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鸽子这么一说，陆小喵也觉得很奇怪：江凌的手稿都很值钱，为什么不好好保存起来、偏要放在那种没人的鬼地方存着？难道是内容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到底会有多特别，能让贼惦记到这种程度？花了这么多心思去偷，结果不仅搭上整个模拟平台，最后连原稿都被自毁装置给烧了……一切都太奇怪了。
但江琳并没有立刻回答。
她神色一变，像是换了个人，语气冰冷道：“对我来说，不是朋友就是敌人，不存在中立的灰色地带。”
鸽子皱眉：“我不是威盛的人，也不会再为他们效力了。”
“那就把你隐藏的秘密告诉我。”江琳扬了扬眉梢：“或者，你开个价。”
“我不为威盛工作，但也不代表就要出卖他们。”
“喂！我提醒你：是他们把你搞成现在这样的！即使将来去昆仑做了修复手术，那也只能重建四肢，你的身体不可能恢复如初，后半生也依然要依赖药物——你确定还要继续维护他们的利益吗？！”江琳不满道。
“我不是在维护威盛，这是为了保护我的朋友。”
鸽子神情严肃：“你了解威盛，就应该知道我不可能一个人拆掉所有芯片、再从武神星逃回地球。到处都有威盛的耳目，如果是我泄露了秘密，他们一定会知道，然后连累很多人。只要我闭上嘴、又藏得够久，他们就会以为我已经死了。”
“那你真是想得有点多。”
江琳气笑了：“你以为你逃到地球、且守口如瓶，威盛就会放过你了？不可能的！棠家人的作风，我再了解不过——只有死人才不会泄密，而你之所以还活着，只是因为他们还没有找到你；而你的运气，是我给的。”
陆小喵看看江琳，又看看鸽子：我觉得你还是投降吧。
江琳强势的铁腕手段是业界出名的。否则，她也不可能把晟江这艘即将没顶的百年古船强行拖回正轨、又重新焕发了活力。
但鸽子比她想象中要固执：“我可以不依靠你，但不能出卖朋友。”
威盛是武神星上最强大的势力。
鸽子能够突破重重困境，当然不是单凭运气。起码，要有人帮她躲过安全系统的监控，还要有人替她拆除义肢和追踪芯片，再将没有任何行动能力的她放进飞船内的强磁场环境里，才能逃过所有扫描检测——应该是众多人的配合，才最终让她完全从威盛的视野消失了。
这几乎是无法做到的事，且史无前例，因此很难不令人怀疑。
“无论是威盛的苦肉计还是你对朋友的忠诚，恐怕你现在必须要做出选择了。”
江琳的语气中带着强大的威压感，目光不容回避：“坦诚是彼此信任的基石，这也是我们能否成为伙伴的前提。”
——这句话！这种语气！简直不要太熟悉了！
陆小喵猛然转过头看向江琳，刚要开口，就见她目光看向鸽子、手指却向自己摇了摇：“现在是大人在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对这两人而言，陆小喵是个极为特别的存在——她是离江凌最近的人，却又是这个圈子的局外人，也不属于任何一个阵营；但是同时，又是她把这两个来自不同阵营、无法完全信任彼此的两个人关联到一起。
鸽子应该是通过江琳验证了她与江凌的往事；而江琳的手稿失窃，大概也是由于陆小喵的参与才没有怀疑鸽子——等等，合着到头来你们两个都摸清了我的底细，我却对你俩还是一无所知？！
“我才不是小孩呢！”
陆小喵突然就很生气：“老纸也很忙！才没功夫专门跑来看你们两个勾心斗角！……哼，我不玩了！”
说着，她气愤地转身就走。
刚要开门，就听江琳说道：“我要是你，就不会走——被损毁的那份手稿，内容与你有关。”
陆小喵的动作一僵，难以置信地定在门口。
“当然，我非常确定你不是幕后黑手。”江琳没有再细说手稿的事，而是将冰冷的目光又再次看向鸽子：“但是，她就很难说了。所以，要么现在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要么就跟警察去解释吧。”
陆小喵是未成年，又有叶小悠和江琳背书，即使被抓了也很快就会放出来；徐演背后是通达运输，有非常强大的法务团队——只有鸽子，如果江琳也抛弃了她，那下场一定很惨。
陆小喵有些同情地看向鸽子。
那份江凌手稿是属于江琳的，这并不意外；但是，鸽子不仅保留了手稿内容的副本，还尝试进行破译解读，种种行为确实显得十分可疑。
鸽子垂下眼睛，像是正在认真考虑她的话。
这种威胁有点残忍，毕竟现在鸽子的合法身份、甚至义肢都是由她提供的。
但陆小喵选择站在江琳一边：“我都已经把我的事告诉你了，如果你愿意拿我当朋友看待，是不是也应该坦诚一点？”
片刻之后，鸽子最终叹了口气，露出一丝苦笑：
“……好吧。”
威盛的雇佣军，是从六岁左右的孩子开始培养的。
他们会从武神星的各个城市中选拔资质优秀的孩子，招收进免费的威盛学院进行测试和初筛。
然后，威盛会跟家长签订报酬丰厚的雇佣合同，并逐步开始对这些孩子进行截肢手术——年纪越小的孩子，大脑和身体对机甲的适应力就越强，将来操作机甲就会像使用自己的身体一样自如，那是无论成年人多么刻苦训练也难以获得的天然优势。
威盛投入大量资源来培养他们，等他们长大之后，会按照各自的优势被安排到不同的岗位，比如雇佣兵、保镖、机甲测试员，成为威盛的骨干力量。
大部分孩子都是资质平庸的，像鸽子这种具有数学天赋的，就会受到更多专门领域的培养；同时，她也有机会接触到更多的核心机密。
鸽子成年后，被分派到一个尖刀小队，接到的任务通常是入侵竞争对手的安防系统、破坏设施，以及盗窃重要数据；比她能力稍差些的，会被派去镇压闹事的工人和抗议的民众，甚至刺杀带头的领导者——用长官的话说，就是些摆不上台面的‘脏活’。
这就是雇佣军最大的价值。
她开始觉得，这个看似崭新的人类文明正在走向堕落，仿佛又要回到遥远的春秋战国时代，而野心勃勃的威盛只想做统一六国的强秦。
“我对此感到极度厌倦。”
最后，鸽子简单总结道：“我不愿意再继续下去，所以我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