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江琳跟棠家打交道的经验，早想到威盛能有今天，肯定会使用一些非人手段；但听到鸽子的叙述，还是感到大为震惊——
他们对生命毫无敬意，而机甲技术居然可以被滥用到这种程度？
三人沉默许久，安静的小屋里只有主机发出嗡嗡的声响。
光线很暗，鸽子看不清她们的表情，有些沮丧地说：“我知道，如果我说完全不清楚手稿失窃的事，以我为威盛工作过的敏感身份而言，确实是很难令人信服……”
“我相信。”
江琳突然打断她，“如果你想编故事，凭你的智商，完全可以编一个洗白之后的版本。”
鸽子一愣，怔怔地看着她。
陆小喵也点头说：“我也觉得她没有骗人。”
“你快闭嘴吧！”
没想到江琳转过头，生气地说：“你不会骗人是因为你就是个傻瓜！而她正相反，是足够聪明才会选择坦诚。”
陆小喵嘴巴张了张，好吧我无法反驳。
“但是，两个人都是一样的幼稚。”
江琳一脸嫌弃：“一个自以为躲到地下室、活得像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生活就岁月静好、平安无事了？也不想想你的沉默难道不是在助长恶行？……而另一个呢，还不知道自己的斤两，就傻乎乎地拍了什么猫条广告到处露脸，还把卖蠢的视频传得尽人皆知！你就不怕威盛发现你的秘密之后、立刻把你抓进实验室里研究吗？！”
陆小喵小声嘀咕一句：“那不是我传的。”
“这是重点吗？！”
陆小喵不敢吭声。
江琳又质问她：“刚回到地球的时候，你不是跟我说想要当个普通人吗？哪个普通人像你这么能折腾的？”
“我……只是，想当个有钱的普通人而已。”
江琳白了她一眼，手指向鸽子：“但凡你能早点告诉我威盛暗地里的这堆破事，”说着又一指陆小喵：“但凡你能别那么爱出风头，事情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同时挨骂的两人像是犯错的小学生，一起灰头土脸地任凭江琳数落。
没有陆小喵，按照鸽子和演的经验，也许根本就找不到手稿的确切位置；如果鸽子早点透露雇佣军的情况，说不定江琳也会另选一个更为妥当的地方、再多加些防范，也就不会有昨晚的事了。
“所以，那份手稿到底是什么？”鸽子问。
“是一份实验档案。记录的是人脑培养实验的全过程，以及人体与机甲融合测试的所有关键数据。”江琳说着，又指指陆小喵：“也就是她能活到现在的原因。”
鸽子立刻就明白了：那正是威盛最想要的东西。只培养一个大脑可比教育一个孩子的成本低太多了，而且还更加容易控制、更加忠诚！
“人类社会不管怎么发展，不断进步的就只有科技而已，人性的本质是不会变的。哪怕人类已经征服了全宇宙，对于穷人来说，生活的本质也并没有什么分别。”
江琳缓缓说道：“我早猜到威盛在悄悄地搞人体实验，没想到居然还在打我的主意？还掌握了这么准确的情报……啧。”
当年江凌去往阿列夫零的时候带着陆小喵，威盛是知道这件事的，但是对陆小喵的来历一无所知。
人体与机甲的深度融合是学界比较超前的研究领域，即使到了现在，与机甲相关的人体实验也一直倍受争议；甚至在某些地区，还专门立法禁止了相关研究。
如果不是陆小喵刚出了意外，又恰好遇到具有脑外科经验的机甲大师江凌，也许至今都还没有人类大脑与机甲直接结合的成功案例。
同时，江凌也意识到这项技术潜在的风险——如果被唯利是图的人滥用，后果将会是灾难性的。
于是，在陆小喵的各项生命体征稳定之后，她就封存了所有数据，也并没有对外公布相关信息。
这项极为超前的实验成果，就以手稿的形式被雪藏在实验室里多年，后来被带回地球。
江琳没想到：打这份手稿主意的人所掌握的情报，居然能详细到这种程度？恐怕只能是由晟江内部的知情人流传出去的吧？
除了威盛，江琳也实在找不出第二个有野心又有实力的怀疑对象了。
这时，就听陆小喵突然大声质问：“这么要紧的东西，你干嘛不把它直接毁掉呢？！还放在那个什么鬼图书馆里，不就是摆明了等着人家去偷吗？！”
江琳先是一愣，随即生气地吼回去：“那些数据都是珍贵的原始存档，怎么可以毁掉？！……再说了，你以后要是生病了、或者遇到意外事故怎么办？没有数据，哪个医院敢收你？谁来替你更换部件啊笨蛋！”
陆小喵的气势顿时矮了三分，但还是哼了一声，嘴硬道：“小病治、大病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倒也不必为了我而留下这么大的祸根！”
事实上，陆小喵超级怕疼也更怕死！这话纯粹就是吹牛。
江琳突然就瞪起眼睛，气得咬牙：“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陆小喵偷瞄她一眼，觉得可能真是把她给惹毛了，于是立刻就怂了，怯怯地说：“我、我是说，就算留着数据又有什么用？反正除了江凌，本来也没人会修吧？”
“当初真该让你就死在垃圾堆里算了！”
江琳怒道：“技术本身有什么错？它给了你一条命，你今天才有机会站在这胡说八道！”
说着，她又看向鸽子：“辅助机甲的设计初衷是为人类服务的，可有人为了让机甲发挥更大的作用，就砍掉穷人的四肢、再让他们贷款去买机甲，然后获得为公司工作的机会——工具只是工具，杀人的永远是人！”
鸽子垂下眼睛。半晌，才点头说：“你说得对，我不应该保持沉默的，而我本来也没有退路。”
陆小喵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她：“……只有江凌才会这么说话。”
“因为，我就是江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