻了个白眼。
可他转念一想，猛地一惊，咖啡从手里脱落，洒了一地。他顾不得清理咖啡，草草给阿腾打了个电话让他来收拾残局，自己匆匆开车去追白茫。
妈的，大意了，怎么就让白茫把人带走了，要真是出什么事情，他怎么和南梓交代！
下过雪的路面很滑，汽车缓慢地移动着，白茫的司机开得很平稳，路程有点儿远，白茫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柯乐说话。
“你知道吗，十一年前的那场宴会，其实我也在。”
“十一年前······”柯乐眯起眼睛，一时茫然。
“就是你和梓哥哥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宴会，我也见过你，大概你已经忘了吧。那个时候的你，和现在差别挺大的，我都差点儿没认出你，而且，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女孩儿。”
柯乐没看白茫，盯着车窗外的一片雪景中车水马龙，淡淡地说：“以前的事情，我都忘了。”
“忘了？”
“嗯，我之前出过一次意外，在那儿之前的事情，我全都忘了。”
“那你······是怎么和梓哥哥相认的？”
柯乐扭过头来看了白茫一眼，无所谓地说：“如果不是他先发现，我根本不打算和他相认，以前的柯乐对现在的我来说，和一个陌生人差别不大。”
白茫苦涩地笑笑：“可即便是这样，你们也还是在一起了。梓哥哥找了你很多年，你为什么不去找他？难道你不喜欢他？”
“我······”柯乐喉咙里一阵酸涩，不知该说什么。
以前的柯乐喜欢南梓，这一点他从柯乐的妈妈口中得到印证，可柯乐又是为了什么在这么多年里没去找过南梓甚至一度轻生，他却无从得知。
柯乐盯着窗外，眼前一阵迷茫，额头隐隐作痛。
过了市区，车开上了高速，柯乐和白茫不再对话，他靠在一边，闭上了眼睛，眼前时不时浮现出高洋的面容，搞得他一阵心烦意乱。
汽车畅通无阻地开进了南家气派的庄园，在一栋豪华漂亮的别墅前停下，司机殷勤且手脚勤快地给白茫开车门，柯乐也下了车，环顾一周，那一晚莫名压抑的情绪又忽然迎面冲了上来。
他抬头望着那栋别墅，想象着南梓身处其中，一个人默默地做着抗争，就忍不住大跨步向里面走了进去。
白茫急忙跟在柯乐的身后，悠悠地说：“南伯伯今天好像有个应酬，这会儿应该不在家，我带你去梓哥哥的房间，你一会儿先劝他吃点儿东西。”
“这个不用你教。”
白茫忿忿地撇了撇嘴，吃了瘪心里不痛快却又不好发作，带着柯乐一路上了楼梯，走到三楼的某一间房间门口，抬手敲了敲门，叫了一声“梓哥哥。”
房间里没有回应，白茫正要再叫一声，却听见里面传来低沉喑哑的一个声音：“茫茫，我不想见你，你走吧。”
只是听听这个声音，便知道南梓好不到哪里去，柯乐攥着衣角，胸口一阵剧烈的起伏，心疼不已。
白茫轻叹，无奈地说：“梓哥哥，开一下门吧，我把柯乐带来了。”
片刻后，房间里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柯乐的心也跟着揪紧。
门开的那一瞬间，他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已经被揽进硕大温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