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琳把昆仑帮助她获得重生、以及回到地球的经过全都讲了——那是个很长的故事,尽管她已经讲得十分简明扼要。
江凌去世时七十六岁,是在睡梦中自然离世的。由于先前已经向昆仑医学院捐赠了遗体,因此在威盛的医疗团队检查确认之后,便被神女星派来的飞船接走了。
当时所有人关注的重点,全都在她留下的遗产上:大量未经整理的实验数据、论文,最新型的仿生系机甲设计图草稿,以及满满一仓库的纸。
她是位非常勤勉的设计师、学者,留下了数量惊人的成果,却没有一个人怀疑她的死另有蹊跷。
其实一切都是昆仑的安排。
昆仑不仅用最新的生物技术让她深度休眠的身体焕发新生,还为她准备了全新的身份,以遗嘱上唯一继承者‘江琳’的面目重新出现在世人眼前。
末了,江琳有些不满地撩撩长发:“本来不想这么早就告诉你们的,但既然说了要坦诚,那自然要交换秘密——我这个人,对待朋友向来慷慨!”
鸽子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对江凌这个人一无所知,但由于江凌有极为独特的天赋和机甲世家的背景,同时也是最不可能被冒名顶替的人了。
鸽子问:“昆仑的生物技术,已经发展到能起死回生的程度了吗?……所以你是不会死的对吗?”
江琳面无表情地纠正道:“我是重生,不是成仙,谢谢。”
鸽子反思片刻,接着开始像连珠炮似的发问:
“你手稿的编译程序用了几层多维数组加密?”
“四层。”
“仿生类机甲是不是真的使用了生物DNA技术?”
“是。”
“仿生机甲是专为克制传统威盛系而设计的吗?”
“他们也配?”
“你给威盛的代码会留暗门吗?”
“你会给狗窝装消防通道吗?”
“都说江凌系机甲操作门槛高,那么存在双开或者多开的可能性吗?”
“这取决于操作者。”
“那,你会给自己设计的机甲留暗门吗?”
问到这个问题时,江琳笑了:“如果你找到了,那就是有。”
鸽子提出的这些问题,全都是机甲圈内争议最多的。
“没想到你还是我的铁粉?”江琳微笑着说:“不过,我劝你别把时间浪费在编译系统上,那只是用来对付威盛的小把戏而已。”
江琳又转向一直沉默的陆小喵:“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陆小喵咬着嘴唇,委屈得像是随时都会哭出来一样。她憋了半天,突然大声问:
“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江琳愣了片刻,随即苦笑:
“……你这个傻瓜。”
鸽子也看着陆小喵笑道:“确实是个傻瓜!你跟江凌相处那么久,居然也没发现吗?”
陆小喵气道:“废话!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已经是个又衰又丧、内心扭曲的变态中年妇女了!”
“哈哈哈。”
江琳听了不仅没生气,还故意撩了撩乌黑亮泽的长发:“谢谢夸奖。”
陆小喵咬牙切齿:“我才没有夸你年轻漂亮呢。”
鸽子想到眼下的事,又问:“那接下来,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江琳略一思索:“现在警察已经介入调查了,按理说不会查到你们头上……万一的话,你们就以保密条例为由,拒绝透露一切细节;若还是穷追不舍,就让他们去问叶家的小妞。”
这说法,倒是跟鸽子差不多。
“圈里人都知道,我这个人性格不好。”江琳妩媚一笑,又说:“当坏人我很在行,吸干威盛的钱包本来就是我毕生一大爱好——接下来的事情我会处理,你们不用担心了。”
鸽子从主机上抽出一个晶片,递给江琳:“我掌握的数据,全都在这了。”
江琳接过来,放进口袋里:“跟着我,不会亏待你的。”
“我是为我自己。”
江琳一笑:“总之,你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从鸽子的住处出来时,天色已近黄昏。
江琳依旧撑着黑伞。
陆小喵像小时候一样扯着她的衣角紧随其后,哭得涕泪横流,看起来更像个傻瓜了。
陆小喵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哭,就是一直停不下来。
但这次江琳没再奚落她,而是默默走着,等待她的情绪慢慢过去——让她接受这件事,还需要花点时间。
车驶上高速路的时候,天色已经差不多黑了。
江琳一上车就接连打开十几个屏幕开始工作,原本宽敞的车内空间一下子被各种悬浮的全息屏挤满了。有的显示数据,有的则是随时候命的助理,她开始同时与分管不同事务的下属对话——
“去联系威盛的信息安全,约棠逢两小时后面谈,三号茶室。”
“好的琳总,我马上去办。”
“通知数据中心,准备一个数据分析团队随时待命。”
“好的琳总。”
“模拟平台那边有消息了吗?”
“官方消息是还在维护中。”
“超过24小时没恢复就是重大技术事故了——叶家怎么说?”
“一小时前叶家发来了详细数据汇总,已经抄送到您的邮箱了。”
“看到了。警方那边有消息了吗?”
……
江琳有条不紊地听取汇报,然后给她们安排新的任务。
工作中的江琳,有种精神专注的疯感——就是一种多少带点变态的、与劳动报酬并不匹配的热情。
这让陆小喵又想起当初在阿列夫零星时的情形。
江凌只有在写手稿或画图时才是正常的平静状态;而在上班的八小时内,反而是游戏时间。
她不在乎职位,哪怕只是个普通的底层程序员,也能做得一丝不苟——因为她上班不是为了钱或者实现人生价值,她只花一成的精力就能写完代码;然后,九成心思都花在找乐子上。
她的原则是从不加班,所以始终坚定地执行朝九晚五;哪怕是老板画出镶钻的金饼来,她也从不肯晚离线一分钟。如果遇到拖慢团队进度或者出错的同事,哪怕是上司,她也会隔着远程全息屏、毫不客气地把对方骂得跟狗一样——
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脏话说出去了,心里就干净了’。
反正,没人敢炒她的鱿鱼,甚至都没人敢惩罚她。因为越招惹她,就越是激发她十二分的游戏热情;她不惜动用各种人脉关系,只为把所有人都搅得鸡犬不宁。
所以每次折腾到最后,都是她赢。
毕竟,一群要养家糊口的卑微打工人,怎么可能斗得过做事不计成本、专以虐人为乐的变态呢?